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乙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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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那丫鬟一路疾步走，我心中惴惴。看这丫鬟的反应便知，那尹缜拿我出气也该是家常便饭。一路走到东厢，院内一片安静。唯有几个丫鬟在屋外小声议论些什么。见我来了，皆闭了嘴，目送我们进屋。
走到里间，丫鬟留在了外头。我一人跨过门槛进屋。但见主位上坐着那尹缜，黑着脸。隔着个茶几坐着尹太太，正亲自给老儿斟茶，软声细语道，“老爷息怒。宝绪年纪小，说说他就算了。别气坏了身子。”
看这架势也不妙，我恭敬作揖，“见过老爷，太太。”
尹缜不抬眼，接过茶碗，径自撇着茶盖。我便侍立不动。许久，老儿将茶碗往几上一搁，“贤婿，去南京一趟，作何感想。”
我倒没想到他既不问我失忆之事，也不问我昨夜揍人的事，却问起玉桁向他汇报过的事。
肚中千回百转，却只拱手答道，“南京城不如东京城热闹。莲舫阁不如尹府气派。至于邱阁主，更是……”一顿，“精明。”
“呵。”
他冷笑一声，没答话。我也不敢说得太敷衍，便挑了当日一些不痛不痒的事与他说了一回。
尹缜听了半日，心不在焉地嗑茶。隔了一会儿，道，“念在你这事做的不错，李闯的事就算是揭过了。”
我心内好笑，这还是我叫李闯来砸门的？面上作喜出望外状，“谢老爷。”
尹缜皮笑肉不笑道，“贤婿昨晚十分逍遥快活罢。”
听他这么一说，便知该来的躲不了。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躬身道，“老爷息怒。小婿揍了那姓陈的属实。”
尹缜冷哼一声。
我，“但我若是那姓陈的，便决然不会来太尉府告状。他的人来告状，恐怕也绝没有将事情说齐全。”情知尹太尉爱面子，见他不语便硬着头皮道，“昨晚在富鼎轩，那姓陈的来抢我朋友的座。我朋友也并非不让，如果让了，倒也没后面的事体。却是富鼎轩的店小二嘴碎，多了一句话，才有了后面的事。”
太尉盯着我看，默许我说下去。
我，“那店小二告诉姓陈的这是太尉女婿的朋友。原也大抵也是想息事宁人，退一步海阔天空。怎料到那姓陈的听说我是太尉府的人，当即如疯狗一般口出狂言，道自己是堂堂国舅爷的内侄，不怕那吃官饭舔皇帝脚背的。小婿虽不记事，但毕竟晓得自己是吃太尉府的饭的。怎能容忍他三番两次说难听的话。羞辱我也罢了，却连府中上下的人一道辱没了一番……”
太尉，“他还说了甚么？”
我小心翼翼抬眼一看，太尉果然生气了，便故作惶恐地摇头。
太尉冷笑，“大话竟说到天子头上，胆大包天的狗东西。”咬肌一鼓，把多的骂人话给咽了回去目中却多有愤恨。我见他转移注意到那假想敌上，心道好运，屁股大抵能保住了。便作揖准备告退。怎料得那尹老狐狸冷冷道，“慢着，谁允许你走？”
我又立住，听他道，“贤婿，这件事如真若你所说，老夫可以明白你。”
我，“千真万确！”
尹太尉，“但是，老夫也说过，莫要让人三日两头上府上告你的状。你既然已经不记得了，老夫看来还需要重新教你一遍。”沉声，“取家法来。”
我，“……”
虽说早做了准备，蓦地听到这话心里却是噌地窜上一把火。心想这老儿算是什么东西，不管有理无理说打我就能打我。
尹缜小眼斜睨，目中轻蔑，道，“你果然不记事。这副模样跟你刚进府时一模一样。”
我听得气血上涌，脸都发热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拳头把他的牙打落，把他的脸打开花。
一旁的大太太轻轻对我摇摇头，示意我莫要反抗。
两个丫鬟抬着根比腿还粗的木棒过来。府中的女侍卫将我双臂一掰，往我腿弯上一踢，就将我按得跪下。我虽怒，却没挣扎。力气还没几个女侍卫大，真个打起来，只能更吃亏。只能不断在心中想，就当被狗咬了，被驴踢了，被猪拱了，怎样都好，观音娘娘如来大佛，谁来帮我咒这老儿不得好死！
尹缜道，“四十杖，别偷懒。”
一个身着短打的女人接过“家法”，道，“姑爷，对不住了！”
我晓得丫鬟都在偷看，觉得丢人又恼火，却是完全没的办法。看着家法高举，自暴自弃地等它落在身上。
不料便在此时异变陡生。只听咻的一声飞来一块硬物，将一根腿粗的木杖咔嚓撞断，落了满地木屑。
屋内之人见状皆是大惊，女侍卫立刻大喝，“谁！”
无人应答。
一个侍卫道出去看看，便飞身出屋。尹缜黑着脸说，“再去找一根木棒，要粗的。”
须臾，又有丫鬟抱了根树枝过来，出屋时歉然看看我。尹缜示意动手。
结果，树枝又被突然飞出的石块打断。
连着断了三四回，一场家法眼见得成了宗疑案，近十个女侍卫领命出去找那躲在暗处弹石块的人。我暗松了口气，只有我晓得这丢石块的是谁，替自己的屁股谢了他千百回。眼看尹缜气得脸色发青，心中半是得意半是不安，担心那位贤兄被揪出来。
树枝断了第五回后，尹缜将茶碗都摔了。他不再着人找棍子，起身一脚踹在我肚子上，踢得我眼前发黑，捂着肚子作呕。他气得发抖，“把那人找出来！”垂眼，冷冷盯着我，“关柴房，三日。谁都不准给他送吃的，违者与他同罚。”
尹府柴房森冷阴暗，真个跟间牢房似的。从外头将门一锁，便是密不透风，充满着木头味。只有一面墙上头有个通风小口。极小，只能供猫通过，人是绝逃不出去的。且很高，很难从上头递吃的进来。
我盘腿坐在柴房地上，不住地揉被踢疼的肚子。抬头看看那个开口，隐约能瞅见黯淡星光。再看看周围，黑魆魆一片甚是狰狞。了无生趣，索性躺了下来。手臂枕着头，胡思乱想。
我好奇我那银匣里装着甚么。它同我的猫眼石手链子有同样的镂空花纹，且做工之精细叫人叹为观止。便是我这不太懂行的也晓得，集市上是买不到这等做工的。用手摸摸腕上的猫眼石，凉而光滑，摸着很舒服。不知为何，每次摸到它，心里总是暖洋洋的。只觉这是对我十分重要的东西。
盯着窗洞怔了一会儿，一个黑影掠过。
我开始慢慢回想这几日的事。事情太也蹊跷，如今倒好，有整整三日让我考虑。只怕想破头也想不通。
叫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失忆的真相。玉桁说我是被人下了毒手才将事情忘光。那这人不晓得世上有“杀人灭口”这一说？为何宁可这么麻烦抹消我的记忆，却不将我一刀子解决了？……自然，多亏他没杀人灭口，我还有余裕躺在这处考虑这个问题。
此人应是在半个月前，我去牛儿山砍柴时给我下毒，封穴。然而我记得很清楚，醒来时检查过身体，不见任何伤痕，说明被下毒时没经过挣扎。是熟人？
而后我醒过来，好巧不巧掉入那竹梧的地穴里，失手杀了他。再然后，遇上无奇公子，又遇上莲舫阁那伙人。邱辰星想也不想就能叫出我名字，他认得我。他的手下也认得我，却都不认得玉桁。莲舫阁给太尉府投请帖也是第一次。这都说明……我同这些人是私下里偷着认得的。玉桁也好，太尉也好，全都不知晓。那这张请帖扔到太尉府来，莫非针对的不是太尉，而是我？
我抱着头翻了个身，想得隐隐头痛。窗洞外的黑影再次掠过。
细一想，我觉得对我下毒的绝非邱辰星。依照他的做法，挡了他道的家伙，眼都不眨就能除掉。抹消人的记忆这等麻烦又后患无穷的事大抵是不会干的。但是，下毒又封穴，手法如此缜密之人，理应不会放任我带着可能会泄露的秘密随意过活。所以，也许他现在就在我身边……
这想法叫我顿生寒意，摇摇头，赶紧将想法赶走。我觉着我恐怕卷入了甚么麻烦的事里。独剩我一个脑袋空空，凭空想象。想来想去，愈来愈觉得草木皆兵，害怕起来。
无论如何我都得想起前事，而且不能叫下毒之人发觉我想起来了。所以要习武，找人双修。找谁呢？
窗洞外的黑影掠了又掠。
我忍不住了，坐起来喊了声，“破鞋兄？”
“咳。”外头立刻咳了一声，黯淡星光被人挡住。
我，“就知道，真个是你！”
我不晓得这位仁兄的来头，听见他的声音既不安又有点高兴。摸出今日在集市上顺手带的布鞋道，“破鞋兄，我就晓得你还跟着，特地给你买的。看看这合适不？”将两只鞋对准那窗洞一扔。只听闷哼一声，有人被打落到地上的声音。
我哈哈大笑。须臾，窗洞的星光又被遮了。只听哗啦啦一声响，有甚么被扔到我身边。我问了句，“甚么东西？”在一堆柴中摸到一册书。
窗洞口有个低沉男声答，“武功秘籍。”
我，“给我？”
破鞋兄，“唔。”
我对着星光看看，看不清。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鞋小了。”
我，“那你还我，等我出去了找那人换。”
破鞋兄，“……”
我，“人呢？”
破鞋兄，“不。”
我，“……”
破鞋兄，“练好，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我，“老兄，你怎么称呼？”
破鞋兄，“我是你的狗。”
我有点想炸毛，“……狗你大爷。”
破鞋兄改口道，“……我排行老二，主子叫我小乙。我跟了你三年。”
我，“小乙哥？你主子是何人，你为何要跟着我，还说你是我的狗？”
小乙哥声音有些窘迫，“因为我主子指着你对我说，‘从今以后你是他的狗。’”
我一惊，几乎是跳起来跑到那堵墙面前，大声问，“你主子是谁？”
小乙哥，“……”
我，“你倒是说话啊？”
小乙哥，“他不让我说。”
我，“你不是我的狗吗？？”
小乙哥，“这……还是不能说。”
我见他不说，只好换个问话，“那你总是躲着不出来做甚？”
小乙哥，“因为我是你的影卫。”
我觉着影卫这词儿听着耳熟，惊道，“那几个道士真的是你干的？！”
小乙哥，“最开始的两个是我。”
我，“你太厉害了！别躲着，我们双修吧！”
顿一顿，“对了，影卫是甚么？”
小乙哥，“双修是甚么？”
我，“……”
他，“……”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小乙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