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榣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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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路，直走得欧阳少恭心中疑窦丛生。未过多时，两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山谷，谷中树木参天，绿草如茵。越向前走，欧阳少恭面上神色便越发地不好看，他向四下望去，忽然浑身一震，几欲晕厥。
他勉强停住脚步，收敛了心神。
“百……百里少侠，此处绝不是祖州，你……将在下带来此处，究竟想做什么？”他一手按住心口，倒抽着冷气，言辞之中便不由得少了几分客气，厉声对百里屠苏道。
百里屠苏也停下脚步，冷冷说道：“欧阳先生怎知此处不是祖州？我……正是要带你，去寻那不死草。”
欧阳少恭面色惨白，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恶狠狠道：“我！我怎会不知！这里的一草一木……”他手上一用劲，一路将百里屠苏逼退至溪水旁，靠上一棵枝干粗大的古树，“我……我又怎会不知此处……此处便是……”
他此时心浮气躁，竟完全没留意身后的动静，可百里屠苏却忽然睁圆了双眼，向那溪水之上望去。欧阳少恭见他神情有异，心下也是蓦地一惊，急忙转身向后。
只见那原本平静的水面上，正隐隐翻腾起暗涌的波涛，不一会功夫，轰隆的水声越发响亮。两人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原来那池中之物尚未露出水面，已带得水雾阵阵腾起。欧阳少恭等了半晌，见水面仍然翻腾不止，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暴戾之气。他放开攥着百里屠苏胸前衣物的手，眼中凶光暴涨：一瞬间，水面上忽然炸裂开数个光球，百里屠苏一下子被照得睁不开双眼，不由得后退一步，用手挡去那灼目的光芒。
却听欧阳少恭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此装神弄鬼！”他长袖一挥，半空中猛地炸开一声巨响。强烈的气浪携着密集的水珠扫向百里屠苏，他猝不及防之下，被带得胸中气血翻涌不息。
强光尚未散去，忽听得一声震天彻地的长啸，百里屠苏急忙定睛望去，只见一条周身漆黑的巨龙从水中腾跃而出，愤怒地摇晃着脑袋，两道凌厉的目光向二人激射而来。
百里屠苏还未回过神，惊觉身旁有一股杀气暴涨开来。原来欧阳少恭见黑龙跃出水面，竟从身前幻化出一张暗红色的古琴，伸手抚弄之下，几声铮铮的琴音应声响起。乍听之下，琴韵幽远绵长，可转瞬之间，便化成道道金芒，挟着一股凛冽杀气，向黑龙面门直扑而去。
“欧阳先生！等等！……”百里屠苏伸手阻止不及，那致命的金芒已然逼近，他就地一滚，才险险避开，手臂上却仍是被划出一道伤口，立时一阵剧痛。他顾不得查看手臂伤势如何，急忙跃起，朝黑龙望去。
黑龙似是早有准备，巨大的龙爪只随意一摆，一个法阵忽然现出，挡在龙身前，将那些琴音所化金芒尽数化去。
欧阳少恭见一击不中，眼中寒意更甚，抬手便想再次拨动琴弦。
“先生！”百里屠苏焦急唤道，欧阳少恭似是有所感应，手上动作便停了一停。
正在此时，那黑龙忽然晃了晃脑袋，向二人口吐人言道：“凡人……方才那几声琴音……是从何曲中得来？”
欧阳少恭见它既不动手，便也收了攻势，听得那老龙唤他凡人，面色不由得一冷。
“这几声琴音，不过在下平日随手抚琴所得，不值一哂。”
黑龙听闻此言，金瞳微眯，似是陷入沉思之中，喃喃道：“竟是如此……倒也有趣……”
百里屠苏见此情形，上前一步，抱拳作揖道：“前辈……我们二人来此，非是有意打扰前辈清修，只为寻访一味不死仙草，途中与同伴走散……还望前辈，为我二人指点迷津。”
“不死……仙草吗，”老龙将那双金瞳转而望向百里屠苏，“若是草木，想必是在那处……”它忽然停口。
百里屠苏只觉得周身有一股莫名的压力朝他袭来，他闷哼一声，勉强运功抵御，谁知那压力竟猛然暴增数倍，几乎要将他生生压倒，他身形一晃，半跪在地。
正在此时，一只手拍在他背后，源源不断的灵力朝他体内输入。原来是欧阳少恭见他神色不对，感应到他周身强大灵压，立时伸手相助。两人一言不发，调用周身劲力与那灵压相拼，一时相持不下。
过得半晌，欧阳少恭面色发白，身形也已有些不稳，他咬一咬牙，正准备击出另一掌，再将一道劲力送入百里屠苏体内——
便在此时，黑龙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也罢！也罢！你们二人，倒当真有趣！”
话音刚落，二人便感到身周压力大减。欧阳少恭收回手，冷冷望向黑龙道：“你既是仙龙，为何如此戏弄我们二人？”
黑龙听他言语不善，也未着恼，只慢悠悠说道：“你们要那仙草，倒也不难。只是……”
“有何条件？一并提了罢。”
“你方才所提琴曲，可否奏与吾听？”黑龙摇了摇脑袋，“听完之后，吾自会指点你们去那仙草所生之处。”
欧阳少恭面色忽然一沉，百里屠苏见他神色有异，急忙唤道：“先生……”
欧阳少恭朝他一摆手，冷笑答道：“不过是首琴曲，有何不可？”
他长袖一挥，那暗红色的古琴忽又幻化出现。他伸手抚动琴弦，琴音悠扬，缠绵往复，似是诉说着一段久远时空里不为人知的旧事。
百里屠苏见此情形，也在一旁盘腿坐下，闭目跟着琴音慢慢调理体内混乱的内息。
过不得多久，只听得琴声渐渐急迫起来，琴音也越发高亢，曲意之中不知从何时起竟带上了浓浓的杀伐之气。原来欧阳少恭自来到此地起便心神不定，胸中愤慨之意一直未平，此时弹奏之中便不由得流露出了杀意。百里屠苏听得真切，睁开了眼。
四周的空气之中，似乎有什么正在酝酿着，蠢蠢欲动。
黑龙似乎并未将周遭的变化放在心上，只默默望着那黄衣青年低头抚琴的身姿，似是完全沉浸在琴曲之中。
又过得一会，琴音渐渐低沉起来，百里屠苏只觉得心中苦闷，一些过往之事如流水一般涌上心头，他摇摇头，抬眼去看欧阳少恭。只见欧阳少恭面色阴沉不定，嘴角边却含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忽然之间，琴弦铮铮两声急响，百里屠苏体内纷乱的气息似是受琴音所感，猛然冲上胸口，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方觉得胸中烦闷之意稍减。
几乎同时，欧阳少恭挥袖隐去那幻化而来的古琴，将手收在背后，两人身周凭空闪现数道金芒，气势汹汹地朝着溪水激射而去，刚一沾上水面，便“轰隆隆”地炸裂开来。
“这首琴曲……竟能这般弹奏出来……”黑龙对外界发生之事似是毫无感应，只叹息一声，轻声说道。
“琴曲已毕，可否告知我二人那仙草所在？”
黑龙静了半晌，方缓缓说道：“……祖州的迷障吾已暂时撤去，你们由此出去，向西而行，应能见到一处草木所生之地。你们的同伴已在那处等待。”
百里屠苏站起身来：“多谢前辈相助之恩。”
“……琴意乃心意之所向，如此琴音，不知是何种心境才能奏出呢……”黑龙似是疑问，似是自言自语道。
欧阳少恭闻言冷哼一声，面上闪过一丝怒色。
“百里少侠，既已知晓仙草所在，还留在此处做什么？岂不平白叨扰了这位前辈！”他长袖一甩，也不管百里屠苏是否跟上，径自向外走去。
欧阳少恭走出里许，方停下脚步，一拳猛击在路旁的古树上，指缝之间不断渗出血来。方才他心绪不宁，弹奏琴曲时受情绪所感，进而又被琴音所制，几乎走火入魔，他极力收回心神，手指还是被琴弦上的灵力所伤。
“百里屠苏……哼，百里屠苏！”他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想不到……想不到竟被他如此玩弄于鼓掌……”他越想越气，又一拳砸在粗壮的树干上。
“榣山……榣山……哈哈哈哈……”他忽然抑制不住地狂笑起来，“太子长琴……永生永世……孤独寂寞……”他踉跄几步，“哈哈哈……太子长琴是何人？我欧阳少恭又是何人？亦非仙人，亦非常人，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怪物而已……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他止住笑，转过身，冷冷地看向来处。
玄衣青年的身影出现在路口。他沉默地走到欧阳少恭身旁。
“欧阳先生……我们去找襄铃晴雪她们。”玄衣青年静静地说道。
欧阳少恭猛地将他的手臂推开，冷笑道：“百里少侠，难道你不打算向我解释下么？方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欧阳先生要我解释何事？”
百里屠苏一脸毫无所知的模样，同他对视的目光之中似乎还带着点关切之色，直气得欧阳少恭恨不能狠狠将他打上一顿，方能消了胸中这口恶气。他强压怒意，又开口问道：“方才在迷障之中，你如何得知附近道路？又如何知晓此处有这仙龙？”
“喔，此二事……”百里屠苏微一沉吟，又前行几步，方慢慢说道，“祖州附近迷障，不过因各人心意而起，心中不可有其余杂念、不可为幻象所迷，便能寻到出路。”
“原来是这样……”欧阳少恭听他这般解释，面色有所缓和。
“……至于仙龙一事……屠苏先前并不知晓。不过……师尊昔日为寻剑，曾到访祖州附近，见识过这无尽迷障和参天古木。我想……不死草既是仙草，说不定便生在此处。”
“哦？”欧阳少恭转过身，望着百里屠苏的背影，心内一声冷笑，面上却若无其事道，“原来天墉城紫胤真人，不但剑术超群，更如此见闻广博。在下他日若有缘，定要拜见少侠师尊，向他讨教一二。”他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先生，”百里屠苏微微回头，“莫要在此处耽搁，快些走吧。”
数日后，几人乘着沦波舟，已踏上了返回青龙镇的旅程。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