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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黑桃皇后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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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光线刺进来时，那位银行家眯起眼睛，看着那位明星特工。但明星特工只是确认了一下他的死活，很快又重新关好后备箱，钥匙上锁时，在锁孔里咯噔作响。
后备箱被重新锁上了，蜷缩在里面的Le Chiffre一动不动，只是在尽力侧耳倾听那位明星特工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他稍微变换了姿势，使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持续而猛烈地朝着后备箱的一处位置踹击着。整部汽车都似乎由于他的撞击而晃动起来。他要离开这里，要活下去，这种执念贯穿了他的每一下动作。黑暗里一丝光线透进来，就像一丝燃起的希望，这使得他毫不停歇，而是更加耐心、更加坚定地撞击着。
那丝微弱的光线扩大了。
他在窄小的空间里艰难转过身来，改用肩膀的力量来撑起后备箱箱门。一股寒冷的气流袭来，他从来没有为呼吸到冰冷空气而感到欣喜，但这一刻他是。他不急着从后备箱里爬出去，而是停了几秒钟，来仔细聆听那位明星特工有没有返回。周围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安静得渗人，他深呼一口气，顶开后备箱箱盖，探出身体。
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他，他茫然地抬起眼睛，听见对方夹杂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
“看来窃听到的情报没有错，你果然藏在White先生这里。”
Le Chiffre的双眼被蒙上，再度被扔进一辆车里。这次幸运点，不是后备箱，而是一排后座。他心里突然变得很平静，似乎在默默计算着自己剩下的时间。但那种平静并不是真实的，当他的眼睛重新看到光亮时，他认出了他的一位客户代理人，尽管对方的面孔隐藏在黑色的头套后面。这位客户是来自中东地区的武装分子，Le Chiffre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他们将会以他们特有的方式来结束他的性命，他想。他以前既从录像带中见过，也被迫亲眼看到过。他膝盖内侧狠狠挨了一脚，他被迫跪在地上，面前的摄像机开始转动，戴着黑色头套的刽子手站在了他右边，双手紧握着一把锋利的斧头。整个过程就像实施一场庄严的宗教仪式，直到斧头落下，人头滚动，喷薄的血液溅满整个墙壁。而站在他左边的另一位带着头套的男人则开始诵读经文，阿拉伯语的经文像毒蛇一样缠在了他耳边。他知道这段经文一旦结束，他就得死。他被捆在身后的手稍微往下，碰触了一下口袋。这是他唯一一次尽管察觉到那位明星特工将微型追踪器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而没有将它掏出来摔到对方脸上。那个时候他想，这玩意儿可能还有用。
MI6的头牌特工有点不耐烦地将油门踩到最大，车轮却在覆盖满冰雪的道路上发出吱吱空转。他无法开得更快，雪越下越大，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一下一下地晃动着，甚至只能在划过的间隙看清前方的道路。他改用一只手掌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则从怀里掏出他新买的一瓶烈酒，用牙齿撬开瓶盖，仰脖灌了一口。他随手拧开了车载音响，尖锐的歌声几乎能划破耳膜。
『他就整夜坐在桌边，喝着闷酒，一声不响。』
一听到这段《黑桃皇后》的开场，他啪地一声关掉了音响。有点烦躁地摇下车窗，将空酒瓶扔出窗外。
他得要赶紧赶到目的地，去找Le Chiffre。他知道Le Chiffre不可能是自己逃走了，靠自己一个人Le Chiffre逃不掉，而且他的信号追踪器的位置移动后，已经停留在固定地方。
快去，他强迫自己这样想，快去，快。他痛苦地看了一眼地图，方向盘猛然一转，过快的车速在冰雪天气差点儿飞离出街道。电子地图滴滴作响，因为车辆驶向了另一个方向，远离了他先前设定的目的地。
Mr.White回到自己在蒙特勒租用的别墅里，他还喘着粗气，摸黑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仰脖喝了下去。他似乎还能回忆起在废弃仓库里惊魂未定的一幕，枪声密集地响起，在空旷的房间里久久回荡。他一看势头不妙，立刻扔下他的下属们拔腿就跑，快速从后门溜走，踩快油门，远离那个血腥战场。但是他还没有完全放弃那一亿五千万，他给了MI6的那位特工第二个交易地点，派出了两位狙击手。在牌桌上，牌最大的人不一定会赢，赌的就是胆量和运气，不是吗？他在黑暗里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他将一整瓶威士忌都喝了个精光。
他从沙发中站起身，拧亮落地灯。他陡然睁大眼睛，呼吸急促了起来。被照亮的墙壁上赫然映出一道人影，一支手枪对准了他的后背。他不得不举起手臂，转过身去，那支手枪于是贴上了他的前额，那是一把□□PPK。
MI6的头牌特工还怀着最后一线希望，大声问道：
“Q在哪里？”
那个被枪抵住额头的男人眼球转动了一下。
“原来你要找的不是Le Chiffre，Bond先生，”他突然绽开了微笑，“而是你那位年轻的同伴。”
“Q在哪里？”
“原来他才是张大牌，啊，我开始怎么没想到呢。”
Mr. White甚至夸张地用手扶了一下额头。
“啧啧，我知道他在哪。”
那位头牌特工右手仍然保持着持枪的姿势，同时左手猛然亮出了一把短匕，压在了Mr. White的咽喉上。
“快说。”
“一亿五千万。”
“说。”
他将匕首继续往下压，细细的血渗出来，顺着脖子往下流。
“你要是杀了我，”Mr. White视线往下，看着自己流出来的血线，“可能你就永远见不到他了，Bond先生。”
“说，还是不说？”
“一亿五千万。”
那位头牌特工感觉到自己持枪和捏着刀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不，他在诈牌。
不，他也有可能说的是实话。
不，他在诈牌。
不，如果他说的是实话怎么办。
“说。”
“一亿五千万。”
“说。”
“你现在杀了我，”短匕在脆弱的咽喉又进了一步，“你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他突然扔下Mr. White，抬手拧灭落地灯，转身离开。他的时间不多，很可能会赶不上营救Le Chiffre。Mr. White还静静地躺倒在地板上，眼睛和嘴都大张着，他头往后仰，和肩膀形成了一个凸起的角度。那位头牌特工割开了他的气管，黑暗中只能听到咽喉气管里气流传来的嘶嘶声响。他没能立刻断气，嘴唇似乎还艰难地动了动，嘶哑的气流在极静的空间中颤抖。
——你永远见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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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已以众星点燃最近的天空。』
面前的摄像机仍然在咔咔作响，火焰自墙壁上镶嵌的火把里点燃，映照着墙壁上装饰的十字弓。Le Chiffre能听懂可兰经里极少数的句子，那是处刑时最末的几句。
『并以众星供恶魔们猜测。』
第二位戴着黑色头套的刽子手也准备就位了，他手上同样拿着一把锋利的斧，站在了Le Chiffre左边。这是有时人的颈椎较硬，一斧头不能立刻砍断整个颈脖，而需要挥舞起第二次杀戮。
『我的主啊，是你保佑我得免于众恶魔的诱惑。』
等等，Le Chiffre突然挺直背部，并且差点就能说出声，你们想要得到一亿五千万吗，我知道一桩极妙的交易。有一张不为人知的黑桃皇后，谁拿到他，谁就能换得一亿五千万。那些单词却阻塞在他的咽喉里，迟迟不能离开他的口腔。他胸口发闷，呼吸急促起来，他一过分紧张或者是激动，就会引发他那严重的哮喘病。
『主啊，我已为它们预备好地狱的刑罚。』
经文结束了。
墙壁上悬挂的火炬燃烧得嘶嘶作响，刽子手手中的斧头高高挥起，在墙壁上烙下深深剪影。摄像机红色指示灯闪烁不停，不知疲倦地记录着即将到来的血腥景象。
那确实也是场血腥景象。
当刽子手稍微侧身，高举起斧头，另一侧那位刽子手突然同样扬起了斧头，对准了第一位空出的腰侧。血沫四处飞溅，他被砍到在地，手里的武器脱手飞了出去。可兰经的经文停留在最后一句『真主安拉』，被劈裂的头颅撞击到墙壁上。剩下的几个黑色头套笼罩下的战士急着端起他们的枪支，但那已经太迟了，窄小的空间里只有原始武器的刀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被砍断的肢体在空中飞舞，最后重重跌回到地面上。迸发的脑浆和喷溅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溅满了一整面墙壁。
这里已经是修罗场，这里就是修罗场。
最后一击落在了那台摄像机上，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的摄像机被击了个粉碎，细小的火花纷纷落下，裸露的电子元件奇异地绞缠着，正如地板上横七竖八躺倒的残破的尸块。
那杀戮的男人终于停了下来，他孤独地站立着，漠然地看着脚下尚在抽搐的尸骸。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位受到点燃的众星诱惑，从地狱而来的魔鬼，或者说，他就是魔鬼本身。
他从头上扯下头套，并且拿它拭了拭眼角被沾上的血迹。紧接着身上黑色罩袍也脱了下来，露出下面裁剪考究的手工西装。他从那一地血污中挑拣出Le Chiffre，拖到一边。那位银行家一动不动，毫无知觉。他蹲下身，迅速从自己西装内袋里取出那支哮喘呼吸器，塞进那位银行家嘴里。但是没有用，那位患有严重哮喘病的银行家行将断气，或者，已经断气。
你不能死。
那是他的工作，他的任务，他的目标。不能让他赢，也不能让他死。
MI6的头牌特工跪坐在那位即将成为一具尸体的银行家身边，解开对方的衣领，他深呼一口气，挤压着胸骨，为对方做起了CPR。他的动作既耐心又专业，但他心里却是一个巨大黑洞。
——他已经一无所有，他不能在一无所有上更一无所有。
“你还行吗？”
“……”
那位从死亡线上被拽回来的银行家并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证明自己还活着。
“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头牌特工苦笑了一下，将哮喘吸入器重新藏进西装内袋，他站起身，“希望他不会误会我。”
“他才不屑于误会你。”
那位明星特工浑身一僵，他迟疑而缓慢地回过头去。他看到他那位年轻的军需官，身上穿着不适合的宽大衣物，胸前挂着一把Calico M950，枪口正对准着自己。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着，接着他松开了Le Chiffre，伸开手臂拥抱了自己的军需官。他甚至不太确定自己的精神状态，他是酒喝得太多了吗，他茫然地想。他不愿说话，只想用亲吻来反复确认对方的存在。他一定是在做梦，他想，那种温热的触感和他处于梦中时一模一样。
Le Chiffre差点以为自己能趁机溜走，但是那位明星特工一手紧紧搂住了Q在怀里拥吻着，另一只手快速扣住了他的手腕，像牢笼一样桎梏了他的行动。
“等你来我大概已经死硬了，”Q推开他，端起Calico M950戳了戳对方的胸口，“我给Mathis的手机也发了短信，他后来来接应我了，不然我根本走不动路。”
但他只是主动迎上对方的枪口。
“Calico M950太重了，不适合你。”
那位满头白发的年长外勤特工Mathis还守在门口，他手上端着枪，身上甚至还穿着来不及换下的蒙特勒赌场工作服。他看了看他们，又继续往门外张望。那位明星特工走过去，紧紧抓住了Mathis的手腕，恳求般地望着对方。但Mathis只是和他握了握手，就像他们在过去许多年的合作那样。
“我带Q离开蒙特勒，”Mathis说，“你自己小心。”
他们都不再说话，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间。如果活下去，废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说，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Q知道自己必须得和Mathis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不能让那位明星特工腹背受敌，左右为难。
那位明星特工长长舒了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先前那枚□□，重新装在了手机背面。他给MI6拨了个号码，电话里他将他和Le Chiffre所处方位和逃跑路线详尽暴露出来了。他和Le Chiffre是最好的诱饵，这样能让Mathis从容地带着Q安全撤离。
“感谢你遵守了我们之前的交易，Le Chiffre，”那位明星特工平静地说，“现在轮到我履行交易。”
如果Le Chiffre透露出一个字，他那位年轻的军需官一定会落入到这个陷阱重重的牌桌里，他不能容忍这种情形的发生。他还记得在酒店房间里，那位银行家凑近他耳边，说。
『如果你需要我保守秘密，Bond先生，除非你保护我，护送我离开蒙特勒。』
那位明星特工快速地从躺在血污中的尸体上翻找着手枪和弹匣，他的武器有限，并且他还不确定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临到出门时，Le Chiffre突然从墙上取下十字弓和箭筒，递给了他。
“所以呢，”那位明星特工检查着临时收缴到的装备，“这是冷兵器时代？”
“聊胜于无。”
那位银行家说，他被要求坐到了车里的驾驶座上。头牌特工让对方开车，自己则打开了车顶盖，探出半个身体，将一架Calico M950狙击步枪架上了车顶，那是那位年轻的军需官最后能带给他的武器。
Le Chiffre快速地点燃了发动机引擎，一个急遽地起步速度让那位头牌特工摇晃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段高速转弯，轮胎在冰雪路上上打着滑，车身颤抖着倾斜起来，雪屑扬起一路。Le Chiffre稍稍降下速度，稳住车身，又飞速踩下油门，将车速提到高速区，凛冽的北风几乎要将整辆车吹得漂浮起来。
那位毫无防备的头牌特工撞到了背，他闷哼了一声。
“第一次有人开车比我还猛，先生。”
“我没有驾驶执照，二十年前就被吊销了。”
“……”
MI6的头牌特工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瞄准，狙击步枪枪身不断痉挛，一梭梭子弹密集地离开枪膛，驶向远方的目标。他满意地看到一辆紧紧尾随其后的阿尔法罗密欧被打爆了轮胎，车身在冰雪路面上连连翻滚，最终变成一团燃烧的火焰。他快速躲回车里，抓紧时间给步枪上满子弹，然后再探身出去进行下一轮扫射。他一边计算着消耗的子弹，一边观察着那些紧跟而来的猎人们。武器明显短缺，而对手则稍嫌太多。但这至少也证明，他们已经倾巢而出，而无人注意到Mathis带着Q离开了。他这样满意地想着，又探出身体，猛烈而专注地开着火。
然而车身又是一个骤停，那位头牌特工结结实实地撞回了车前窗玻璃上。
“FXXK！”他气急败坏地大叫道，“前面没有路了吗？”
“不是，”那位银行家掌着方向盘，脚底踩住刹车，“刚刚，有一头鹿，在过马路。”
“你是在开玩笑吗，Le Chiffre，我们马上就要被追上了。”
“但是这头鹿还没过完马路哪，Bond。”
“……”
一头驯鹿呆呆站在马路中央，望着眼前的钢铁怪物。Le Chiffre按了按喇叭，它准是被吓坏了，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位头牌特工神情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从怀里抽出了手枪。
不，他在心里说。但是那位明星特工只是调转枪口，对准鹿头顶上的一簇松枝，开了一枪。沉甸甸的树枝啪地一声落在雪地里，那头受了惊吓的鹿仿佛这才回过神，飞快地逃走了。
“给我老老实实开车，”那位明星特工抬手将手枪抵上Le Chiffre太阳穴，“接下来就算碰到圣诞老人，也得给我碾压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