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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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快……」
「……阿海……」
倏然撑开眼帘，视网膜中显现而出的视界像是一个被砸碎后又被拙劣的工匠学徒胡乱拼凑起来的琉璃器具，凌乱、扭曲甚至带着怪异的漩涡。
不再浪费剩余的力气，他合上眼，张牙舞爪的诡异色块终于消失在视野中。
尽管每一根神经都在渴望着休憩，他依然坚定地抵制住昏睡的召唤，动用了大毅力才让指尖微微颤抖。
发现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他叹了口气。
反射弧顽强地叫嚣着它的幸存像是对先前被刻意忽略表现出极度的不满，仅仅是神经末梢的些微反应就让自己的意志力有了溃散的迹象。
虽然疼痛没有哪怕一点让人幸福的感觉，但至少它能证明自己身体的完整性。
身体机能似乎并没有被损坏？
真是个非常不错的消息。
花了些时间收集起身体里最后的力量，挪动因为姿势不够正确而僵硬的身体，脑袋抵住坚硬的墙体。努力无视全身像是被电流猛击而产生的麻木与刺痛，他突然产生了一丝近乎愉悦的错觉。
原来太过剧烈的痛感真的会让人有种名为作呕的欲望呢？
或者说……背脊与墙面接触感受到的凉意也许还算是不错的享受？
周遭传来压抑的抽泣，糊成一团的大脑开始本能而缓慢的接收指示，零星的意识开始串联，像是被一根铁钎狠狠翻搅过的脑海里闪现出凌乱的碎片，无止境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再一次睁开眼来确认自身所处之地。
先前扭曲到诡异的破碎画面似乎被拼凑整齐了。
屈起几乎感受不到它们存在的双腿，用了最后一滴力气让双臂环上膝盖蜷缩四肢，依旧倚靠着的沁凉也许是他还能维持住理智与思绪的最大功臣？
埋在臂间的唇角轻勾，他眯起眼，眼角飞快掠过四周。
直觉提醒他，适当的保存体力与体温是必要的，毕竟谁都不能指望应该与自己糟糕的身体状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鬼地方能有提供治疗病患的良好条件。
仅仅是极短时间的打量也足够他对自身所处之处作出基本的判断。
没有窗。
用来透气的是门与地面之间衔接并不十分紧密的缝隙。
除此之外，竟是连一丝裂缝都不存在。
也许……这是防止逃跑的措施？
……逃跑？
他微微皱眉。
本能清晰地昭示着这里的危险性，心底隐隐透出些怪异的念想，可每当沉浸其中想要仔细琢磨的时候却又消退地一干二净，强烈的违和感引发的眩晕逐渐掩盖了剧痛。
厚重的铁门与墙面间摩擦出令脆弱的耳膜痛苦的刺耳鸣叫，被几个壮硕的身影拖走的人形物体的哭泣中似乎带着绝望。
哦呀……这可真是令人无比厌恶的环境呢……
微眯的眸子飞快地瞥过他们的背影，之前遭受创伤的耳膜非常坚韧，作为唯一能起到完整作用的听觉非常敏锐，它的正常运作使不远处的角落里极低的喘息与哀鸣准确地反映在渐渐空白的大脑里。
维持着环住膝盖靠着墙的姿势，他勾起的嘴角扯出的弧度带着讥讽与冷漠。
大脑中凌乱细碎的画面对他空白一片的记忆没有任何提示，甚至没有关于自身身份的任何记忆，过于短小的手臂证明身体年龄并不大，不知如何被吞噬得干干净净的记忆没有留下一丝有参考价值的内容物。
问题来了。
自己所能给出的基础常识显然与这具明显年幼的躯体理应知晓的不符，这种最简单的对比表现出的差异显得极其怪异，令他无法不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怀疑。
明明连自己是怎样的存在都能忘记，却有着极其完整的、根本无从得知如何养成的世界观，所有的一切都带着突兀与异常，他的心境依然毫无波动。
他甚至不理解为什么他会简简单单就接受了残缺到这种地步的自己。
仅剩的直觉喻示了他将会遭遇的待遇，也许它与自己被埋葬的过去有关。
可是……没有力量的他只能忍受下去。
那是唯一能够让他活下去的路。
因为你太渺小。
因为这个世界弱肉强食。
因为这个世界太过现实和残酷。
也许该套用一个总是自封为神的中二晚期患者的宣判，「这个世界——有罪。」
……
他抽了抽嘴角闭上了眼，觉得突然闪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十分有趣。
……为什么这种奇怪的句子会轻易地从脑子里蹦出来？那个传说中的神（经病）是谁？中二又是什么？
直到大脑开始抽痛，意识都要涣散，他才不得不放弃试图回忆起什么的企图。
下意识将自己环抱得更紧一些，朦胧的眼前像是一块覆满水气的镜子，他用脸颊蹭了蹭膝盖。
蜷缩环抱似乎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动作？不过，这是谁说的呢……
就在大脑无力负荷清醒的时候，门外渐近的脚步声与液体溅落在地的响声瞬间让他绷紧了所有的神经，被粗暴推开的铁门带来一缕腥甜的微风后很快再次发出锁扣狠狠摩擦墙面的刺耳声响。
地面上多出的那具人形物体奄奄一息地喘息着想要挪动身体，一个颤抖得不行的身影轻手轻脚地蹭过去，环住那个艰难生存着的人。
可能很久没有开口而近乎嘶哑的喉咙中挤出干涩的话语，“不要死……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的……”
“……恩……活下去……我们，一起……约定过……”
约定……那是什么？
冷眼看着做了所谓的约定的一方终究没能坚持到下一顿饭的时间，而另一方也在不久后被带走后音讯全无，他勾勾唇角。
这算是无效的约定……还是算约定的另一种达成方式……呢？
诺言是咒，更是羁绊。
每天看着来来去去被带走又被带来的家伙，陌生的气息越来越多，少数几张熟悉的脸被扔进门的时候也是浑身伤痕一副差口气就与世长辞的样子。
已经习惯缩在角落的男童用脸颊蹭了蹭被双臂环抱的膝盖掩住带着几分讽刺的微挑眉眼。
能回来总算也是件好事了……对吧？
哦呀……也许对他们来说——再也不用回来才是解脱？
忘了说——他是被称为696号存活体的存在。
也是唯一一个好运到每次都能回到这个牢笼熬过所有痛苦执念一般渴求着生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