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桃花落》清醒悸

2、第一章

　　“老板娘，来壶女儿红！”一张年轻的带着笑意的脸出现在眼前，那是上任了三个月的新捕头楚望，二十岁出头，自三个月前来了桃花镇，每天都来这里要一壶女儿红就着一盘盐水花生坐喝。

　　我送上酒壶，壶身一倾，女儿红浓郁香冽的酒气一下子就冲进鼻腔，倒进瓷杯里的琥珀色酒液透明而澄澈，极是美丽。

　　“这酒不止是酿给女人喝的，”桃花的叮嘱还在耳边，“秦晚照你别加那么多女贞子和葛根了。丰胸养颜滋阴什么的效果，也别再向客人们强调了。免得到时候没效果衙门的人来封店。且不说没那么多女人来喝酒，这些药材再便宜也是有成本的。”

　　虽然知道您只是用开玩笑的形式要我记清楚成分和用量。但是，老板，小的谨记您教诲一直用心酿酒和节省成本，您都不知道这九年来我日积月累替您省了多少钱，您回来看看，我赚的钱怕是都够开一家青楼了。

　　“老板娘！老板娘！”楚望在我面前挥着手，我这才注意到这张生动俊朗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老板娘，你又走神，洒出来这么多，小心我不给钱。”

　　你看，桃花，你又害我赔了你的钱。嗜财如命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被桃花捡到是在十六岁。我是十二岁那年从家偷跑出来的，那时我还是个做着武林梦的傻女子，听那说书的哄骗，只以为离家随便走走就找得到世外高人或武林至尊相助，结果却从一个潜在的武林高手变成了一个乞丐，历尽千辛回到桃花镇，才发现父母双亡了。好吧，这下真没人可以管我了，我终于成了彻底的不会武功的江湖人。趁着夜黑风高，我爬上一座三层高的楼阁，想一跃而下的时候，桃花拽住我，恼怒地骂道：“小贼！你爬我家的楼顶作什么？”

　　刚好在这时，藏在厚厚云层里的月亮缓缓移出，月光照上他完美的脸庞。白皙的脸女子如一般，整齐的浓眉下是显出风情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橘色的薄唇。

　　我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美人，他故意皱着眉抿着唇说：“哎呀哎呀。别寻死行么？尤其是……在我家的楼顶上。”

　　我看出他的软心肠，立刻跪下抱住他修长的大腿，求他收留我，可怜兮兮地说自己肯吃苦耐劳，任打任骂任欺负，只要管饭管住就行。

　　桃花松开了紧抿的唇，摸摸我的头，然后缓缓露出个仿佛可以溺死人的笑容。这一笑只让人想起了三月里怒放的桃花，如此绚烂和温柔。

　　自此，我沉溺在这男子慵懒的笑容里，陷入这个酒馆，整整六年。

　　和桃花在一起的三年来，桃花教了我很多东西——药理，酿酒，采买，管账。桃花觞里只有两个人一条狗，因为这店只需要供应酒和几样冷菜就行，热菜都由对面的饭馆提供。仅仅卖酒的收入就能让我们赚到足够多的钱。桃花觞其实是家百年老店，但桃花来这个镇子的时候，看中的却是这酒肆的名字，于是砸下高价诱惑得原来的老板让出这店。因为桃花酿酒的手艺很是厉害，长得也极俊逸，桃花觞因此客似云来。没多久，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了这家桃花觞的美酒桃花酿和这店里俊逸的桃花老板。

　　可是桃花走了。

　　他说要回谷三两月，去摘了他屋前的桃花来酿酒。我不知道两三个月为什么会变成了两三年。三年的时间是这么长，催老了那只我和桃花共同收养的大狼犬旺财。连旺财它受不住漫长的等待着桃花的时光，在去年冬天老死了。不过，我的命很长。我会等他的。我一定会认真经营桃花觞等着他回来，因为这间店，是桃花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老板娘，你这家酒肆以前是有个男人在的吧。”楚望淡淡地说。句子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嗯，老板有事未归。”桃花，有人喊我老板娘呢。每次别人叫我老板娘的时候我都在窃喜。桃花，你肯让我成为你的老板娘么？

　　“哦？”楚望眉毛一挑，放下了酒杯，“老板娘你没挽发髻。应该是未嫁的吧？”

　　呸！有病，明知道姐姐我芳龄二十二云英未嫁还称呼我为老板娘。这男的就是个二货吧。

　　楚望见没有回音也并未显出讪讪的面色，只是沉默地放下钱走了。

　　这个年轻人真是个非常不阳光的主，少年老成，还有着过分锐利的眼神，让人心底的不安和阴暗无所遁形。

　　我皱着眉清理着桌子，脑中只回荡着这个认知：我讨厌他。

　　我一向能在第一时间看出一个人的性情特点，楚望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为了名利无所不为。这样的人怎会甘心屈居于小小的捕头之位？

　　我能迅速判断一个人的好坏，虽然对人还停留在好人与坏人的印象是非常幼稚的，但最起码我可以知道，我喜欢这个人或者讨厌这个人。

　　比如当时我看见桃花的第一眼就开始喜欢他一样。

　　因为我知道他一定是个耳根子很软，心地很好同时也非常好骗的人。我就如同一扇坚硬的门，一下就夹坏了他的脑子，让他相信了我真的是个认真好学，吃苦耐劳的阳光少女。

　　比如当时我看见颜曌的第一眼就开始讨厌她一样。

　　颜曌是桃花的师妹，三年前，她曾经来过。她的到来第一次这样赤裸裸地昭显了一个事实——桃花并不只是属于桃花觞里的我的老板桃花。甚至，桃花根本就不属于我。

　　曌这个字是当年则天女皇给自己取的名。武媚这样的名字对于帝王来说是侮辱。武曌。这两个字是如此霸气和不羁，显示出一个女人的野心勃勃。

　　颜曌的容颜如此艳丽明媚，让我自惭形秽。她不可一世的话语让我愤怒：“师兄一定会帮我，你留不住他的。”

　　我对她的感情是从讨厌她转变成憎恨她。因为我发觉桃花看着她的眼神正如我看桃花的眼神一般无二，依恋而无望。

　　桃花终是去帮她了，他借口去摘桃花离开了三年。我其实一直都明白他并非去摘花，但我会照顾好他的酒肆，等他想起他捡到的晚照和他的桃花觞。

　　见到颜曌后，我第一次为桃花的耳根软心肠好而惋惜。我对于那样野心勃勃目的性很强的人就从不会有多余的同情和好感。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要桃花帮助她什么。

　　我就是这样一个冷漠而自私的人，我知道我其实比桃花更适合做生意，更适合这个酒肆。

作者有话说

　　咳咳，看到了第一章的筒子们，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