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温柔》行也鹤

8、第 8 章

　　霍苏言望着她，想起那天她怕黑的样子：“我，送你回去吧。”
　　“不怕我监视你了吗？”邱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他噎了下，眸里闪过一丝歉意：“这件事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霍二少爷会说对不起？
　　好吧，即使她现在再生气，也不由惊讶一下。不过，此人善变，一秒钟一个样。还不知道下一秒会怎么对你呢？
　　跟这种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邱澄平和地回复他：“不用了，我们各自回去就好。如果你以后还住在那，我们毕竟还是邻居，是邻居就会有各种巧合会见面的时候，请你到时候，不要再说什么我是来监视你的话。”

　　霍苏言见她要走，后退一步，再次挡住她的路：“这边没有出租，公交一小时一趟，你要等的话回去就深更半夜了。”

　　“等就等。”邱澄绕过他。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调出手机地图。
　　咦？等等，好像不对……公交站在相反的方向。

　　她回过头，霍苏言似料准到她会回头一样，在原地看着她。

　　“真的很远。”
　　路过他身后时，霍苏言的目光跟随着她。
　　“我又不是不能走。”她头都不回。
　　她的影子在水泥地上逐渐拉长，像个小西瓜籽一样，晃晃悠悠，快要消失在薄雾弥漫的路尽头。
　　“脾气还挺大。”
　　他长吐口气，迈着大步子回到路边的车里。

　　霍家老宅位于盛淮最高档的住宅区。
　　不仅方向跟南苑一南一北，档次也天差地别。
　　能住在这里的人，出行大都私家车接送，几乎不知道公交内部长什么样。保姆也有自己的工作房间，不会每天往返。
　　所以，这个公交站罕见有人。

　　走了十多分钟 ，邱澄到了公交站。
　　她一屁股坐在广告牌前的长凳上，双腿舒展开，揉着小腿肚子。

　　她好饿，走了这么多路，晚上吃的鸡翅都消化了。而附近亮着灯的餐馆很少，看起来都很贵。
　　在这种地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她大概率是消费不起的。

　　邱澄拿出手机，点开最近通话。眼神愣愣的停在未接电话的页面。
　　一晚上了，沈茹晨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不知是不想打，还是一直都没空。

　　她又点开沈昭的朋友圈，划了划，又点了退出。手指停在和沈昭的对话框上，点进去，退出，点进去，退出。

　　不开心的时候，总想找人说说话，可她竟无人诉说。
　　她经常反思自己孤僻的性格，敏感多疑，不信任别人，觉得人家话中有话，跟自己交朋友一定是带了目的。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从沈茹晨带沈昭独自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后开始的。所以她怪了他们很久。

　　但有时，她也会意识到，他们都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无论是沈茹晨、沈昭、邱国志，他们都是。
　　其实仔细想想，沈昭也是想为她好才那样做的，她冲他发那么大火，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时间过去两分钟，她最终还是没去拨沈茹晨和沈昭的电话。手机往包里一扔，手撑在长椅上。
　　忽然，旁边响起纸袋扯动和关车门的声音。
　　邱澄扭头一瞧，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前面，霍苏言拿着个咖啡色的长纸袋持在腹前，一腿迈上人行道。
　　他怎么又来了？

　　霍苏言走到她旁边，站定，没说话，就望着黑漆漆的马路。
　　做错事还这么拽，什么大少爷行为？
　　好啊，你不说话，我正好也不想说，就这么待着吧。

　　时间过去五分钟，终是在对面三层小西餐厅闭灯后，霍苏言有了动作。
　　“先吃吧。我看你盯了好久。”霍苏言递过来一个东西。

　　她一瞧，是对面小西餐厅里的牛皮纸袋。所以他是等着她自己买不到了，才出手的？
　　邱澄见他这样，心里又开始气，冷冰冰地回绝：“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
　　“一辆能回家的公交车。”
　　“哦，”霍苏言回头看了眼，“公交没有，私家的行吗？”
　　“你的就不行。”她摆明了态度。

　　霍苏言点头，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听筒声音不小，她听见对面上来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霍苏言有些不耐烦：“闭嘴，我没空，你现在开车来江铭山居。”
　　后又嘱咐，“必须开车。”

　　“开哪辆？你——”霍苏言握着手机顿了顿，偏过头问她，“你对车型品牌有要求吗？”
　　邱澄：“？”

　　电话对面声音炸开。
　　霍苏言像听不到似的，等她说话。
　　邱澄没好气瞪他：“我的意思你听不懂吗？跟车没有关系，跟人有关系！”
　　“哦，”他扭头冲电话里的人说，“周崧，过来当个司机 。”
　　“嗯，大客户。”
　　邱澄：“……….”

　　所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以为霍苏言是开玩笑，结果两人僵持的时候，他的朋友真的来了。
　　开着一辆豪车，停在她们面前，热情招呼她上去。
　　邱澄澈特别不好意思。
　　想着，朋友都被他喊来了，看见是她也没生气，还乐呵呵跟她说玩笑话，她不想拂了他朋友的面，便上了车。

　　路上车开的飞快。
　　车内忽亮忽暗，前排座椅后的树影，有一霎没一霎的。
　　周崧坐主驾驶，嘴里叽喳个不停。霍苏言跟她一起坐在后座，分别坐在两个车窗旁，时不时回应周崧一声。

　　但很快，霍苏言嫌烦，不搭理周崧了。周崧便开始跟邱澄找话题聊。
　　邱澄觉得周崧嘴巴上，应是缺了把锁。

　　“小姐姐，你跟言哥是邻居啊？”她还没答，周崧又自顾自说，“啊，对，我之前去找言哥的时候，还见过你来着，就言哥对门对吧？”
　　邱澄轻“嗯”了声。
　　态度相较对霍苏言说话的时候，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霍苏言唇角微扯一下，从裤兜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他飞速打着字，看起来并没有多在意小姑娘的态度问题。

　　周崧一边注意着后方车辆，一边不忘跟邱澄搭话：“那小姐姐，你住的是你家的房子吗？”
　　“不是，是我临时租的。”
　　“哦～”周崧说，“我们言哥是买的，你打算租多久啊？”
　　“半年左右吧。”
　　“那你还能和言哥做一段时间邻居呢。”
　　“或许吧。”大少爷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常住的人。

　　聊了一会儿，她都有问必答。周崧问的问题都不太触及隐私，她答的还算轻松。
　　周崧聊开心了，问道：“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邱澄。”
　　“好好听啊，小姐姐。秋天里的我橙子，你喜欢吃橙子吗？”
　　“……还行吧。”她最讨厌吃橙子。

　　这段对话像是触及了霍苏言某个点，他忽然短促地笑了声。
　　邱澄立刻望过去，目光锁定他。

　　见她瞅过去，霍苏言也回看过来。他手臂搭上车窗，手撑着脸，小拇指轻轻放在唇边，看她像是在看特别有意思的东西。
　　“我的邻居还得用你来问名字，辛苦了你了周崧。”

　　邱澄还没反应过来，前方人立刻回应：“欸欸，不客气哥！帮哥打好邻里之间的关系，是我的荣幸！”
　　邱澄：“…….” 她继续蹬霍苏言。

　　霍苏言调整了下坐姿，扶起两人中间的抱枕，将它竖立靠在座椅上。然后他往她这边靠了靠。
　　她的鼻尖，瞬间萦绕一股清淡的、令人舒缓的木质香调。

　　“这样，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这个月你每天晚上下班，我都在小区门口等你，接你一块回去，行不行？”霍苏言极尽所能，用商量的语气说。

　　这个条件对邱澄来说，比较诱人。她是真的害怕走小区那段夜路。
　　可是…….

　　她眼珠子一移，霍苏言心里便有了谱。他晃晃手里手机说：“我的手电筒会为你随时充好电，你就别拒绝我了吧？”
　　说完，他仔细观察邱澄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的变化。说来可笑，这是他第一次放低姿态，竟尝到了害怕被拒绝的滋味。

　　周崧不可思议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嘴巴张成’o‘型。
　　什么情况，后排什么情况？！
　　言哥是疯了吗？

　　邱澄的眼神里全是挣扎犹豫。
　　想同意又放不下面子，不同意又要自己走那段可怕的夜路……
　　虽然只有一个月，但至少是个过渡期，能让她多熟悉一下那段路。

　　“行，那就这么定了。”霍苏言瞧了她一会儿，突然帮她敲定。
　　邱澄目瞪口呆：“我说什么了我，怎么就这么定了？！”

　　“我看出你同意了就行了呗。给彼此一个机会，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身为邻居得好好相处。再说了——”
　　霍苏言顿了顿，收回最后的话。

　　邱澄眼神威逼，他无奈，只好说出来：“省的你大半夜再吓到别人。上回你喊的那声，多让人惊恐。”
　　周崧在前面笑喷。
　　“…….”
　　邱澄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想道歉的？

　　半路上，霍苏言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就让周崧先调转方向去一家餐厅，邱澄只好跟着去。一停下车，霍苏言就让周崧先开车回去，自己和邱澄一起回。
　　周崧走后，霍苏言带她到餐厅一楼。
　　“等我五分钟，我上去跟我大哥见一面就走，”霍苏言叮嘱她，“别乱跑，那边有沙发。”
　　她又不是小孩，用的着这么说吗？

　　霍苏言进了电梯后，她便转身走到门口的驼色皮革沙发坐下。
　　她靠着软糯的抱枕，拿出手机随意看着娱乐新闻。
　　半分钟后，邱澄忽然察觉到，周围来往的人，以及站在门口的服务生，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她。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穿着，后背凉飕飕的。
　　这家餐厅在盛淮属于最高级别档次，进出的人无一例外，都穿着正装甚至晚礼服。

　　可是她，穿着一套普通的米色短袖短裤，背着一眼廉价的帆布包，现在坐在沙发上，像是一个混进来喝免费茶水的人。
　　在这金碧辉煌的西餐厅里，她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金色的电梯门打开，出来一堆不认识的人，他们西装笔挺，踏着稳健的步伐朝门口走。邱澄不自然地移开眼神。
　　霍苏言怎么还没回来…….

　　他今日虽也穿的休闲，但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足以顶上衣着上的不足，他在这里肯定不会受到什么特殊的目光。
　　也正因如此，她刚才并没察觉出他有什么跟这里相违和的地方，以至于，她也没能察觉自己，并不适合待在这里。
　　现在，她意识到之后，只觉身上有万只蚂蚁在爬，啃得她脸皮都不剩。

　　旁边，空调在股股地吹，发出机械震动的声音。她心跳慢慢加快，渐渐的，竟比机器还要快。
　　她装作若无其事，站起身朝门口走。
　　还是去外面等他比较好。

　　走到餐厅门口，这里的服务生露出礼貌的微笑，冲她微一鞠躬，帮她拉开玻璃门。
　　邱澄只觉得自己难堪加倍，迅速收回目光，想加快步伐走出去。可下一秒，她脚步就顿住了。

　　在背后聊天、碰杯的细碎声中，她前方迎面走来七八个华装丽服，交谈甚欢的人，正在上台阶。
　　沈茹晨和沈昭低头交谈着，走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