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有妖道》熊猫凶猛

5、绿娘

　　那天晚上之后陆家的怪事并没有结束。

　　自从陆子鱼死后，陆家众人皆惶惶不可终日，陆老爷年事已高又遭逢丧子之痛，便回老家休养去了。家中便只剩下陆子期、小兰和绿娘以及一些奴婢。这怪事就发生在绿娘身上。

　　陆子鱼死后绿娘开始只是不言不语每天望着天发呆，吃饭穿衣都要人伺候，像是失了魂魄似地。可是，突然有一天，她从院子里冲了出来。陆子期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可怕的情形。

　　绿娘那天早晨起来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两样，依然是不说话也不动，起床洗漱吃饭都要人伺候着，好在她还算配合。家中正在服丧，到处挂满了白布燃着白烛和镇魂符，按风俗家中有人亡故必先停尸三日，陆子期的棺木就放在陆家大厅里。

　　此时即使是大白天，陆家四处也是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刚死了人处处布满了肃穆诡异的气氛。可到了午饭的时候，原本静得可怕的陆家大院里骤然响起一阵惊叫。这惊叫打破了满院子的静谧肃穆，却凭添了几分凄厉。

　　“啊——！！救命啊！大少奶奶要杀人了！！”

　　这声惊叫充满了恐惧和惊慌，刚吃完午饭呆在后院陪着小兰散步的陆子期脑中立即回想到了那天晚上可怕的情形，于是叮嘱小兰回房后便拔腿朝绿娘居住的院子跑去。

　　刚跑到院门口迎面就撞见了从院子里往外奔出的婢子，他一把抓住满脸惊慌的婢女焦急的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定睛一看他才发现，婢女的脖子正汩汩的往外冒血。

　　“二……二少爷……大少奶奶她……她要杀人……”

　　说完这句话婢女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脸色惨白身体一软便晕倒在陆子期怀中。闻讯赶来的除了陆子期还有家中几位仆人，他们接过晕倒的婢女便远远的缩在院门外，脸上的表情既惊恐又茫然，不住的伸长了脖子朝院内张望。

　　“还看什么！？赶快送她去找大夫！”

　　听到陆子期呵斥的几位仆人方才如梦初醒般抬着婢女匆匆离开了绿娘的院子。

　　陆子期转头刚要迈步进院门，便看见绿娘的房门大开。绿娘正在守丧期身穿一袭白衣，站在房门口手里举着一把剪刀，身上脸上溅满了鲜血，眼睛圆鼓鼓的睁着。脸上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呆滞神情，五官皱成了一团，每一个纹路里都是嗜杀的冲动。

　　陆子期站在院门口和绿娘对视。此时他听见了一种声音，像是某种野兽低声的咆哮。再细细辨认，这才发现这个声音就是从绿娘的喉咙里传出来的。

　　陆子期发现绿娘的脸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是她的了，原本秀美的五官像是突然换了个人。

　　这时看着陆子期一直不说话的绿娘突然开口了：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自作孽不可活！”

　　说完这句话，绿娘便举着剪刀飞一般朝陆子期扑来。

　　全身白衣脸染鲜血神情可怕的绿娘现在在陆子期眼里看来，完全就像是一个索命的厉鬼。可毕竟陆子期祖上世代都是驱邪术士，很快便安定下来。

　　他摆好架势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张符纸，快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符纸上画了个驱邪符等到绿娘奔至面前是他大喝一声：“妖孽，还不速速离去！”随后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符箓贴在了绿娘的脑门上。

　　男子原本就是阳刚之体，加之怒喝和符箓，这一招让绿娘身形一顿，便让陆子期占得了先机。他伸手一把抓住绿娘拿着剪刀的手，用力一扭。

　　“锵啷”一声，绿娘手中的剪刀掉在了地上。

　　手中失去了利器的绿娘却尚未死心，她张牙舞爪喉咙里咕噜作响，可双手被陆子期制住无法动弹，只得龇着牙将沾满鲜血的脸凑到陆子期的眼前。陆子期这么近距离的看着绿娘的脸，发现她眼睛一直往上翻，已经快看不见黑眼珠，整个眼眶里都是森冷的惨白色，上面爬着一条条鲜红的血丝，嘴唇大张着向下咧，已经咧到了夸张的程度。

　　可最让他感到害怕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发现原来自己刚才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绿娘的脸变了……不对，应该说绿娘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的脸。

　　听完陆子期的讲述林天放也觉得他家中发生的事情确实古怪。突然行为怪异的大哥，夜半忽现的妖风，死于床榻之上的陆子鱼和躺在身边的丈夫被啃食干净却浑然不觉的妻子。

　　这整件事情的疑点太多了，为什么陆子鱼夜半会出现在小兰房门外，是被邪物附身了？他想对小兰做什么？起初看起来，着妖物针对的是小兰，可后来遇害的却是陆子鱼。还有绿娘怪异的举动，看起来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像是妖物鬼怪针对陆家人所为。

　　一般来说寻常人总认为妖孽鬼怪害人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可以林天放的经验来看，虽然人人惧怕妖鬼，可一般来说妖和鬼是不会随便与人结仇或者结缘的。妖和鬼和人一般都固守着自己的领域，很少相互干涉，否则世上岂不早已妖气横生鬼魂作祟天下大乱了。可如今这东西针对陆家掀起如此大的风波所为何事？

　　林天放低头看着地面陷入了沉思。

　　就在林天放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陆子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一拍大腿：“对了，还有件事情我忘了和林大哥说。”

　　林天放抬起脸无可奈何的看了陆子期一眼：“我说陆兄弟，你说话怎么老是藏一半露一半的。”

　　陆子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林大哥，有怪莫怪，其实在下也不知道这件事可有说明的必要。”

　　“你说与我听听看。”

　　“那东西，好像不怕镇宅符箓。好几次我贴在家里的符箓都被无故毁去。”

　　林天放听完没做声，倒是林六低声咳了一下和林天放交换了一个眼色。

　　林六：我看不是它们不怕符箓，而是他的符箓效力太低了。

　　林天放：是也。

　　“林大哥？”

　　看见林天放和林六的神色感到不解的陆子期疑惑的叫了声林天放，林天放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带过了他的疑问：“没事，那件事情之后为什么你和小兰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安身？”

　　林天放的提问又让陆子期面露沉凝之色，他叹了口气说道：
　　“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家里的仆人婢子除了从小便在我家做事的管家也一一遣散。而我家世代都是以为人驱邪施法为生，自家大哥却在布满符箓瑞物的宅院中死于自己的床上，威信自此一落千丈，再无乡亲上门相请。”

　　说到这里陆子期脸上显现出几分悲愤之色，他握紧了拳头，语带怨恨的说道：

　　“最让人心寒的是，小兰身怀六甲，我家又有邪物作祟，实在不适合她居住。可以前为了请我做法事总是笑脸相迎的乡亲们，见我家招惹到了不祥之物，竟然纷纷走避，连客栈也不收留我们，最后只能落得破庙屈身的地步。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已才想请江雁北江道长出面帮忙。”

　　坐在一旁的林天放听到这里原本也生出几分唏嘘，可随后却愣了一下，然后噗的一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林六也忍俊不住的把脸转过去笑的肩膀直抖。

　　陆子期被两人的反应搞的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随即又生出些恼意。

　　“两位，我正为家中大变烦恼不已，你们怎么……幸灾乐祸呢！？”

　　林天放笑的眼泪也快流了出来，他指着陆子期一边笑一边用不成调的声音说：“你……你叫姓江的什么？道长？哈哈哈~~”

　　陆子期这才明白林天放笑的是什么，可他却半点没觉得好笑：“林大哥，你忘形了。”

　　林天放好容易止住了笑，一边朝陆子期摆着手嘴里一边说：“对不住对不住了。”

　　边上的林六这时说话了：“陆兄，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可……江雁北和道长这种身份……实在相差甚远。”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为什么你不和令尊一同回老家避祸？”

　　林天放感到十分不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举家迁回老家离开是非之地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因为一般来说，如果不是和鬼怪结下了什么冤仇，那便是房屋风水妨碍或者触犯了它们，只要举家搬迁一般来说它们也不会追着不放。

　　毕竟鬼怪也不是成天没事就爱给别人和自己找麻烦的。如果离开长平就没事了，那就排除了寻仇的可能。

　　陆子期皱眉怒气全消，眼神也跟着黯淡下来：“这……家中遭此大变，我原本也打算带着小兰跟着我爹一起回老家，可自从绿娘行为大变之后她便不许人近身了，谁靠近就攻击谁。并且，从那事之后她变得力大无穷，连平时认识的人也全然不识了。即使几个男子一起上前也很难制得住她。绿娘嫁进陆家也有七八年了，我也不忍心丢下她不管，说来惭愧，我虽身为驱邪术士但可叹法力微薄，虽然修法多年却成效甚微，又从未真正的遇见过妖物，还是如此凶险的情形，实感有心无力。无奈之下，我只能将绿娘锁在了院子里，然后让人在院墙外开了个小洞，每天只让管家把食物从小洞里送进去。然后安置好小兰后托人打听到江雁北江……江大师最后一次现身是在雁北城内，这才动身前往雁北城。”

　　说到这儿，陆子期家里发生的事情算是向林天放交代清楚。

　　“你是觉得那个作祟的妖物现在附在绿娘身上？”

　　林天放听完询问陆子期道，陆子期点点头：“是的，除了这个在下实在想不出，绿娘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

　　“绿娘说的那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你觉得有何含义？”

　　林天放突然话锋一转，丢出了一个问题给陆子期。

　　陆子期一愣，然后定定的看了林天放片刻，这才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陆子期说完林天放和林六都作出一副深思状，庙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陆子期连回忆带讲述，这一讲便讲了大半日，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午时，此时阳气最盛阴气衰弱妖秽鬼怪最为避讳。林天放等人一路赶到巴州，路上为了节省时间吃的都是干粮，到了这里林大说在庙外不远的树林里看见了不少野兔，便去打了两只回来准备让大家打打牙祭。

　　小兰见到陆子期回来心神安定不少，气色也见好转正午的太阳又高高的挂在天上，平时不敢随便到外面走动的小兰便也跟着林大到庙外的空地上打起了下手。庙里只剩下了林天放、林六以及陆子期三人。

　　算一算两人出去也有快半个时辰了，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一阵阵烤兔肉的香气。

　　林天放的肚子很适时的响了起来，于是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先吃饭。”

　　说完便转身朝庙外走去。陆子期也跟着站起来，慌里慌张的问林天放：“林大哥，说了这么多你可想到了什么解决之道？”

　　林天放倒是很干脆的回头斜睨着陆子期，对着他很灿烂的一笑：“没有。”

　　胡子拉碴的脸配上这十足无赖笑，绝对的流氓。

　　林六这时也站起来朝庙外走，也跟着林天放转脸朝陆子期一笑。懒洋洋的像是把陆子期刚才说的当说书听了。

　　陆子期愕然，再次对这群人感到了怀疑。

　　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陆子期呆呆站立半晌，突然听见庙门外传来林天放漫不经心的声音。

　　“喂，我说路小哥，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今天晚上到你家看看直接杀了不就完了？但现在，民以食为天，吃饭最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