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香》浅醉独梦

47、第 47 章

　　房门被人推开，乌鸢往门口一看，凌沧洌正从门外进来，背着光，耀眼的阳光从他背后洒出，恍若神祗。威严、洒脱，是天下英雄景仰的盟主，是世间女人爱慕的俊杰，可唯独不是她乌鸢的所爱。
　　进房后，凌沧洌的目光立既看向乌鸢身后的凌染，一把将她抱起，亲了下她粉粉的小脸，爽郎笑道：“染儿，今天爹爹忙，没陪你有没有生气啊？”此刻的凌沧洌不是统领武林的盟主，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宠溺女儿的父亲。
　　不见女儿如平时常叫爹爹，往凌染脸上一看，却见凌染两个眼圈通红，湿润的眼睛闪烁着慌乱的眼神。连忙问道：“染儿，怎么了？哭过了？”
　　乌鸢盈盈上前，想凌染抱下来，哪知凌染见她伸过手来，眼里尽是害怕，紧紧搂着凌沧洌的脖子不放。
　　凌沧洌见她这样，奇怪地道：“染儿是怎么了？娘有什么好怕的？是不是做错事了？”
　　乌鸢讪讪的收回手，直道：“你还说呢，染儿刚才跑到我的药房，误食了里面的药。”
　　乌鸢的药房别的药不多，最多的就是毒药。凌沧洌大急，“什么，染儿吃了什么药？没事吗？”
　　乌鸢摇了摇头，道：“是‘天籁’，没什么大事，这是嗓子这两天没法出声，我正在配解药呢。”
　　凌沧洌看了看凌染，眼中即心疼又再责备，“怎么这么淘气，你娘的药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随便进，还乱吃里面的东西。”
　　凌染拼命的摇头，张开嘴巴，却发不声，急得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凌沧洌帮她擦掉眼泪，“不许再哭了，眼睛都红成这样，你娘在配解药了，等吃了解药就没事了。”说着又亲了亲凌染，道：“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要是吃的别的毒药可怎么办？”
　　见凌染又紧紧地抱着自己，凌沧洌宠溺轻拍着她的背，道：“算了，以后注意，爹爹现在出去玩。”
　　乌鸢见凌沧洌要抱凌染出去，立刻拦在前面，没好气的道：“依我看，染儿都是被你宠过头了，才这般不听话。”
　　凌沧洌却笑道：“染儿还小，何须那么严厉。”
　　乌鸢不依不饶道：“往日也就算了，这回居然跑到药房乱吃药，再不好好管教行吗？”
　　凌沧洌道，“染儿也吓得不轻，看她眼睛都哭成这样，我看就算了，以看牢点就是了。”
　　“你说得轻巧，若以后真的学得无法无天，想管都来不及，这回必须听我的。”乌鸢说着上前一把将凌染从他上扯下来，拉到身后。凌染却不停的挣扎，想到凌沧洌身边去。
　　凌沧洌见状，直道：“你这是做什么？染儿还小。”
　　乌鸢拦开他想拉凌染的手，气道：“都六岁了还小，素月怎么就比她懂事得多？”
　　凌沧洌见乌鸢执意如此，想着，让凌染收收性子也好。见凌染挣扎着用求助慌乱的眼神望着他，只当凌染害怕受到责罚。便道：“染儿，好好听娘的话，以后不许调皮了。”
　　说完又对乌鸢道：“小惩一番就行，别真吓坏她，知道吗？”
　　乌鸢点头道：“我的女儿，还怕我没数吗？这两天你别过来，省得她一见到你就又无法无天。”说完就将凌沧洌往外推。
　　凌沧洌被乌鸢赶出房，无奈地摇摇头，想他纵横江湖，唯独拿自己的妻子没办法。

　　“怎么？染儿还是不肯听吗？”林谦放问道。
　　乌鸢精疲力尽地摇了摇头，这几天来，不论怎么跟凌染说，她都不听，仍然倔犟地要去找凌沧洌，好在凌沧洌果然依言没有再找来。
　　林谦放看了眼床上睡着地凌染，粉嘟嘟的小脸就这两天已瘦了不少，眼圈依然是通红，心疼地在凌染脸上摸了摸，道：“是我们不好，却让孩子受罪。”
　　乌鸢道：“那该怎么办？想不到染儿这么小，不管怎么哄骗都不行，你说怎么办？”
　　林谦放皱眉，他想过也许有一天会被凌沧洌发现，而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发现的是凌染。
　　乌鸢见林谦放不语，又道：“总之，不能再让凌沧洌靠近染儿，否则到时候一定无法瞒他。”
　　林谦放道：“不如你找借口带染儿出去一阵子，先避开再说，若是在庄里庄主怎会不见染儿？”
　　乌鸢想了想，暂时也只能这样，便道：“也好。”
　　林谦放又道：“已经五天了，你快去配解药，别万一过了七天，那后果……”
　　“我知道。”乌鸢道，“还用你提醒，我已经把药找齐，现在就去配，你在这看着她。”
　　林谦放点了点头，看着乌鸢关上了门。

　　转头看着床上那熟睡的小人儿，心中情绪无法言语。明明是自己的女儿，却无法听她叫自己一声爹。如今，女儿知道自己是她亲生父亲却不愿认他。
　　抬起手才刚抚到用那张小脸上，凌染的眉头一皱，好像做了噩梦，满脸尽是害怕地表情。
　　林谦放马上在她身上拍了拍，安慰道：“染儿不怕，不怕，爹爹在呢，爹爹在这里，不用怕！”
　　似听到了他的安慰，皱着的小脸放松下来。
　　看着凌染重新入睡，林谦放笑了笑，满脸慈爱。
　　想到乌鸢就要带她离开，看这情形至少也要好一阵再见不到女儿，一时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那可爱的小脸。
　　当林谦放再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正怔怔的盯着他。
　　“染儿，你醒了？”
　　凌染清晰的大眼睛立刻充满了恐惧，马上爬起来，缩到了床角。
　　林谦放见凌染如此害怕自己，心中痛，“染儿，别怕，我是林……”林谦放突然顿住，发现此刻那一声凌染叫了几年的林叔叔，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凌染看着他的眼也慢慢得从恐惧变成了恨意，林谦放看着那双眼睛心中一痛，轻道：“染儿，别这么看着……”别这么看着爹。
　　凌染依恨恨地看着他，那种眼神，直刺得林谦心里，靠近凌染，道：“染儿，我是你爹……你不能这样。”
　　可凌染一听到这句话，眼中的恨意马上越来越浓，张着嘴喊，不是。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尽管如些，林谦放还是从那口型中明白她所说的话。
　　任哪个父亲也无法忍受亲生女儿这恨意与敌视，几年来，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一声声地叫着别人做爹，粘在别人怀里撒娇，用对父亲崇拜眼神看着别人，那些本来都该是属于他的。他才是她的亲爹，而女儿此时眼中的恨意似乎想将他烧成灰。
　　这不该是女儿看他的眼神，女儿看他的眼神绝不会是这样的。
　　林谦放抓起凌染，直道：“染儿，我才是你爹，凌沧洌他不是，你的亲生爹爹是我？”
　　凌染拼命的摇着头。
　　林谦放失控地道：“染儿，一会娘拿解药来，你就叫我爹了。”
　　无视凌染的挣扎，继续说道：“等下你娘就会带你走，等过段时间，我会去找你们，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会在一起了，染儿，好不好。”
　　凌染眼里一下充满了恐慌，她不要走，不要离开爹爹，更不要认眼前这个坏蛋做爹爹。走了就再也看不到爹爹了，不能走，不能。
　　而林谦放却没注意到凌染的恐慌，越说越激动，“染儿，以后终于能听你叫我爹爹了，爹爹好高兴，你知不和道，爹爹多想听你叫我一声……”
　　林谦放突然住口，不可置信得看着凌染，目光慢慢下移，直到胸口的那把匕首上，又缓缓抬头，看着握着匕首的凌染，“染儿……你……”
　　凌染粉粉的脸也一下发白，低头，怔怔看着溅到手中那温热鲜红的血。

　　凌沧洌几日忍着没有见凌染，心想这几日凌染应吃够教训了，而且也不知解药是否吃了，嗓子是不是恢复了。
　　今日一得空便来了听雪阁，想看看女儿，却没想到一推开房门，看到这样的情景。
　　林谦放居然会在夫人的房内，而六岁的女儿执着匕首却插在他胸口，鲜血直冒。
　　凌沧洌震惊过后，马止跑了过去，查看林谦放和伤势，连问，“怎么会这样？”
　　林谦放却直直的看着凌染，张口道：“染儿……染儿……”
　　凌染却没有反应，目光像是被钉在了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上，一动不动。
　　林谦放吃力地抬起手，伸向凌染苍白的脸，才碰到她的脸，凌染被脸上突然的触感一惊，猛的往后一退，连带着那把匕首，也被拔出，瞬间血液喷撒，落得满床鲜红。

　　一声瓷瓶碎裂之音，药粉与碎瓷片撒得一地。乌鸢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的一切，满床鲜红让她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凌沧洌在这里也不顾，踩着凌乱的步子到林谦放身旁，慌乱地查看他的伤口。
　　可还没等她拉来林谦放的衣服，他的手已失去生命般垂了下来，眼睛也永远地合上。
　　乌鸢的手一顿，慢慢得，将手往上移，贴在林谦放的脖上，却感觉不到那脉博的跳动，却不愿相信地叫他的名字，“谦放……谦放……”
　　凌沧洌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得力助手，自己的好兄弟居然这么死在自己面前。悲愤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鸢才楞过神来，转头看着凌染，及她手上那沾满血的寒迟，“染儿……你……是你杀了他？”
　　凌染像是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看着那一片血红，害怕、恐慌、无措……
　　乌鸢凄凛地道：“你怎么可以杀他……怎么可以？他是你亲爹啊，你怎么能杀他？”
　　凌染仍是没有反应，凌沧洌听后一惊急问道：“你说什么？”
　　乌鸢回过头来，突然狂笑道：“我说什么？我说，林谦放是她爹，哈哈……凌沧洌，你不知道吧？染儿是我跟林谦放所生的女儿。”
　　“不可能！”这句话谁也不愿意相信，比看到林谦放死在自己面前还要震惊，
　　看着凌沧洌的表情，乌鸢似满意的笑道：“怎么？你不信？你六年来视若珍宝的女儿，居然不是你亲生的，你当然不信。”说着又大笑道：“凌沧洌……你以为我嫁给你是喜欢你吗？我喜欢的人是林谦放，嫁给你不过为了气林谦放而已。”
　　凌沧洌此时的脸色，像夜里的冰窟，又冷又黑，可一双眼睛却是通红，仿佛能喷出火来。
　　乌鸢却看也不看凌沧洌，自顾自地说道：“你也想想，为什么我嫁给你两年后，才怀了染儿，我乌鸢怎么会给个我不喜欢的人生孩子？”凌沧洌瞳孔一收，满目凛洌，“你说什么？你……”
　　乌鸢狂笑道：“我说，我说什么你还听明白吗？我给你下了药，让你无法生育。然后我再和林谦放生下染儿。”
　　“你……”凌沧洌伸出手，一把掐在乌鸢白细的脖子上。
　　被乌鸢反而笑得更大声，更为妖治，“你恨吧？恨我骗你那么久，恨我对你所做的事，那么……快动手吧，杀了我。”
　　凌沧洌额上青筋凸起，双眼像是充着血，手上一点一点凝上力。随着他的手收拢，乌鸢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慢慢失去氧气的感觉，让她的脸上浮出笑容，不是疯狂妖治的笑，而是那种淡淡地期待幸福的微笑。
　　凌沧洌突然松开手，冷笑道：“你想死，想跟他一起入黄泉？我偏不如你意。”
　　乌鸢睁大眼睛看着他，只听凌沧洌继续道：“哪怕你以后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也要留在我身边。”
　　说完再也不看她，直朝门外走去。
　　乌鸢跌坐在林谦放身旁，低头喃喃道，“林谦放，你是个混蛋，你以为这样就能丢下我了？你休想。”说着突然身型一转，拉过凌染的手，将匕首刺入腹中。

　　凌沧洌快到门口的脚步突然顿住，慢慢回头……

　　凌染猛的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她娘。手上的血还未凉，又染上了一层温热。
　　乌鸢抬起纤若无骨的手，抚在凌染脸上，一字一字道：“染儿，你给我记住，你爹是林谦放。”
　　凌染慌乱的松开匕道，低下头一看，小小的双手像是被血浸过一般。
　　直到乌鸢的身体倒下，与林谦放一起躺在血泊之中。凌染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扑到乌鸢的身上，拼命地摇着她，一声声叫着娘，不停的哭喊，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房中。
　　两具尸体，一尊石像，一个痛哭的孩子。
　　血腥味弥漫，却安静至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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