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逢叶》望着月亮

13、误会

　　救援全部结束后，姜叶冉将老爷爷的照片交给医护人员核查是否已经死于灾难，万幸的是，并没有找到与照片相符的死者。

　　后来，志愿者们以及死者家属在向所有死者表示哀悼时，茫茫人海中，她找到了这位老爷爷。

　　哀悼结束后，她向老爷爷走去，他佝偻着背，拄着一根已经陈旧的拐杖。当姜叶冉叫了他一声，他才迟缓地转过身，姜叶冉看到他满脸的皱纹和呆滞的眼神，尽显愁容。

　　“老爷爷，这是老奶奶让我给您的，她说，下辈子再来见您。”

　　她见老爷爷缓缓接过照片，手指布满了老茧，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老伴儿的脸。简单的动作，指尖划过照片的瞬间，姜叶冉仿佛看到了两位老人的一生。

　　“谢谢你啊，姑娘。哎，前几天还是一个鲜活的人，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我就出去买个菜的功夫.....老伴儿.我应该带你一起去的。你自己走了我留一个人可怎么过完接下来的日子啊。”老爷爷逐渐哽咽，直到说不出话来

　　姜叶冉鼻子酸涩，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您要好好活着，这样奶奶才能放心，您要是想他了，就看看星星，奶奶会在天上陪着您，最亮的那一颗就是。”她将双手放在老爷爷的袖口说道。

　　“姑娘，我会好好活着，带着她那份没走完的路，好好活。”

　　“别等到失去了再去后悔，这辈子，没和她过够啊。年轻真好，姑娘，珍惜眼前人吧......”老爷爷低头看着照片，沉默不语。

　　道别后，姜叶冉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陈旭霖，他穿着一身衣服，笔直地站在那里望着她，轻轻勾起唇角向他挥手。

　　静默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见了他。

　　陈旭霖从姜叶冉穿过人海找老人的时候，目光就一直跟随着她，默默地站在她后面。

　　姜叶冉转身看到他的一瞬间，耳边回荡的全都是老爷爷刚才说的那句:“珍惜眼前人吧”。

　　此刻，这位眼前人就是陈旭霖。

　　她对于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后感觉眼眶发热，刚刚平复好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心脏紧了一下，手心也冒出了细汗。

　　她从来没感受过这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姜叶冉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生理反应。

　　“我好像...喜欢上这个眼前人了。”

　　姜叶冉最终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不知道是不是标准答案，但也许是目前最合理的一个答案。

　　姜叶冉愣在原地，他缓缓向她走来。

　　“走吧，学校大巴要发车了。”他在她面前站定，听到他开口说话，姜叶冉才从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嗯。”姜叶冉点头应了一声。

　　大巴车上，姜叶冉的脑袋里乱成一团，陈旭霖见她眼神空洞。

　　“不开心?”

　　“就觉得有点遗憾，有的人永失所爱，有的人却得而不惜。”

　　地震救援过后，两个人又回归了正常生活，他还是照常在她课多的时候在超市留一盏灯等着她，她还是会时常提醒他“别太累。”

　　对于姜叶冉那次在救援现场转身看到陈旭霖在等她而突然的心动，她选择藏在心底。对于感情，姜叶冉不是那种很主动的女生。

　　所以，那次心动暂且不算是认定，快餐时代的恋爱，她害怕草率的开始，害怕潦草的结束，所以她格外谨慎。

　　她想要的，是细水长流的爱情，但可笑的是在大多数人的爱情观里，却很难实现。好像大家都崇尚及时行乐，得到一时的快感，往后就此别过。

　　可总有一天，姜叶冉会逐渐认清自己的内心:陈旭霖于她来说，就是那个给她细水长流的爱情，让她认定一辈子的人。

　　某天，姜叶冉和罗晴约好了出校吃饭，两人在去往餐厅的路上。路过那家他和陈旭霖曾经去过的奶茶店，在与上次两个人坐的位置不同的地方。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婀娜多姿，妆发精致的女生。微卷的长发，黑色的连衣裙，尽显出高贵的气质，两个人畅谈的画面让姜叶冉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诶?那是陈旭霖吧。”在一旁的罗晴见姜叶冉站着不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不过他对面的女生是谁啊?你认识吗?”

　　“我也不认识，我饿了，快走吧。”姜叶冉拉着罗晴的胳膊迅速离开。

　　一路上，即使两个人有许多话题聊，但和姜叶冉这么多年的好朋友，罗晴一眼就能看出来姜叶冉有心事。

　　“姜叶冉，你跟陈旭霖......”

　　“我们普通朋友，真的。”姜叶冉阻止了罗晴接下来要说的话。

　　“跟我就别藏着掖着了，刚才看到他跟别的女面对面坐着说话，你之后的情绪就不对劲儿了。”

　　“你别多想，我就是看里面装修挺好的，下次咱俩也去。”姜叶冉随便找了个理由，但罗晴当然不信。

　　“我就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别被某个人左右了情绪，进退两难的时候，倒不如直面内心。”

　　听完罗晴的话，她知道罗晴察觉她对陈旭霖有朋友之上的情感。

　　“知道了，快吃吧。”

　　罗晴听到后撇了一下嘴，小声警告姜叶冉说:“在感情方面别想瞒我，我看你站在那愣了半天，那情绪就不对。”

　　姜叶冉心里想:“我能有什么情绪啊，我们除了同学，朋友，再没有其他关系了，我有什么资格去在乎他对面坐的是谁啊，跟我也没有关系。”

　　这暗戳戳的吃醋，姜叶冉自己当然不会察觉，也不会承认。

　　此后，姜叶冉有意无意拉开与陈旭霖的距离，恍然间觉得，她好像从未了解过他。

　　杨俊组织四个人出去玩儿，她也谎称课多，但陈旭霖手中有姜叶冉的课程表，他知道她在撒谎，也看出了她在故意躲着他。但他丝毫摸不着头绪，究竟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到了这种地步。

　　陈旭霖日记:“11月25日，小叶子好像在刻意和我拉开距离，我该怎么办。小叶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你的生活里。”

　　“你和姜叶冉有矛盾了?”杨俊发来微信，让陈旭霖结束了放空的状态。

　　没等陈旭霖回应，他又继续说，“我就直接问你吧，有一天你是不是在奶茶店约了别人。正好被罗晴和姜叶冉看到了，怎么回事儿啊陈旭霖，你到底喜欢谁啊?”

　　陈旭霖恍然大悟，一切都明白了。

　　“人家肯定以为你有了女朋友，故意和你保持距离呢。”

　　“我知道了。”陈旭霖漠然。

　　“你知道啥了你就知道，你都不打算跟我说说?你要是不喜欢人家了，就干脆断干净吧，没成想你这大学霸也搞新鲜感褪去这一出。”

　　“别瞎说，她是我爸的手下，我找她了解一些东西，我家情况你也知道。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行，早这么说不就得了，我也没啥多问的了，看咋跟人家解释吧。”杨俊没再说话。

　　回想起当时罗晴向他打听陈旭霖近况的时候，他记得当时回复罗晴:“咱俩的事儿还没整明白呢，你能别总给别人当爱情保镖行吗?［呆滞］”

　　“姜叶冉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就说你能不能问明白吧。”

　　“能，指定能，你都发话了，我肯定给你问明白。”

　　就这样，杨俊才去问了陈旭霖。

　　“陈旭霖知道怎么回事了，怎么解决就是他俩的事了。我帮你这么大的忙，没有奖励?”杨俊发微信给罗晴。

　　“下次见面请你吃饭。”

　　“还有呢？”

　　“奖励你少跟我说话，好好学习，别天天找我。”

　　“罗晴，你心呢???”

　　“......”

　　次日，陈旭霖打开手机，看到姜叶冉发来的微信。

　　“地震救援时候借用了你的衣服，我洗好了，晚上我正好去便利店把衣服直接给你。”

　　“好。”

　　即便姜叶冉不说，陈旭霖也会想办法约她出来，跟她说清楚。

　　晚上，陈旭霖在超市搬着货物，这时门开了，两个人已经好久没见了，他看见姜叶冉进来，她披着微卷的长发，穿着毛呢大衣，依旧背着那个带有“小王子”挂件的单肩包。

　　陈旭霖立刻放下手中的货物，慌乱中打算摘下店员围裙，能清楚的看到他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尽管天气转凉，但室内暖气还是挺足的，再加上他搬东西运动量大。

　　“不用麻烦，我来送...”姜叶冉打算留下一句话就走，不想耽误他干活，拜了拜表示拒绝，试图制止他摘掉围裙，可“衣服”二字还未出口，陈旭霖就已经把围裙摘了下来。

　　姜叶冉瞥见他额头的颗颗汗珠从额头滑到眼周，双手还沾满灰尘，他刚要抬手擦汗就被姜叶冉制止了。

　　“别擦。”姜叶冉一出口，就让陈旭霖停下了动作，她怕他沾满灰尘的手碰到眼周不卫生，所以从包里掏出纸递给他。

　　“谢谢。”陈旭霖低声道谢，神情却有些难堪起来，大概是误会还没有解开就被姜叶冉看到自己此刻并不光鲜的一面。

　　“嗯...以后把手洗干净再擦汗，不然对皮肤不好，衣服我给你放在柜台了。”说着姜叶冉朝柜台走去放下了衣服。

　　“你快忙吧，忙完好早点睡觉。”说着转身要走。

　　“姜叶冉，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慌了，从她进门那一刻，他就慌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心心念念的女孩儿就要抓不住了，不会再有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他紧张，后悔，他甚至有想上前抱住她的冲动。

　　“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我们也只是普通朋友，你和谁接触这是你的私事，别想太多。”姜叶冉留下一个微笑，转身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姜叶冉推开门那一刻，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姜叶冉，明明有一瞬间那么希望他能挽留你一下，明明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第一反应不是嫌弃，而是有些难过和心疼，可你还是嘴硬着拒绝他的解释。”

　　为什么变得这么拧巴了，为什么他能牵动她的情绪，之前从来都不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是他。

　　陈旭霖见状马上追了出去，站在姜叶冉面前，左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臂上。

　　“就说几句话，行吗?”陈旭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如此清晰，他紧张的情绪也一览无余。

　　姜叶冉借着月光看到了他迷茫急切的眼神，她没有躲开。

　　“好。”尽管只说了一个字，他心中却有了几分安慰。

　　几年后，当场景再现，紧张的乞求和冷静下脱口而出的“好”字，便是放不下彼此最好的证明。

　　幸亏他的执着，感谢她的冷静。

　　“我们进去吧，外面冷。”陈旭霖小声劝她进去坐。

　　两个人坐在靠近窗户的长椅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咱们去救援的那个区域，当时的开发商是我爸的公司，要求承受7级以上震级的楼房在6.7级就塌了，现在在追究责任。我怀疑他串通建筑公司用了劣质材料，事故发生后又想逃避责任，所以那天，我在跟我爸的一个手下了解一些情况。”

　　陈旭霖自嘲的笑了一声，“我知道她肯定有戒备心，不会对我说实话。但可能这是唯一一个捷径，让我更了解我爸的公司，这个公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但我现在还找不到证据。”

　　“其实，就算你不跟我说这些，我们也还是朋友，我当时的确误会了你们的关系。以我的想法来看，任何一个女生都不希望自己男朋友身边频繁出现异性朋友，我当时就想着如果对面那位是你女朋友，那我们确实要保持距离，不然对那个女生不公平。”

　　姜叶冉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解释:“这个误会不是你造成的，你也不用感到抱歉，去做你想做的事，别有顾虑。”

　　姜叶冉知道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她却什么都帮不了他，她以为这是同情，实则是心底的爱意涌动。

　　——

　　“罗大小姐，是你跟陈旭霖说的吧?”

　　“我让杨俊问的，为了姜姜的幸福嘛，两个人之间可不能有矛盾，这样以后在一起多困难啊。”

　　“我们能保持现在状态已经挺好了，其他的不能多想，享受当下就行了。”

　　“姜叶冉，你能别给自己洗脑了吗?你就嘴硬吧。”

　　“......”

　　陈旭霖压力很大，又要赚钱又要学习，谈恋爱之后肯定他要付出更多更多。

　　姜叶冉不是圣母，她会吃醋，会敏感，会想要从他身上索取更多关心和爱，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好一个女朋友的角色，所以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负担。

　　成年人的恋爱究竟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对抗现实的残酷，那些甜蜜的恋爱只不过是上天给予世人的糖罢了，但糖的数量有限。

　　如果恋爱是一场持久战，那他们可能还未找到能保护彼此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