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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来信 ...

  •   在胤祥胤祯下葬之后,那笔不翼而飞的军饷终于出现了——就在青海的某个粮商的仓库里,还贴着兵部的封条。

      当然不是巧合——那个粮商,正是九贝子胤禟的门人。

      如此真相,既轻又烈,轻如一颗小小的葱花,但不巧的是,它是被准准地投入了一锅被烧得滚烫、就等着爆发的热油之中。

      只听“炸”得一声,热血和愤怒一起沸腾。

      这些天,日日夜夜,都有身穿带血银甲、手握刀枪,静静肃立于皇城之前,双目含血,身披斜阳,皆是誓死不归的勇士。

      军权已经被移交给了岳钟琪,他们则是留京名为休养实为赋闲——可是,军人的血性是渗透入骨的,他们不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也不在意生死荣辱。

      同样静坐皇城的还有从各处赶来的普通百姓,他们甚至不知道十四爷是什么人,他们也不知道朝中四爷党八爷党早已争锋多年——他们只知道,他们的血汗被上位者压榨;他们只知道,若再不反抗,他们就没有活路。

      ……当然,一触即发的不仅是京城,江南富庶地,再次诞生了一个“朱三太子”。

      九门提督隆科多带着大队人马常驻皇城周边,与这帮示威者对峙,但也只是对峙。

      杀不得,本就是胤禩亏了理——隆科多若是再举起屠刀,那此事就再无斡旋的余地。

      况且,连隆科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军心已经涣散到了什么程度。

      傍晚,皇宫中,处理完了大宗繁重的政务,面前却还堆着一堆仿佛永远不会减少的折子,胤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抬起酸涩的眼睛,看着那漫天的彩霞,默默无语。

      轻轻的脚步声悉悉索索地响起,大概是因为太累了,胤禩眼前一花,恍惚间只看见了一身明黄,映着夕阳,分外耀眼——却是冷漠如冰,只有那一双眼睛,刺得怕人……

      “老四……”胤禩下意识地喃喃开口。

      “八叔?”弘历皱眉——胤禩的精神比前几天更差了——皇父啊皇父,你果然够狠。

      用自己的命设局,用十四叔的命织网,密密的网牢牢缚住了八叔——就算自己兄弟的性命一不小心从网中漏出,皇父也根本不在意。

      “是弘历啊……”不知怎么的,胤禩只觉得心底深处有些失落,“什么事?”

      弘历缓缓开口,声音清朗如潺潺流水——不似胤禛,如冰棱般扎人:“八叔,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民心,按理说,新帝登基,该在改元之年大赦天下、减免税负,不过现在看来,必须要提前了。”况且,他现在不过是个孤家寡人的旗帜,到底他这个傀儡似的小皇帝能不能活到改元的时候,还得看他的运气。

      今年还有六个月呢,看现在这情况,悬啊。

      胤禩略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扯出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这也是你皇父教你的?”

      弘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咬了咬嘴唇。

      “既然你明白该怎么做,那就去下旨吧,‘皇上’。”胤禩扔过去一张明黄的空白圣旨,随即继续将头埋进如山的奏折中。

      弘历抿着嘴唇,提笔写完,取过玉玺盖上——看着依然沉默的胤禩,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八叔,从这点来看,您不如皇父。”

      胤禩的眼神一下子变冷,挑起嘴角,笑得危险:“你是说我不像你皇父那么心狠手辣?”

      弘历毫不畏惧,直直看着他:“若是皇父——即使是十三叔,他也不会犹豫。”当舍的,胤禛一定会舍;对于连心都冻成坚冰的胤禛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是舍不得。

      “哼!”胤禩冷笑,“我当然相信,若不是他够狠,你十三叔和十四叔怎么会一起被装在棺材里回京!”

      弘历握了握拳头:“……皇父认为这是值得的。”

      胤禩按着奏折咬牙:“天下大乱——这也是值得的?!”

      “不破不立。”弘历的回答清晰而自信,“皇父应该跟您说过,您的才华只用来自欺欺人和粉饰太平,实在太过可惜。”

      老四确实说过,或者说是狠狠骂过——胤禩沉默,按在奏折上的手慢慢握紧。

      弘历继续:“八叔的才华人人称道,尤其是御人之术无人能及,但是,八叔比起皇父,周密有余,魄力不足。”

      “……”胤禩沉默着收起了眼底心里的冷意,当然还有杀意,再次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你出去吧。”

      他没有说他会考虑,因为他根本不想考虑——舍了胤禟来保全自以为是却连个死人都算计不过的自己,保全行走在风口浪尖却依然剑走偏锋的江山,他做不到。

      胤禟在夺嫡之时就把命交给了他,也是因为如此,他无法舍去——这是薄凉冷心的自己唯一所剩的一点温热的东西。

      弘历默默转身,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大义凛然只是建立在他对胤禩的了解之上,若是胤禩真如他皇父那般义无反顾,他不知道,他到底还能不能毫无忌惮地说出这番话。

      虽然他认可他皇父的手段,但并不是完全自愿地配合;他也曾犹豫也曾摇摆不定,只因为他想活着,他想做真正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

      ——皇父临终只留给他一句话:“朕顾不上你,如果你想要那个位子,就自己去争。”

      宗人府,荒凉的小院中,胤禟对着一棵生得茂盛异常的树木,慢慢数着叶子。从上数到下,从左数到右,数到一半忘了数字,没关系,重头再来。

      反正,他不缺时间。

      百无聊赖、毫无希望,不知道胤褆、胤礽和胤祥那十几年是不是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即使八哥下令对他严密封锁消息,胤俄还是在他的威逼之下,带着焦急的泪眼,将他受伤之后天翻地覆的发展老实交代了个底朝天。

      胤禟承认自己害怕了,害怕八哥真的狠心推自己出去顶缸;可是,害怕之下,更多的是不服,却又隐隐又一丝期待——胤禟忍不住唾弃自己:“这是TMD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爷怎么多愁善感地跟个女人似的!”

      正自怨自艾着,忽然,一个侍卫递上来一封信,说是廉亲王府送来的。

      信封上没有署名,胤禟狐疑地拆开,见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字体,手腕猛然一抖——这是,胤褆的字?

      信上也没有落款,显然,这封偷鸡摸狗般的私信并非出自廉亲王府,而是胤褆令人送到了奉养于廉亲王府的惠太妃手中,再由惠太妃托廉亲王福晋送来。

      信很简单,只有两句话,第一句正正经经,难得胤褆这兵痞子还拽了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帮老八扛下,扛下所有。”

      第二句就泄露了本性,那草书与其说是飞扬潇洒不如说是乱七八糟,胤禟眯着眼睛盯了老一会儿才辨认完整,那口气真是一点都不客气,直戳人心窝子:“你当年敢为他身带毒药的那股子傻劲儿呢?”

      胤禟看完信,未曾颤抖,只是脸色灰白如纸,抬手,对着跳跃的灯花,慢慢将那封信烧毁,只留一地焦黑的灰烬。

      浴火烧尽,浴火重生。

      ……

      胤俄再来时,胤禟沉默着任由他跳脚了半晌,等这傻小子把那一堆堆毫无逻辑的关心担心不放心的话语都搜肠刮肚完了,才挑眉一笑,神采飞扬:“爷不能总依赖八哥不是?小十啊,帮哥哥一个忙。”

      “九哥你说!”胤俄看见胤禟终于恢复了精神,高兴地就差摇狗狗尾巴了。

      胤禟一飞桃花眼,笑得很坏:“你帮九哥在这里坐半天的‘牢’。”

      胤俄张大了嘴巴,一副让人看了就想抽一顿的傻样。

      留下来的是胤俄,胤禟穿着胤俄的衣服,半遮着脸装哭——无所谓看守们信不信,反正这里都是八哥的人。

      胤禟出了宗人府就叫了轿子,匆匆赶往胤褆的府邸。

      一封信实在不能说明什么,有些事,他要亲自去确认。

      ……

      一个时辰后,胤禟回到宗人府,精神抖擞、如释重负,看得胤俄嘿嘿傻笑。

      胤禟忽如其来的变化自然瞒不过胤禩,可是没等他派人去问胤褆,胤褆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一个被圈禁的阿哥,大刺刺地出了门进了宫,反正现在京城一团乱,没人还顾得了他。

      “大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对胤褆,胤禩自认是问心无愧,自己舍命帮他拖下了胤礽,结果这“大哥”都出局了,还给自己狠狠下了个绊子。

      胤褆摸摸鼻子,自觉有点儿不好意思:“老八啊,大哥来找你只为一件事——江南那帮反贼又闹腾了,论这剿匪的经验,大哥自认不输给任何人。”

      胤禩皱眉,仔仔细细看了眼前年过半百之人好几遍,最终目光停留在那花白的头发之上:“……你去?”

      胤褆耸耸肩,一副对局势了然于心的模样:“除了我,你现在还能信谁?至少,我不会联合‘朱三太子’造反。”

      没错,胤褆的额娘惠太妃还在自己府上,他的一众子女也都留在京城。

      “你有什么目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胤褆爽快地扔了一张纸给胤禩,正是那天胤礽送给他的“信”:“哥哥因为一个镇魇被圈了十五年,实在是冤啊!请杀太子我确实干过——如果镇魇真的有用,我还请杀干什么,吃饱了撑着啊?”

      这封信署名是胤礽,内容是——当初所谓皇长子镇魇太子案,乃是胤祉陷害——信后,还附了证据。

      “你……要翻案?”胤禩顿时觉得很滑稽“这是他……让弘皙带给你的?”胤礽不会是真疯了吧?

      胤褆点头,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绝对不是遗憾:“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人之将死,当然不是弘皙。胤禩早就听太医院报,皇父过世后,胤礽那本身就年年三灾九难的身体急剧恶化,到现在,已经是在熬日子。

      胤禩叹气,这一个皇长子一个皇太子斗红了眼斗迷了心,最后一起斗出一个圈禁的下场,固然引人唏嘘——可是仔细想想到最后这两货干的那些个破事,怎么都觉得这俩的脑子有点儿不正常呢?

      对于不正常的人,胤禩自然不会以常理推断,因此只是对胤褆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胤禩没有答应,却也没有一口回绝。

      若是胤褆真的能解决那个朱三太子,这点小事,他当然可以帮忙;就算胤褆解决不了,留着这东西也不错,胤祉对皇宫发生的一连串的变故视若罔闻,一直闷在府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他毕竟是除了胤褆胤礽之外名义上的“皇长子”,当年胤祉浑水摸鱼,用一场镇魇使得胤褆再无任何可能,足以见得他的阴险,和对时机的绝佳把握。

      他不会小觑自己任何一个兄弟——虽然,他小觑了老四,已经死了的老四依然可以给他如此之大的压力。

      胤褆得到这若有若无的保证,却也已经心满意足,吹了个口哨大步离开养心殿——走的,竟然是咸安宫的方向。

      胤禩不得不吩咐一队侍卫:“你们跟着他,看着他们俩,至少……别闹出人命。”

      咸安宫乒乒乓乓了好久,房顶差点儿被掀开,胤禩看着前来回复的鼻青脸肿的侍卫,不禁有些怀疑太医院的诊断——胤礽真的是病入膏肓没救了吗?

      第二日,胤褆秘密带人离京,追查又一个怎么老都不会死的“朱三太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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