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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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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卡萨诺瓦和德尔维尔小姐婚礼安排在一间小教堂里,双方几乎没有什么亲友可能出场,因此也几乎没有邀请什么客人。可是一场婚礼,不论怎么简陋,总是少不了新郎新娘和神职人员的。
我的室友Sherlock Holmes决定破坏这场婚礼。
在圣坛面前伪装成神职人员可以说是一件足够渎神的事儿了,简直明目张胆!主啊,请你用宽厚的心原谅你的子民吧。
“唉,得了吧,这种时候别管什么上帝啦。”
瞧啊,主,这句该死的话可是从我那位邋遢室友的嘴唇里吐出来的,记清楚啦,是他不是我。我可是很虔诚地请求了您的谅解,这一次您不谅解也得谅解。
我得说,我和我的室友是抱着一种崇高的、甚至是骑士主义精神来干这一切的。(不是因为那传说中五位数的酬劳!)
现在我看起来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牧师,我脸上贴了雪白的眉毛和胡子。我觉得我自己都不能从镜子里头认出我自己来,并且为了能让自己站在圣坛后看起来挺拔一些,我找了好几本圣经垫在脚下。
至于Sherlock,他则打扮得像一位神学院的学生,穿了一身长长的从头到脚的黑色长袍,他的身份是一个实习牧师。
时间一到,新郎和新娘准时赶到。新郎卡萨诺瓦这边没有人,新娘德尔维尔小姐带了一个伴娘来。那是一个小个子、黑色眼珠的姑娘,穿了一身浅粉色的套装。我想起来之前那个晚上他们的对话,那末这个姑娘就是“温蒂”了。
我的室友的策略非常简单,即“找不到罪名就给他安装一个”。虽然我不确定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我知道,仅仅他向卡萨诺瓦介绍神谕的那末一瞬间,我那位室友口袋里的“高纯度顶级的□□”就转移到这位新郎的口袋里啦。再过几分钟,苏格兰场的缉毒部门就会领着缉毒犬蜂拥而至,把整个教堂团团围住。
这样很好。
Sherlock给了我一个眼神暗示,我心领神会。当我将手按在圣经上,开始念开场白之前,我的胳膊肘假装不慎碰倒圣杯。
这镀金的杯子啪嗒一声响,从圣坛上滚落下来,十分清脆。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都很顺利。缉毒犬将会抢先冲进教堂,扑倒新郎,而实枪荷弹的缉毒警察尾随而至,当场人赃俱获。紧接着这位新郎瞬间就会被转移到警察局里面去啦,关于他携带过量毒品的报告早就写好,他早晚都得签字的。
但在缉毒犬刚刚好奇地伸进一个头时,我听到了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缉毒犬把头又缩回去了,毕竟它们只负责缉毒,可不负责查抄非法携带枪支。
这枪声离我很近,确实。当我把视线从满满记载着圣谕的经上移开,望向这个可怕而混乱的人间时,我就能看到,粉红套裙里面的伴娘温蒂高举着枪支,对准了白色婚纱里的新娘,这位挟持者的镜片后面的眼睛湿润,而手指微微发抖。
第一枪打中了脚边的花篮,红色玫瑰散落了一地。
“你不能嫁给他!”
我们的德尔维尔小姐先优雅地整理一下发型,才慢慢地开口。
“为什么?”
“他是个危险分子,维多利亚!”
“我从来不害怕危险,任何。”
“他死了三任太太!”
“我愿意成为第四任!”
“那好吧,”这位温蒂姑娘将手中的枪放下了,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坚定,“如果你硬要嫁给任何人的话,甭管他是谁,我都宁愿杀了你,然后杀了我自己。”
我注意到我们的准新娘勾起嘴角来笑了一笑,那笑容里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很久啦”。
“任何人前面难道不应该加一个定语,是‘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我亲爱的温蒂,这样你就谁都不用杀死了。”
一般来说,按照我平时和Hudson太太一起看的肥皂剧里的剧情,什么婚礼的意外啦、真情的表白啦,接下来总该四指相扣、抱头痛哭什么的。但看起来现实往往比戏剧来得更加惊心动魄。
温蒂手上的枪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站在圣坛另一边的准新郎被这骤然的变故气得变了脸色。
而德尔维尔小姐还保持着一贯的镇静,我想起来她那天晚上也不格外惊慌的神情。她掀开厚厚的白色长裙,从大腿边的吊带袜上抽出一支枪来,朝教堂上方开了一枪,天花板的灰尘噼里啪啦掉落了一地。明亮稳健的枪声暗示出她至少是受过训练的,而她说话的口音清晰有力,显示出大家闺秀的气慨。
“女士们,先生们,统统都往后退。噢,除了您,牧师先生,您上前一步。”
我举起手,从圣坛上走下来,因为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了我。
我希望她抓住我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我离她近,而不是因为我比她矮。
该死的!
德尔维尔小姐挡在了她的伴娘面前,一手稳稳着举枪对准了我,另一只手则又掀开长裙,从吊带袜上抽出一支手机来,按了几个键,里面传来一个老年人虚弱的叫喊。
但是这位小姐说起话来可真是掷地有声!
“好吧!老头子,教堂牧师落在我手里啦,现在给你两条路选,要么接受我跟温蒂结婚,要么我就嫁给卡萨诺瓦。二选一,没有别的结局。我告诉你,老头子,如果我不能跟温蒂结婚,那末不管我是嫁给一个恶魔中的恶魔,还是一个天使中的天使,对于我来说,都TMD是一个样子!”
我的室友Sherlock Holmes终于看不下去,站出来替我说话。
“女士,用武力解决纷争是可笑的。你放过这位可怜的牧师吧,你瞧他都在发抖啦。”
她啪地一声扔掉手机,神气活现地说:
“我要两张到洛桑的机票,头等舱,不然我不会放开这位可怜的牧师的。”
Sherlock Holmes翻开手机,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静。
“我现在就为你订机票,小姐,你可以放开他了。”
等我的室友一订好机票,德尔维尔小姐朝着天开了一枪。
“这是礼炮,牧师先生,您现在可以为我们证婚了。”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的反义词。除了德尔维尔小姐高高兴兴地挽着她的女伴去洛桑度蜜月去了。卡萨诺瓦先生因为携带过量□□正面临着被起诉,sherlock似乎塞给他的毒品纯度和重量都稍稍高了些。我们高贵的主顾气得半死,索性住进了医院,不过女儿和一个好女人结婚总比跟一个坏男人结婚要来得让人欣慰一些。
至于我跟sherlock,上帝!我们从头到尾的举动被主顾鉴定是“愚蠢而失败”的,因此传说中的“五位数酬劳”也彻底成为了一个虚妄的传说。这样我们两个的经济状况在这个不景气的年代更加雪上加霜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这个阴沉沉的早上,我继续满怀希望地举起厚厚的一沓报纸,而我的室友则继续站在起居室里的另一头,做他那些没完没了的实验。
片刻之后,我十分失望地放下报纸,改为拿起桌上的三明治,我几乎灰心丧气,感觉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任何地方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似的。
这时候我听见我那位室友头也不抬地说:
“看来你又在考虑和我结婚的事情了,John。”
“你在做实验时不能专心点吗,sherlock?”我差点因为这句话被三明治噎住了。
“我花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对付这个实验已经绰绰有余了。至于跟你谈话,我认为耗用不了百分之一的大脑内存。瞧,十分钟前你拿起报纸。最近三周来你每天早上都会看报纸,然后首先看看上面的招聘信息。但很显然,没有一个地方需要一个有伤残证明的医生,尽管他经验丰富。接着你翻到足球版,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希望。但你已经连续五场下注,没有一场是获胜的,John,你或许需要多吃几条章鱼。紧接着,你不小心翻到国际版,美国佬奥巴马正在就伊拉克撤兵大放厥词。试图靠武力解决国际纷争多可笑。是的,多可笑。最后你茫然若失,居然拿起了八卦版,那上面说摩羯座和金牛座是天生一对,你肯定觉得荒唐透了。但是你仍旧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墙壁上的弹孔,毫无疑问你在想,这家伙虽然邋遢又无趣,他至多只是一个顶坏的室友,但好歹算不上是最坏的那个。所以最后的回答是,你可以和我结婚,John,我不介意这个。”
我将报纸揉成一团,大声喊道: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室友显然疑惑于我的反应,他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噢,John,这还用得着问为什么!省下来的钱足够你去一趟布莱顿海边住上几天,那里完全有利于你的身心健康,兴许还能有场艳遇。”
我感到非常难堪,因此粗声粗气地回答他。
“我还没有疯,Sherlock。”
“上帝!你讲话简直毫无逻辑可言,John!我完全看不出来由你发疯这个前提是如何推导出和我结婚这个结论,同理它们之间也无法反推。我只是在给你提供一种假设,并且将所付出的代价以及随之引发的后果如实地告知你而已。你和我,我们什么也不用失去,什么也不用改变,就可以得到免税,并且申请福利。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吗,在这个‘没有任何地方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的残酷世界里?”
他最后一句话所用的语气彻底激怒了我,我从沙发上跳起来,扯起自己的外套穿上去。
“得了吧!你这个没有心的家伙!我上份和上上份工作是因为我自己的过错而丢掉的吗?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那该死的短信!”
注意到我系好鞋带,正要推门而出,我的室友在我身后问我:
“你要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地说:
“人才市场,我要去找份工作!”
“好吧,”
我的室友停下了他手上的实验,这时候我已经匆匆下了好几级台阶了,我听见他慢悠悠地说,
“要是我是你的话,准还会顺手抄起壁炉边的那柄黑色雨伞再出门。你要是专心听,就能听到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的响声了。那末祝你好运,John,我会提醒你回来时给我带甜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