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逢叶》望着月亮

14、等我

　　误会解开之后，整整将近一个月，两个人却没有说话，超市也照常关门了，没有了在她疲惫时亮起的一盏灯。

　　起初，她只是以为临近考试周，陈旭霖学习忙，就没继续在超市打工。直到有一天下午，杨俊给姜叶冉发来微信。

　　“你能联系到陈旭霖吗？”

　　“我们最近没联系，出什么事了？”

　　“有一天我俩打电话，他说阿姨生病了，他回去照顾阿姨了，今天我打算问问阿姨怎么样了，就一直没联系到他。”

　　姜叶冉紧张起来，她才发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承受的压力远比她看到的还要多。

　　“好，我知道了，我也联系联系他，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随后，姜叶冉给陈旭霖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不方便接电话吗?杨俊跟我说阿姨生病了，他联系不到你，我们很担心你，也不知道阿姨现在是什么情况。马上放寒假了，我还剩了些生活费，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别太累，注意休息，好好吃饭。”

　　姜叶冉打完字停留在页面的键盘上，思前想后却还是在句末打下了“我很担心你。”

　　这次不是“我们很担心”，而是“我很担心”。

　　陈旭霖，听到了吗?
　　你的小叶子在担心你。

　　姜叶冉把剩余的一些生活费自己留了一小部分，足够放假前的这几天使用，又把自己做家教挣的钱一同转账给了陈旭霖。又在打字框里补了一句，“收不收你来决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们三个。”

　　“姜姜，联系到陈旭霖了吗？”

　　“还没有，应该真的在忙吧。”姜叶冉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自我安慰。

　　外面飘起大雪，在宿舍里向外看去，雪花模糊了视线，尽管室内很暖和，姜叶冉仍然觉得冷意来袭。

　　她突然想知道他那里下没下雪，有没有带够厚衣服，这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他能不能顺利赶回来……

　　“姜叶冉，你不会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了吧?”

　　“没忘啊，我生日嘛，我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好吧，不至于连自己生日都记不住。”

　　“走，带你吃好吃的，给你买个大蛋糕。”

　　“那先谢谢罗大小姐啦。”

　　这些年，姜叶冉很庆幸身边有罗晴这样的朋友。两个人高中时前后桌，爱交朋友的罗晴主动和姜叶冉说话，姜叶冉性格也随和，很快就成了朋友，也是互为倾诉的树洞。

　　爱交朋友这一点，罗晴和杨俊很像，杨俊是第一个发现联系不上陈旭霖的人。

　　“怎么了?专心吃饭。”罗晴放下手中的烤肉夹，低声问她。

　　罗晴一只手烤着肉，另一只手拍了拍正在看手机，心事重重的姜叶冉。

　　“啊?没有啊，这么快就烤好了。”

　　姜叶冉回过神看着罗晴把烤好的肉放在小盘里，猛然想到他和陈旭霖带媛媛出去玩的那天，她的盘子里也是陈旭霖为她烤好的肉。

　　“真厉害啊罗老师，烤肉能手!”

　　“姜叶冉，别给我来这套啊，烤肉能手一直不都是你的称号嘛。要不是今天你是寿星，我肯定让你烤。”

　　“我可没有罗老师烤得好吃，你好好尝尝。”姜叶冉把烤好的肉往罗晴那边放了放。

　　“嘴这么甜，你以后男朋友不得对你死心塌地的啊，挨累也开心。”

　　其实不用以后，从程桉和小叶子成为好朋友的那一刻，他就对她死心塌地。

　　也是因为这种死心塌地，陈旭霖爸妈离婚后，陈箐打算搬回小县城，能减轻经济压力。

　　起初没考虑重新回到B县，陈箐打算找一个教育资源好一点的地方，即便都是县城，学校也有好有坏。

　　是陈旭霖坚持要回B县，他给的理由是B县本来就是他们生活过的地方，在熟悉的地方更容易生活。

　　陈箐最后听了他的建议，好在陈旭霖成绩好，没让陈箐觉得把他转学到B县是个错误的选择。

　　其实，想回到B县还有一个原因，陈旭霖没对陈箐说过，那就是他始终记得他对小叶子说过要找到她。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他不确定小叶子搬没搬家，两家也早已断了联系。但陈旭霖还是想试一试，他想赌一把，找到他的小叶子。

　　幸好，姜叶冉没搬家，只是在B县换了个家，原来的房子已经盖成高楼大厦。而他，也在春和高中见到了他的小叶子，他心里的高楼大厦也一点一点的建了起来。

　　“这家店真心不错，下次还来。”果然没人能拒绝美食的诱惑，罗晴也表示赞同她的评价。

　　后来他得知她爱吃这家烤肉，往她的会员卡里悄悄充了很多钱，可明明那时候他也是个穷学生，可只要给她花钱，满足她的需要，他就开心，累也值得。

　　只是这个秘密在很多年后才被她发现，会员卡依旧没有过期，他的爱也没有。

　　“许愿吧，姜姜。”雪还在下，在这个时候许愿都会灵验的吧。磕磕绊绊走过了二十年，但未来仍然光明，在乎的人也都在身边。

　　“生日快乐啊，小寿星，让我猜猜，愿望里是不是有他？”

　　“罗晴，一天不八卦就难受是不是?”

　　“诶？我可没说他是谁呢，你干嘛这么激动啊?”

　　“今晚寿星不跟你计较。”

　　不过她现在确实担心他这个时间有没有吃饭，为什么还不回消息，是不是真遇到了什么困难，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罗晴也猜得没错，姜叶冉的愿望里有陈旭霖。

　　祝他平安快乐。

　　姜叶冉和罗晴准备回学校时，雪下得更大了，姜叶冉围紧了围巾，和罗晴走出店门。手机震动了一下，姜叶冉马上点开看，是他们四个人的群里发来消息。

　　“让大家担心了，我妈住院了，现在没事了，谢谢大家。”

　　紧接着姜叶冉就看到了罗晴和杨俊在下面的回复，同时看到上面弹出和陈旭霖的私聊。

　　“别担心了，我钱够用，好好留着生活费多吃点，看你瘦的。”

　　姜叶冉看着句末四个字忍不住笑了，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了。

　　“你最近明明都没看到我，万一我长肉了呢?”姜叶冉本来打算这么回复的，但思考了几秒又全部删掉了。

　　简单回了一句，“好，注意身体。”陈旭霖盯着“对方正在输入……”好一阵，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微笑。

　　这些都被罗晴看在眼里，四个人的群里没看到姜叶冉说话，现在姜叶冉边打字边盯着屏幕笑，明显就是在私聊。

　　罗晴作为神助攻，当然不能松懈，在四个人的大群里发了一句。

　　“@陈旭霖，你都不知道联系不上你，她着急得饭都吃不好，吃几口就看一眼手机。”

　　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差不多。

　　“罗晴 ！我没这样。”

　　“好了好了，不闹了。”

　　陈旭霖看着罗晴在群里发的消息，想象着姜叶冉着急的样子，笑着打字：“@姜叶冉，辛苦啦。”

　　随后，又补了一句，“今天让大家担心了，对不住啦，放寒假请大家吃饭。”

　　陈旭霖道谢完又稍向上一划，看着罗晴说姜叶冉着急得饭都吃不好，又返回到和姜叶冉的私聊，字里行间也的确透露着关心，

　　“小叶子，我能理解成，你有点喜欢我了吗?”他只在心里默默想着，盯着屏幕好久没有按返回键。

　　杨俊：“陈旭霖，那我可等着你那顿饭”。

　　杨俊：“@罗晴，你啥时候也能担心担心我啊［委屈］”

　　罗晴：“你说啥？我不认字。”

　　杨俊：“…...”

　　小时候，有一次姜叶冉跟着爸妈回外婆家探亲，提前没有告诉程桉，结果一整天看不到小叶子的身影。她甚至请了假没去上学，程桉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

　　放学回家依旧没见她的身影，他问妈妈陈箐小叶子去哪了，陈箐自然也是不知道的，那时候还没有微信，通讯也并不发达。

　　“哎呦，不久就回来了，这才一天不见小叶子看你难过的。”陈箐摸摸程桉的头顶，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当然啦，小叶子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怕进了厨房的陈箐听不清，特意放大了音量告诉陈箐。

　　到了晚上小叶子还是没回来，毕竟是回外婆家探亲，就算住一晚也是正常的事。但小孩子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躺在外婆家的炕上，小叶子偷偷抹起了眼泪，妈妈问她怎么了。

　　她带着哭腔，抽泣着说:“答应桉桉晚上要回去和他“画房子”的。”这是老师留的绘画作业。

　　第二天，小叶子终于回来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程桉，“我还以为你搬家了呢!”

　　可程桉不知道，他说出的这句话，后来验证到了自己身上。真正搬家的是他，而小叶子只离开一天，他却离开了十二年。

　　小叶子没回来的那天晚上，程桉也悄悄爬起来用还没认全字的小脑袋磕磕绊绊写了一张纸条，上面甚至还用了拼音。

　　“小叶子，你去na li了，我们还要一起画fang子呢，你什么shi hou回来啊?”

　　但小叶子回来了，自然也用不上什么纸条了，虽然这张纸条本身也没什么作用，但在小孩子眼里很重要，也很珍贵。

　　它被留了下来，一直到被他保留至今。姜叶冉不知道的是，原来十多年前她消失一整天，程桉也像她一样等待突然消失的他回消息这般焦灼难安。

　　以后小叶子每次出门，都会提前和程桉说，程桉也会提前和她说。可有一次，他真正彻底的消失了，这次换她等他。

　　可明明他只需等到一天就可以等到从外婆家回来的她，可他却让她苦苦等了六年。

　　大街上人烟稀少，偶尔有几辆车路过，大概是因为下了大雪，没人愿意出门，而姜叶冉就出生在寒冷的冬天。

　　但没关系，比她大六个月的陈旭霖出生正值炎炎夏日，他能够温暖寒冷的她。而且不只是温暖，是热烈的感情，持续的爱意，有他在的冬天，姜叶冉不会冷。

　　姜叶冉和罗晴分别后，姜叶冉独自走进校园，校园里空旷寂静，姜叶冉不禁打个寒颤，把围巾往自己脖子里塞了塞，嘴唇贴近围巾，双手放在口袋里低头走着。

　　这时手机来了电话，“你在寝室吗?我在你宿舍楼下，可以下来一趟吗？”陈旭霖低沉，略带疲惫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格外好听，贴近耳边的手机好像突然就有了温度，让姜叶冉心尖一暖。

　　“等我。”

　　“多穿点衣服，外面下雪呢。”

　　陈旭霖以为姜叶冉在寝室，姜叶冉说了句“等我”就挂了电话，但挂掉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话筒里传来的一句“多穿点衣服。”

　　姜叶冉加快步伐，却感觉今晚的路程尤其漫长，怎么走都走不到宿舍楼下。

　　她小跑起来，耳边是呼啸的冷风，但她丝毫没有刚才那般冷意，长长的围巾和披散的头发都随着她的脚步摆动起来。

　　姜叶冉从未如此迫切想立刻见到一个人，二十岁这一天，她遇到了这个人，她想立刻就见到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小时候急切想和好伙伴见面的感受放到如今也逐渐变得迷糊了。这是她成年后第一次渴望马上见到一位异性，陈旭霖的声音吸引着她走向他。

　　对感情愚钝的她现在还没清晰自己对陈旭霖的感情，除了形容为“奇妙”再没有其他解释。可之后总会有数不清的时刻让她明确自己喜欢上了他，而他其实早已沦陷。

　　终于跑到了拐角处，前面不远处就是宿舍公寓，她喘着粗气，看见前面背对着她一个熟悉的背影。

　　路灯下，宽大有力的肩膀，挺拔的身姿，一身黑色羽绒服，手里好像还拿着一个她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明明很朴素的装扮，在姜叶冉看来，此刻的陈旭霖好像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少年。

　　姜叶冉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她掏出手机，打通了陈旭霖的电话，对面马上接了起来。

　　“你回头。”姜叶冉在拐角处，伴着纷纷而下的大雪，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