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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第 126 章 ...


  •   是到了临近音乐会的时候,提比略才知道,卡里古拉还要亲自在音乐会上演出。

      堂堂一国的王子,做这些下等人做的事,像什么样子?这不是丢王室的脸吗?

      当提比略气势汹汹地前往演出后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穿着一袭轻盈斯托拉的卡里古拉。

      在罗马,男子的正式着装是托加,而斯托拉,是给女子穿的。

      阳光的映照下,卡里古拉牵着斯托拉不断地回旋着,舞着,笑起来的时候真像个刚刚落地的天使,任何人看了这幅画面都该有一种心灵都被洗涤之感。

      但提比略却怒火直冲头皮,拿着旁边侍者的剑鞘就追着卡里古拉一通狂揍,直让卡里古拉一通鬼哭狼嚎。

      揍完,卡里古拉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其实没怎么打伤他,就是头一回生这么大的气,小孩心上伤着了,天天躺床上哭。

      他哭得多了,提比略也于心不忍,不禁开始思考卡里古拉怎么会拥有这样的癖好?

      他想了想,想了很多,从卡里古拉出生到长大,大大小小的事想了很多,中途有短暂忏悔过,觉得自己平日里对卡里古拉太苛刻了,但又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对卡里古拉太放任了,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幅不成器的样子。

      某一个时刻,提比略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某个时刻的某个画面。

      当年,他带着卡里古拉去“拜访”监狱中的奈特的时候,卡里古拉同他吵起来了,还被那混蛋威胁,吓得直哭,可尽管如此,卡里古拉却似乎对那混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临分开前,尽管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但是提比略太清楚了,卡里古拉尽管对奈特心里有气,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奈特的。

      问题就发生在那里,在卡里古拉即将离开的时候,奈特好死不死说了一句话:“果然男孩子就是麻烦,我要生的是个女儿就好了。”

      一时间,提比略像是想开了似的,脑海里的思绪一下就串联了起来,不问缘由便将这一切都扣到了奈特头上。

      好他个尤利乌斯,这混蛋玩意,临死前还不让卡里古拉好过,死了这么多年了依然阴魂不散!

      提比略气得直捶床。

      但再仔细想想,卡里古拉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他有一个那么不负责任的父亲,再加上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好他,才让他被尤利乌斯的鬼话蛊惑了。

      两厢顾虑下,提比略率先低了头,向卡里古拉保证,只要卡里古拉以后不再做这等荒唐事了,自己就会原谅他。

      可卡里古拉是什么人啊?向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只要提比略一答应放过他,没过几天就又开始翘尾巴了。

      提比略是什么身份?他的眼线遍布王城,自然是很快就知道在自己不管卡里古拉之后,那小子又偷偷穿起了斯托加,但他只要不在公共场合穿,丢了马克家的脸,提比略也就懒得管他了,有时候还会帮办事一点不妥贴的他隐瞒一下,大有自己骗自己的意思。

      一转眼,卡里古拉都二十二岁了,当年奈特在迦太基王宫放了一把震惊地中海的火,就是在这个年纪。

      但对比奈特那时候的苦涩,卡里古拉的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天天沉迷在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兴趣爱好里,就像永远长不大一样。

      与卡里古拉相反的,日耳曼库斯却是过早的成熟,并且完全担负起了他王子的职责。

      日耳曼库斯渐渐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对提比略这个父亲有多余的期待了,不会因为提比略的冷遇而难过了,也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也许是因为他找到了新的值得他付出精力和感情的事业。

      日子一天天地过,常年沉迷酒色中的提比略衰老的很快,再加上年轻时受过的一些伤,早早搞垮了身体,在一次大病过后,身为罗马现任执政官的提比略意识到,他需要指定一个继承人了。

      罗马公民想要接任执政官都要等到三十岁,奈特是个例外,因为他是凯撒的儿子,是凯撒指定的继承人,所以人们允许他早一些继位。

      但现在,可以成为提比略继承人的不多,卡里古拉二十二岁,日耳曼库斯二十岁,都不到合法的年纪。

      但是所幸提比略这些年来在国王这个位置上干得还不错,人们还算拥护他,只要他愿意指定,就算年纪还差那么几年,他也有把握能让他的继承人坐上国王的位置。

      问题就出在国王人选上。

      在听说提比略有了指定继承人的意图后,罗马的各方势力都开始动作起来了,有的时候,人不想做某样事,也会被他人裹挟着前行。

      百姓中呼声最高的是卡里古拉,毕竟他有着凯撒孙子的正统身份。

      但日耳曼库斯也凭借着这些年来的矜矜业业获得来元老院的支持,这些日子以来,提比略经常看到日耳曼库斯和一些元老们来往甚密,但日耳曼库斯这拉帮结派的做法让提比略很是反感,觉得隐隐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

      提比略有想过指定继承人,但可没有想过这么快退位,更没有想过会被人逼着退位。

      日耳曼库斯现在的行为,很明显是过界了。

      与虎视眈眈的日耳曼库斯相对的,是卡里古拉的不知愁苦,一天天的还是该干嘛干嘛,女装的癖好也一点都没有收敛,尽管总有提比略帮他擦屁股,但是提比略也很清楚,这种大事很难瞒得住,而作为卡里古拉竞争者的日耳曼库斯一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如果日耳曼库斯要将这件事爆出来,一定可以极大地打击到卡里古拉在人民心中的地位!

      这事就像一根刺一样埋在提比略的心里,愁得他觉都睡不好,某一天,当掌握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元老院过半的元老都与日耳曼库斯有纠葛后,提比略终于按捺不住,对日耳曼库斯动了手。

      动手那天在罗马还是一个节日,用来迎接一年中的第一个春天,对比新年和百年节这种节日来说,这个节日在罗马人民心中其实不怎么重要,作为这么多年来的新年都没有和日耳曼库斯一起度过的人,突然在这个平平无奇的节日想起了日耳曼库斯,连提比略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有些讽刺。

      提比略主动邀请提比略来他宫殿中饮酒,日耳曼库斯显然也有些诚惶诚恐,原本一直能口若悬河的人在宴会上一直不太敢说话,都要等提比略先开了口才敢接话,但酒倒是一杯接一杯不敢停下。

      喝到后半夜的时候,提比略已经觉得有些晕乎了,他放下酒杯,说:“日耳曼库斯,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两父子一起聊天过了?”

      提比略很少光明正大的提及自己和日耳曼库斯的关系,他总觉得给自己哥哥戴绿帽这事并不光彩,对哥哥的名声不好,每次都是日耳曼库斯有意无意的简单提到两人的关系,想要吸引提笔了的注意力,但这招其实一直不怎么管用,日耳曼库斯成年之后就不再用了,现在似乎是提比略第一次主动提及两人之间的关系。

      日耳曼库斯显然是受宠若惊,战战兢兢道:“从未有过,父亲。”

      这回答倒是把提比略噎住了,他只知道自己对卡里古拉偏心,对日耳曼库斯不够好,却没想到原来有无视他到这样的程度。

      提比略低下头:“这样啊,这是我的不对。”

      日耳曼库斯的眼眶开始泛起泪光,他低着头,望着手里的酒杯,从来巧舌如簧的人,此刻在听到提比略的道歉后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提比略也察觉到此刻的氛围有些微妙了,忙举起酒杯:“来,咱们父子俩喝一杯。”

      “父亲,您知道吗?我一直都很敬佩您。”日耳曼库斯没有喝下那杯酒,却是一边流着眼泪鼻涕,一边对提比略说。

      “哦?”

      提比略这个人的风评在民间和元老院一直十分两极分化。

      要说功,他也确实为罗马打下过几场胜仗,但那都是借助着安东尼这个强大的武器,在安东尼死后,他少有的几次出征,都是靠着罗马帝国强大的兵力压制,战果虽说漂亮,但也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他这个人成为执政官以后,最值得夸耀的就是他的稳定不出错,不出错这项优点在国家机器前进的道路上有时候可比天才明君之类的评价更为重要。他做执政官这些年,罗马没有向外扩张领土,人民生活也没有多大的改善,但也不至于突然陷入困窘。

      所以,他注定成为一个不值得大书特书,却又是史书上绕不开的一个特殊存在。

      提比略一直觉得,成果如此平庸的他并没有什么值得人敬佩的地方。

      可日耳曼库斯却流着眼泪说:“您竭力修补着罗马这艘大船,不让他沉没,没有人比我更知道这需要耗费您多少的心力,我的毕生之愿就是成为像您一样的人。”

      这一句夸奖,却让提比略皱起了眉头,他向后靠了靠,说:“所以你就在元老院拉帮结派,妄图篡我的位?”

      日耳曼库斯大惊,跪倒在地:“父亲,孩儿从来没有有过这样的想法。”

      提比略冷哼一声:“是吗?”说着,就将一卷羊皮卷扔到了地上,羊皮卷上写着的,正是日耳曼库斯同元老们来往的书信,提比略说,“这只是其中的一点,你还想看更多吗?”

      日耳曼库斯捡过那书信,额头冷汗直冒,他的声音开始颤抖:“父亲想要怎么处置我?”

      “谋反在罗马的法律里是怎样的罪行,你该很清楚,在做这事之前就该知道你会有怎样的下场,但你是我唯一的亲儿子,我也不会真让你死了,过了今晚,你就去行省带兵去吧。”

      地上跪着的日耳曼库斯沉默了很久很久,可提比略很有耐心,一直在等,终于等到了日耳曼库斯开口,他说:“这就是父亲为了让卡里古拉上位选择的手段吗?”

      “混账东西,胡言乱语些什么?!”

      却见明知犯了错的日耳曼库斯这会儿却是站起身来,望着面前的提比略的眼神反而像个得胜者一般,他说:“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父亲你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说着,日耳曼库斯便步步上前,靠近提比略,说:“这种事还需要我来细说吗?从小到大,不管卡里古拉做了多少糊涂事,肩上没有担起一点作为王子的责任,您的眼里都只看的到他。我的努力,我这些年来为帝国,为家族做的那些事,没有一样能够让让您放在眼里。还记得我十岁那年,病得快要死了,只希望您能来看我一眼,可那时候卡里古拉不见了,最后,您跟安东尼伯伯都去找卡里古拉了,据我所知,你们没多久就找到了他,而他只不过是因为你们不愿意陪他去钓鱼才一气之下离开了王宫,在那之后你们接连陪他吊了几天的鱼,没有一个人来看我一眼,安东尼也就算了,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卡里古拉也是他最爱的尤利乌斯的孩子,那您呢?父亲,您又是为什么?我才是您的亲儿子啊,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您却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呢?”

      这是日耳曼库斯第一次在对上提比略的时候这么硬气,他在站直的时候,提比略站在他的阴影里,一时间仿佛看到了带给了他太多阴影的死鬼父亲老安东尼,提比略这才发现,时年二十的日耳曼库斯现在已经这么高了,不知不觉间,他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他盯着自己,像一只讨债鬼。

      如此近的距离,日耳曼库斯带来的威压让提比略觉得很不舒服,他头一回有这种被人压制的感觉,身为帝国执政官的提比略如此罕见的感觉到了恐惧,他不禁大叫起来:“卫兵!卫兵!将这小子给我带下去!”

      “别叫了。”日耳曼库斯说,“现在周围都是我的人。”

      提比略惊恐扭头,发现自己叫了半天,周遭果然空无一人。

      这几乎是提比略在安东尼死后第一次遇到这样无助的情况,那种对自身处境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指缝间的东西流逝的恐惧,一时间又让他想起了当年安东尼离世前的夜晚,因为鼠疫,他身上长满了疮,人们都说这东西会传染,提比略甚至不能进到房间里去看安东尼一眼,只在窗外眼睁睁看着安东尼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直到身体都渐渐僵硬,谁也无法从死神手里抢人,那种无能为力的可怕,他再也不要再体会一次了。

      可眼下,他再度遭遇了这样的可怕。

      恐惧到极致后,提比略却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非要到了绝境才会崛起。

      提比略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望向日耳曼库斯的眼神已经变得深沉又冷静,他说:“那么你现在是要向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讨回公道,杀了我吗?”

      反而是日耳曼库斯先现出动摇:“不,您怎么会这么想?”

      “也是,再怎么样,想要坐上执政官的位置,你也不会愿意背上弑父的罪名,既然如此,就由我这个从来失职的父亲来最后一次行使我这个父亲的责任吧,我会推举你来做我的继承人,在我卸任之后就会离开罗马,隐居行省。”

      日耳曼库斯显然没有想到提比略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半晌望着提比略不说话,嘴巴却在颤抖着。

      提比略早料到如此,日耳曼库斯看似已经对自己冷心冷情,但实际上却又很难完全放下亲情,孩子们其实终其一生都在渴求着父母的爱,他没有那么容易能够对自己翻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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