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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香酥糕 ...

  •   我的病被无奇这么一吓给吓好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夫关照再歇上十天半个月才好痊愈。翌日我只好在榻上歇着。无奇虽不在,却着人不断送吃的玩的来,俨然拿出了养猪的决心。甚至找了两个唱戏的过来咿咿呀呀,就差没将一条御街搬入屋内。不知无奇关照过甚么,那些人还特能看眼色行事,你是倦了是有兴致全看在他们眼里。提出甚么要求绝无半点怨言的照办。

      入夜后无奇来了,问我歇得可好。我心想好虽好,要真这么过个十日,还不得养成猪了。便道,“无奇奇,我既住你这处,便想同你一样作息。再叫我躺着,不如打断我的腿得了!”
      无奇只得道好。

      当夜我又去了将军府,结果在玉桁房中看到了兰剑清。我去时二人正默然坐在桌旁,规规矩矩,一句话不说。见了我,玉桁立时立起来,高兴道,“大师兄,可等着你了!”快步迎上前,便拽着我出屋。
      我也不知他为何高兴成这样,莫名被拉到一旁,道,“甚么事这么高兴?”
      玉桁拽着我,咬牙低声道,“高兴个头。那兰剑清在我房里坐了一整日,赶也赶不得,话也说不上,叫我好生苦恼。”
      我,“……”
      玉桁,“……怎?你这是甚么表情?”
      我,“……没啥。”
      心想,他真不记得了。秋雁当时同我说话时,心情大抵与兰剑清差不多。唉。

      玉桁不再纠结我的表情,便埋怨起来。原是他遭人暗算那一晚,兰剑清正赶来同他幽会。迎头被问了句,“兰师兄,你怎么也在汴京?”当即脸色煞白。确认了两遍玉桁只记得十四岁之前的事,就走了。不料翌日他又来了。玉桁向他打听十四岁后的事体,兰剑清道,“香酥糕,你藏在怀里。”玉桁想不起是甚么事,二人便相对无言。但也不走,就坐着。今日亦是如此。

      兰剑清不说他俩的事。我更不知如何跟玉桁解释。若要直说他被个男人压了,玉桁恐怕再不想同那大侠说话。便只好说,“他呆着是关心你,就不太会说话。你多同他说一说,他会高兴。”
      玉桁揉揉眉心,苦笑道,“他一直那副叫人不爽的模样,怎么多说。”嘟囔,“我刚上山时还被他吓哭。过了几年愈发难相处了。”
      我,“哪里话!那么多年,便是个泥人也捂热了,你俩兄弟之情总是有的……不不,关系可好了!”
      玉桁,“凭你一张嘴,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我,“凭你一副耳,把我活的也听成死的!等等……小桃花,你还被吓哭?你下头那把儿白装了!”
      玉桁横我一眼,“我九岁的时候懂甚么。你那时还逮了蜜蜂养在帐子里,第二天被蛰得疙疙瘩瘩哭着去找师母,你倒也忘了!”
      我,“……”

      我与玉桁入屋,兰剑清一见我,目中迸发出杀意。幽黑的双目好似湖底沉石,从深处压抑着憎恨。我以为他会冲过来杀我,但他并没有。
      我晓得这杀意从何而来。玉桁因我而遭人暗算。现在,玉桁不记得他了。或者说,玉桁只记得他是“剑清师兄”,再记不得还有个“二哥”。如若我媳妇儿遇上这种事,我也会恨不得将那事主揍死。

      玉桁看到他这种目光,神色愈发疏离起来。又看看桌上一碗剥好的荔枝,眉头微微蹙了蹙,也不碰一下,只客气道,“兰师兄,你这几日关照,玉桁感激不尽。天色也晚了,你不如先回去罢。我同大师兄还有话要说。”
      我心道好兄弟,还拿我来当挡箭牌,却不知这位大侠正想杀我呢!

      兰剑清听了这话,刚毅的唇紧抿,坐着不动,像头倔脾气的驴。
      玉桁,“兰师兄?”
      兰剑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立了起来,我与玉桁皆是一怔。以为他要出去,结果他却反身走到玉桁床边。块头颇大的男人,毫不犹豫地俯下身来帮玉桁铺被子。抬头撞到床框,转身顶到手肘,弓着身将被子铺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顺手帮玉桁摆好枕头,掖好被角。动作熟练又自然。

      玉桁显然同我一样被惊到,窘迫道,“兰师兄,这事叫下人来便好。”
      兰剑清一抬身,脑袋砰地撞上了床框。他又默默回过身,看着玉桁,垂手立着。目中恨意已去,昔时锐利的双目中如今全是悲伤。

      玉桁,“……?”
      兰剑清沉声说,“你忘了。”
      嘎啦一声,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玉桁愣在那处。外头忽的传来一声巨石崩裂的闷响。我俩皆是一惊,快步走到门口一看,却见兰剑清一拳砸裂了李府的院墙。周遭的丫鬟小厮没人敢上前,全都远远看着。一轮孤月下头,他便孤零零地立着,面对着墙,被月光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立了很久很久,然后默默地走了。
      玉桁神色迷茫地看着他离去,也默然回屋。

      我觉得自己简直成了拆散鸳鸳的罪魁祸首,叹了一声,也入屋。不晓得说些甚么好。他俩的事玉桁曾对我说过些。玉桁说兰剑清可当他的半个爹娘,虽是个大老爷们儿,却将他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长此以往,二人谁也离不开谁,便顺其自然地好上了。如今却不比在天心派里,玉桁不再需要他照顾。如若玉桁真个想不起丢掉的那段往事,如此口拙心笨的兰大侠恐怕再无机会。

      我在桌旁坐下,来了个新小厮端茶送水,有些笨手笨脚。我问他叫甚么。答,“雨砚。”
      我想起雨墨的死状,心中戚戚。我晓得无奇说的只是安慰话。我不记得的事,没法当做没发生过。我若想不起,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灌下半杯茶,问,“小桃花,着人看过了么,那人怎么教你失忆的?”
      玉桁,“查不出。只晓得不是外力所致,身上没伤。”
      我,“我今儿一直在想,会不会是这样。那人消除人的记忆,需要耗费点时间。时间越长,擦除的记忆越多。当时我守在你窗口,不过是吃个鸡蛋的时间,你忘了近七年的事。说明他需要你忘的事在这七年之内。”
      玉桁颔首,“有这可能。也可能是手法不同。”
      我端了个烛台,蹲身去寻玉桁在地上刻的那二字——防天。那是玉桁失去意识前留的暗号,刻得很浅,能想见那时玉桁已虚弱到拿不牢碎瓷片。

      寻到那字,我与玉桁一道蹲着看。看了半日,我想不出“防天”的意思。只猜玉桁后头还有字没写完。自言自语,“天甚么,莫非还叫我防着天心派?小桃花,你留个字条也不留个爽利。”
      玉桁忽的指着那字,道,“慢着。不一定是‘天’。也可能是‘无’字。”侧首看我,“你想一想,会不会是防‘无’,无甚么?”
      我一怔,玉桁便以指画地,“我的‘无’字,最后两笔必然连成一笔,虽然没勾起来,也可能是我没写完便晕过去了。”
      我,“……”
      玉桁,“大师兄?”
      我听他叫唤,赶紧点头,“……也许,我再想想。”

      这“无”字对我而言太敏感了,不往那人身上想简直不可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香酥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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