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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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望终于暂停了对我的审问。三人一时无话。郊外寂静到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和小溪流淌的声音。
这种尴尬的沉默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在酒馆说书时的冷场。不堪回首啊。我当初选的故事是关于一个异族傻小子拜了七个师父又遇到一个脑子被门夹了的泼辣娇俏的美人，再遇到各种武林前辈撞大运练成绝世神功从此与美人神仙眷侣笑傲江湖的故事。这故事是个落魄书生以十二文的低价卖给我的。我当初看完以后十日不知肉味，毅然决定在酒馆开发说书这项有前途的项目。然而我深深地理解了为引导时代流行趋势而献身的先驱们是多么伟大。我说书说到了高潮没人喝彩也就罢了。但也不至于那么多人认认真真竖起耳朵仔细听完以后再给我不屑一顾地来一句“老土！”吧？！又没说一定要打赏的。桃花嘲笑我说：“哎呀，晚照啊，我都说了傻子的故事是不会受欢迎的，必须得天之骄子才有听头。哪儿有傻子配美女的？”现在思来，他就是在通过这句话暗示我美女美男是强强联合，美男配我这样的平庸的菜鸟是资源浪费？我呸！在男女搭配这个问题上，鲜花插牛粪那叫优势互补，郎才女貌才是资源浪费。
“回魂兮，老板娘！”笑过用手在我眼前晃啊晃啊晃啊晃。
楚望已经站起身，抱着拳说：“后会有期。”
嘴角不规则抽动：刚才发生了什么？
楚望终于是走了啊。我终于又放松下来，只用那斗篷将那装得满满的花篮盖住，就躺回草地继续闭着眼睛晒太阳。
真暖。我喟叹着。这样晒太阳真是享受，草地虽没有棉被柔软，这样睡虽然不用盖被子，但那和暖的日光像无形的被子覆盖在身上，睡觉的时候还能嗅得到草木幽香，真是妙哉妙哉。
“秦晚照。刚才楚捕头说极仰慕桃花公子的美名，但每次来访都无法与之碰面，所以以后会问问你有关桃花的事情，希望不会唐突了你。”
我睁眼转头，半仙嘴里叼着根野草拽兮兮、含糊不清地对我念叨着，双手叠起枕在脑下看着天，目光仿佛没有焦距——看着天上的云却好像又不是在看云。我蓦然顿悟——他在发呆或者想事情。
但我又觉得老天造人如此不公，他发呆都可以如此洒脱文艺，为什么我发呆就是十足的彻底的呆滞样呢。
“嗯……他要问就问呗。还能拦着他么？官啊。”唉，我惆怅了，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啊。
“那……”他半阖眼帘，“我也能问么？”
“你问啊。”我闭上眼睛。我丝毫不在乎提起那些过往的，它们都是我的财富，就像是当初流浪许久一直都舍不得当掉换成食物的娘亲送我的粉色玛瑙戒指，至今都是每天拿出来戴一会儿，摩挲着，擦拭着，直到它的表面变得很亮又再放回首饰盒子里。那些回忆就如那粉色玛瑙戒一样，至今都是亮得可以反射出漂亮光泽的。我丝毫不在意炫耀它们。
“桃花有多大年纪？”
“嗯……”我皱眉，然后肯定地说，“不知道。我从来就没问过。”
“桃花姓什么？会不会武功的？”
“我也不知道。武功。我也一直没见他使过。也许可能大概有的吧。”
“桃花到底……是谁啊？”他的声音听起来怎么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桃花是桃花醉酒肆的老板啊，六年前捡到了我。我们又收养了一只叫旺财的狗看院子，但是去年死了。桃花很会酿酒。桃花最喜欢的酒是桃花酿。桃花多才多艺，涉猎很广，厨艺‘略懂’，棋艺‘略懂’，医术‘略懂’，曲艺‘略懂’……桃花长得很漂亮很漂亮，喜欢穿素色的衣服。桃花喜欢各种各样的花，最喜欢的是桃花。他说他爱煞了那种浅薄得几乎透明的粉色，爱煞了那种纯净妍美的白色，爱煞了那种胭脂一样明媚的玫红色。桃花最喜欢的菜是青椒竹笋，说翠绿色一看就很有食欲。桃花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躺在这里，晒太阳，嚼桃花瓣，就像桃花仙子一样。”
“嘁。”半仙翻了个白眼，“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蠢，你连他的真名是不是叫桃花、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跟了他三年。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那个捕头根本就不会感兴趣。”
“哼！你羡慕嫉妒恨就直说~桃花喜欢美好的东西却不像你一样非得穿得花里胡哨晃来晃去招摇过市。楚望不感兴趣是他的事，关我什么事了哎。”
“呸！我还说那是附庸风雅自以为超脱呢。这种孔雀男有什么好的啊。”
笑半仙啊笑半仙，我扶额，到底是谁比较孔雀一点喂。
“最后一个问题。”笑过顿了顿，拔掉嘴里的野草，坐起身子，直直地看着我，面无表情地问，“秦晚照，你是不是喜欢他？”
……
我是不是喜欢他？
“这关你什么事诶！”我是不是该敛眉这么回呢？
还是该捂脸说：“讨厌~这么私人的问题。”但是我之前明明大方答应他可以随便问的。我闭上眼睛，缓缓突然冲上来的泪意。
是，我早就喜欢他。从抱住他大腿求他让我留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喜欢他。可是，他三年没有回来了。这三年来，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如果不委屈，我怎么会在听到这个鸟问题的时候这么想哭。
我闭上眼睛把头转向背向他的一边，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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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肆，桂花糕难得跑到我身边来黏黏糊糊不愿意走，亲昵地蹭着我的脚。这只吃里扒外见利忘义的禽兽又要干什么！跟着他来到夹竹桃花丛里才发现了隔壁街小姑娘家的那只绿豆酥在我们这儿做客，看见我的时候还“喵呜”了一声，一脸纯洁看着我。哀叹。这只猫又想让我请他媳妇儿吃晚饭了。
转头认命去准备鱼的时候，笑过蹲在花从前，突然说：“这只猫有喜了。再过个几十天就得生产小猫了。”我如遭雷劈般地停住了脚步，半饷，转过身喃喃地说：“笑过你懂医术？还会给畜生治病？”笑过合上扇子，用扇柄轻柔地碰了碰那母猫的头，对上桂花糕戒备的眼神，笑着说：“略懂、略懂。”
不得不为自己暂时需要挣钱养活两个人一窝猫而哀叹。桂花糕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把别人家的小猫捡到我家来呢？太伤钱了吧。但是又联系到这酒肆主人桃花的身上，莫非这酒肆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总让身处其间的人有捡人或者捡动物回家的冲动和爱好？不过，桂花糕估计不是本着乐善好施主动收留的出发点。我坚信这一点。这货一定是把绿豆酥骗回来的，连蒙带骗带勾引，最后发展到偷尝禁果云雨几番整出罪证来了。
我嘞个去。待那母猫产仔，我还是收留了小猫再把绿豆酥放回，改日询问隔壁街小姑娘是否愿意接受这些私生子吧。孽缘啊孽缘。
这院子看上去还真是越来越小了。当初看这院子是极大的，比我和爹娘三人一起住的屋子还要大。并不算大的楼配上了这么大的后院儿真是很不搭的。但这么大放在那儿也是浪费了。我便偷偷挖了些花树回来种。墙上蔓延爬行着大片大片的蔷薇。银桂海棠没怎么长个儿但也变得更加枝繁叶茂。而腊梅在这六年也长得比我高出一大截，当初还是跟我一样高的，老板娘我六年内长得好不如棵不吃饭不喝酒的植物好么？最让人讨厌的是那木芙蓉和夹竹桃，最招虫子的却硬生生占据了阳光最好的地方，蹿得极快，均已达到二层楼那么高，而且还横向发展着。桃花当初并没有阻止我种花栽树。只是在看到我种夹竹桃的时候皱了皱眉。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桃花不喜夹竹桃——夹竹桃是有毒的。我一直觉得夹竹桃是桃花的小妹妹，没有桃花的馨香却比之更加妖娆华丽，招来极多的虫子却在全株含有剧毒，那乳白色的汁液就是极好的杀虫药水。真是矛盾极了的花。桃花偶尔也让我整理花，但却总是不让我碰触夹竹桃，夹竹桃都是他亲自收拾的。即使我偶然间碰到了他总是带着我去洗手。他狠狠地帮我搓洗着，总是等到手被搓红了他才放过，然后狠狠地戳我的额头教训我。
我抬起手，认真地端详，透明指甲尖透过了微红的夕阳光芒，像是染过一般。我是不留指甲也不染指甲的，因为怕沾染了不洁的东西酿酒会影响口感。桃花却有留长指甲的权利，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总是留着长短适宜的指甲，越发显出手形的美感。他的洁癖使得他的手总是白玉般无瑕，指甲也永远都是干净透明的。这就是差别，不，是差距。
“秦氏！”笑过用扇子“啪嗒”一下敲上我的头，“吃饭了！”
我捂着脑袋，气得连一口银牙都要咬碎。笑过这厮真是越来越会喧宾夺主了，还老打断我的回忆，还总用打我头的方式打断。话说，这到底是谁的店！到底是谁收留了谁！到底是谁给他胆子从礼貌地称呼“姑娘”、“秦老板”变为咋咋呼呼大呼小叫地喊“秦氏”的！还敢用扇子敲我的头！半仙？我呸！神棍就神棍，还自称半仙。半仙还不是沦落到在我这小店里混成打杂的，卷起袖子为我洗手作羹汤。
但是当我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发现笑过的表情一下子由拽变成讨好时，我还是忍住了即将爆发的脾气，这厮现在的眼神就像垃圾堆里脏兮兮的桂花糕望着我的眼神一般。这种眼神第一次出现在桂花糕那只傲娇公猫脸上时，我就一时犯贱手抽，把他带回去养了。我对这种眼神最没抵抗力了。
饭桌上，弥漫着的是两个人的温馨。尽管只有餐具相触的声音和轻轻的咀嚼声、吞咽声。蓦然想起一个让我冷汗直冒的成语——举案齐眉。何其狗血啊。但是，好像在同一张桌子上多一个人吃饭，于一个人过活的我来说都是一种来之不易的幸福。只可惜，坐在我对面的，那另一个人不是桃花。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