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银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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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被一只从天而降的铜盆砸醒。哐当一下正中脑门，我在大白天看见了星星。抱着头龇牙咧嘴了好一会儿，隐隐听到屋顶上鸡叫。抬头一看，天刚蒙蒙亮，还他娘的是蓝的。
我揉着脑袋上的肿包，暗骂这一大早的谁那么缺德。却见我床的上方横穿着两根丝线，二线间的宽度正好放一个铜盆。我原以为是自己特地放在脑袋上方，早上洗漱拿起来方便。如今仔细一看，居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那两根丝线横穿我头顶上方，在不远处被一根长钉弯折，往屋顶上穿过去。不知屋顶上有谁在拨弄，两根丝线在一颤一颤地震，这才将铜盆震下来，直接砸我脑门上。
我心想谁他娘的同我过不去，故连个脸也没洗，满腹恶气地寻了个梯子颤颤巍巍爬上屋顶。一看屋顶上的情形，一时倒说不出话来。
那丝线从屋内穿出，在屋顶上做成了错综复杂的网状，网下面撒了许多米。两只叫早的公鸡正在里头啄米，跑来跑去，不免绊到丝线，丝线的震动便是这么来的。我一敲掌心，恍然大悟——只要公鸡跳上来叫早，必然牵动丝线叫铜盆掉下来。莫非不是恶作剧，倒是我自己要将自己砸醒，早起干活？
正想着，下头丫鬟便喊，“姑爷还在屋顶上头做甚？”
我低头一看，那丫鬟手里提着一大筐衣物，道，“姑爷还不快些下来，今儿个事情可多了，若是再这般磨蹭，小心你又要被老爷打得……”
我抓狂，“啊啊啊别说了！我就下来！”
当日，几个丫鬟帮我一起将积累下来的几大摞衣物洗了个干净。匆匆吃过饭，我依照丫鬟给的凭证，顶着暖阳一路走到城东，将二太太订的几匹绢布取了，顺路到城南着人送了几车米回府。回府后又将府中上下的二十来个澡桶刷了一遍。等得了闲，已是日落西山。
我累得散架，推开屋门时脚上被一坨黑毛撞到。吓得跳起来，那黑毛立刻就窜出好远。跳到远处花间道上，才回头看我。我一看，好家伙！恁大一只黑猫，跟个小老虎似的。两只菜刀金眼瞪得像铜铃，口中叼着条鱼，不慌不乱地看着我。
我，“……”
我往屋中扫了一眼，发现桌上有碗。忽然反应过来，这是我的鱼！待要去追时，那猫立刻窜没影了。我心道倒霉，回房一看，桌上布着菜，并着一个纸包。我瞥了一眼，一个素的，还有个碗中有些残汤，想来是鱼汤。纸包里包着些杏脯，桃片和梅子。
劳碌一整日，浑身无一处不酸，饭也吃不下。含了个梅子，直接上床躺倒。
和衣躺了不知多久，我正半睡半醒，听到有收拾碗筷的声音。懒懒睁开一眼，见一个丫鬟立在桌边，“姑爷醒了？”
我含糊嗯了一声，口中的梅核差点掉出来。用手接了，随手扔到窗外，勉强起身，昏沉沉坐在床沿。
丫鬟躬身，抬脸看着我道，“这菜是小姐叫我送来的。小姐还吩咐我问，这口味姑爷可吃的惯？”
我唔了一声，强打精神笑道，“吃的惯，妹妹送来的我都吃的惯。”
丫鬟娇嗔，“姑爷净胡说！”
我嘻了一声，“下次叫她别送了。我得空去她那处吃。”
丫鬟忙笑道，“是，小姐若是知道姑爷这么说，一定会高兴啦！姑爷还有何吩咐？”
我心说莫非我平日不去我媳妇儿那处？这话问丫鬟自然不好，便只拱手道，“没旁的事了。烦请妹妹把没动的那两碗留着。还有，常来喝茶啊美人儿——”
丫鬟端着碗离开了。我饿得慌，将那青菜炒蘑菇一股脑盖到饭上，三两口扒入肚中。
是时天已全黑。我心里念着昨日赢来的一千两银子，在门口张望一番，后院空空。便锁上门，从床底拖出那只木匣来。打开匣子，白银闪闪，真他娘的好看。又数了一遍，心满意足。藏了一些在我橱中的暗格内，藏了一些在我床板下的暗格内。剩下一半，抱在怀里，不知藏哪儿。
踌躇半日，我觉着屋内不够安全。拉开床边的窗门一看，我这屋的窗外不远处是假山，再外头种着许多花草，鲜少有人会来。当下心中有了主意，取了个小铲子爬出窗外。到处踩踩，挑了个看上去稳妥的地方，预备将银两藏在这处。
小铲子是我自个儿改装的，用着十分顺手。我提防着有人来，挖得很快。
却没料到事情没出在外面，却出在了地下。
掘地三尺，我原是要埋我的银子。铲子却碰到了一处硬物。将土刨开了，我惊诧地看到地里埋着另一只木匣。
我将那木匣从土中挖出来，直蹲在那里愣了许久。脑中只想着——这是我自己藏在这里的！
我甚至能想象到些许时日前，同样的一个我，抱着一只木匣，提着同样的小铲子爬出窗外，甚至可能像我刚才那样在假山后头转了一圈，一步不差，最后选了这一处埋下我的匣子。现在，失忆的我又因为要埋另一只匣子，不慎将自己藏的东西挖了出来。
这着实让我既称奇又喜悦，好似是感到世上有另一个我活着。我挖出原本的那只木匣，又将五百两纹银埋了进去。匆匆填平了土，将铲子往袖中一兜，若无其事回到了房中。
点灯一看，那新出土的木匣说大不大，手感很沉。匣子有些年头，刷的漆掉了些许。轻晃两下，有轻微声响。我心想，银两？掂这分量，起码有二十两。心中甚喜，若是自己藏了银两也可以理解。
木匣上了锁，我不记得见过钥匙，也懒得去找。便提起我那小铲子，将边缘锋利处对着锁砍下去。这小铲子有一边锋利，可作斧；另一边有齿，可作锯；近尾处有个凹陷，可起钉；放平了，是铲。折起来，是锤子。据丫鬟说我当时做了好多把，挑着担子上街卖，挣了不少银两。但因为丢了太尉老爷的脸，被揍了一顿。
叮铃一声，铜锁被撬落地。我将那匣子打开一看，嘴里冒出一句，你大爷。
但见那木匣中沉甸甸，明晃晃，华丽丽地躺着……又一个匣子。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将那木匣倒过来，匣子里的那个小匣子掉了出来，连着一片纸。
捡起一看，纸上写着：危险，勿动。
这太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知该作何感想，只拾起那小匣子看。那匣子虽小，却十分之沉，以至于我以为那是二十两银子。这一看，匣子本身便是银质的，有些年头，故表面无光。银匣上头凹凹凸凸刻着浮雕——半开半拢的莲花纹。烟波浩渺中一朵一朵，形态逼真，精美绝伦。这花纹乍一看眼熟，我抬起左手腕，将腕上的猫眼石链子同木匣上的花纹比对。原是无心之举，一比对却发现，猫眼石外头的一圈银丝镂花，花型与这匣子上的莲花是一样的。
果然是我的东西。我心中想着。而且这手链与银匣还有些关联。
银匣接口处为一把锁。那把锁样貌奇特，圆柱形，锁柱上套着四个滚筒状的转轮。每个转轮上均刻着三字。我将转轮挨个拨了一圈，将字认了一遍。恰能组成三个词：
八面圆通
物华天宝
吉光凤羽
我试着将转轮上的字排好，刻针对准“八面圆通”。随意一拉，锁栓与栓孔间结合得无一丝缝隙，拉不动。我又拨了一下，停了手。将落在一边的纸拾起来看。
危险，勿动。
我觉得有地方不对劲。这是我自个儿的字迹，写得跟狗舔出来的似的，我认得出。匣子埋在这处，想必只有我一人知道。这字条是写给谁看的？
再拿起铜锁来研究，却不敢轻易去拉了。一共三组词，最多试三次便能将锁打开。却在外头附一张纸，告诉我危险勿动。莫非盒中暗藏机关，开错一步就有危险？
我觉着有些好笑，区区一个银匣，且是我自己的东西，或许写个字条只是恐吓一下旁的人。但我是个要命的，心中一旦怕起来便不敢涉险了。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好先将匣子收好了，翻窗出去，重新埋了。
细想来，怎么试都能打开的锁，还有何存在的必要，甚至不如一个最简单的铜锁管用。这造锁的工匠一定有什么方法阻止人尝试多次。
危险，勿动……
我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得藏在这匣子里？
正兀自发愣，便闻一阵疾跑声传来。一个丫鬟蓦地出现在我门口，扶着门框喘气。
我，“？”
丫鬟喘得梨花带雨，断断续续道，“姑爷……老爷他……他……叫你过去！”
我顿觉不妙，边起身出门边问，“老爷怎么说？”
丫鬟急急带路，喘息未定，“泷儿收养的黑猫儿偷吃了给客准备的桂鱼。那鱼是老爷特地托人带的……刚才客回房了，他才……把我们都吓坏啦。”
我一时是既好笑又来气，“这是甚么事？我又不是猫！”
丫鬟，“不不不，不是这事！其实……刚才有人来告姑爷的状，说姑爷打坏了他家大少爷。老爷本来便憋着气不好发作……这回只怕要两头一起算账哩，姑爷保重！”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银匣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