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再遇之章（四） ...
-
莱卡兹一脸迷惑，“杰斯？如果是敌人的话，来了就打败他不就好了？”
赫兹尔对此话，只是沉默以对。
“杰斯就是阿萨姆国立士官学校第24届四大问题儿的最后一个。”看着沉默的朋友，莱卡特代替年轻的君王说出他不想说的话。
“……也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平静地说完这句话，莱卡特发现西琼一直盯着他的脸。
“怎么了？”
“……‘不可能是杰斯！’”西琼澄澈的嗓音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这样说。”
对着西琼像是看透了一切的翠绿眼眸，莱卡特只能勉强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不可能是杰斯！’曾经的莱卡特的确是立刻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但是从上了战场之后，从杰斯对他开枪、他也对杰斯下杀手之后，从彼此都杀害过对方重要的伙伴之后……长达数十年的战争里，他和杰斯的敌对早已无法和解。就算知道对方有苦衷、有自己的信念，但战场上谁不是这样呢？而且——死去的生命是无法挽回的。
仇恨、痛苦、失落、懊悔、绝望……多年的战争早已杀死了莱卡特和杰斯的友谊，在二十七年的战争后，莱卡特已经认不出自己学生时代的朋友了。每次站在敌方战场上的冷漠男人，就像人形兵器一样——没有任何的感情与情绪，就像他们所驾驶的魔动机一样，从灵魂透露出只为执行命令而行动的杀意。
“米索兰要塞虽然仍在顽强抵抗，但最终防线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明明是国家覆亡的沉重话题，年轻的王国却用平淡的声音叙述着。
感觉到衣服被抓紧了，莱卡特回头一看，莱卡兹的眼睛满是不明白，但是手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哥哥，战争要来了吗？”
弟弟害怕的模样让莱卡特早已坚定的信念有了一瞬的动摇，但是赫兹尔的话让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莱卡特，你愿意帮助我吗？”年轻的国王用清澈的墨绿眼睛看着挚友。
在莱卡特开口之前，莱卡兹就大声回答，“老哥什么都做不到的！”即使对上国王的视线，莱卡兹也毫不退缩，“连小枪都用不了，他在这时候能帮上您什么忙？”
对莱卡兹的疑问，赫兹尔没有回答，径自走向莱卡特，“跟我来。”
“老哥！”
比起莱卡兹的不安，莱卡特却是知道赫兹尔的目的的，因此只是笑着挥了下手，丢下一句“别担心，很快回来”便将弟弟交给西琼，跟着赫兹尔而去。
跟赫兹尔一起登上王室专用的豪华魔动车，车辆朝着外城驶去，一路上遇到的国民只要一认出魔动车的徽章便一脸开心地喊着“国王陛下”地围上来，足见年轻君王的贤明与仁慈早已为人熟知。
但是周围的警戒力量却糟糕透顶——如果联邦派刺客混进平民，或者说忽然有敌兵来犯，要夺取一国之主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大概是因为从独立战争之后和平了八十年吧，有数代人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克里修纳的军事意识薄弱无比，而邻国亚帝尔斯联邦却因为长年面临境内各地的独立暴动而战火不休。
战斗意识是一切军队的基石，没有战斗意识的军队在身经百战的亚帝尔斯面前就像狮子面前的绵羊——全无反击之力。所以克里修纳才会在一开始被亚帝尔斯数次进犯到国都，最终也果然如他们所愿地——攻破都城、夺取敌国君王的性命。
但是这一次，这种情况绝不会再发生了。
因为，他不允许。
面无表情地一路警戒着车外，莱卡特蓝色的眼睛闪过冰冷的光芒。
懒散的国王完全没有感觉到莱卡特冰冷的军人思考，就像过去那样与朋友闲聊，“莱卡特，这次你弟弟也来了，那你爸爸呢？”
“哦，在几年前死掉了。”
“什么？？？”国王既吃惊又生气，“那你为什么没有通知我们去参加葬礼？——”
“因为没办葬礼啊。”看着朋友生气的脸，莱卡特笑了，“他可是养了两个无魔力者、还借钱供没有魔力的大儿子上最好的士官学校的笨蛋，到死还欠了一屁/股债，有谁会来参加他的葬礼呢？”
“我就会去参加！他是你爸爸不是吗？”一国之主肯定地说。“而且，你爸爸不是傻瓜，他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向命运反抗了不是吗？像我就……反抗不了。”
赫兹尔说着，声音渐渐低沉，莱卡特也闭上眼陷入了沉默。
是的，赫兹尔就是这样，既不威严也不尊贵。他爱好和平的个性其实更适合当一个无所事事的平民、娶一个温柔的妻子、生一堆头痛的孩子，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赫兹尔自己也早就明白这一点。否则的话也不会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为了让身为国王的父亲放弃唯一继承人的自己，每天都对着天空懒洋洋地发呆，不管教官怎么劝、先王怎么骂，都视若无睹。
但是赫兹尔平凡的愿望却一辈子都无法实现。
不管多么懒散，也没有人能抛弃家国责任的。而成为了国王的赫兹尔却不到两年就遇上了大陆战争，后来更为了保卫自己的国民、守护自己的国家，不到三十岁就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这种命运在国王中也可说是难得的倒霉蛋了。
“就是这里。”
魔动车将国王和莱卡特带到了城外一处防卫森严的基地。虽然说防卫森严，但却是三十年前的军防水平。
克里修纳全境多是峡谷高岭，而王都毕诺登更是建立在峡谷上的高原上，仅凭地利就足以御敌，是最易守难攻的要塞都城之一。
而这座靠着高原临时修建的基地里，不说基地守备设施的简陋和一脸闲散的士兵，就连魔动机的站位也是散得乱七八糟，而且居然好几架都站在崖壁上面——这种把自己当活靶的白痴行为在三十年后战争时代可无异于自杀。
越过不知道自己被批评得一无是处、一脸肃穆的士兵们，赫兹尔将莱卡特带往伪装成巨大古井的地下基地。
完全人工挖掘出来的地下隧道宽敞得叫人惊叹，低头完全看不见基地内任何东西，只在墙壁上挂了几盏微弱的石英灯，将古井旋转往下的木梯轮廓照了出来。
直到走到古井地底的一半，莱卡特忽然停下脚步。
一架被石英块包住、破损严重的魔动巨兵正静静躺在黑暗的古井底下。
背后和头顶的巨大剑刃都已经破碎，全身满布细微的裂痕和灰尘，被巨大厚实的石英岩块裹着，只露出的腰部背后几个部位能看得出这架魔动巨兵的坚硬。
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魔动巨兵，莱卡特的内心其实早已一片波涛。
直到刚刚，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在不自觉地警戒着，只有看到德尔菲因格的一瞬间才第一次放松。
——德尔菲因格，陪伴他度过了二十七年战火的坐骑，也是不管多少次从未抛弃过他的最重要的伙伴。
如果不是遇到了德尔菲因格，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莱卡特都只会是一个普通的无魔力者——是对世界没有用处的废物。
德尔菲因格毁灭的那一天，也是莱卡特的死期。
望着面前的破旧魔动机，莱卡特露出了难以自抑的笑容。
……终于再见面了，老伙计！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再遇之章（四）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