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余生》水木成林

3、我可是为演戏而生的

　　迟瑞第二次见到乔雅是在一个偏僻大厦的仓库，当时他去堪景，谁知道楼下却传来一道宏亮的声音。
　　“给钱”
　　迟瑞听到熟悉的声音，然后从楼上往下望去，发现下面站着的正是乔雅。
　　乔雅站在大门处，显然是刚刚进来的。她的对面站着田虎和王鑫两人，田虎约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威猛，长相豪迈粗狂，怒目圆睁，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而身边的王鑫则是圆胖的身材，笑眯眯的眼睛，给人一种敦厚之感。
　　田虎和王鑫看着面前张口要钱的乔雅，语出嘲讽。
　　“小姑娘，你可以呀，胆子够大，真敢来呀！”
　　田虎说着，就拿起一旁的椅子，向乔雅走去。当他来到乔雅面前，举起手中的椅子向乔雅头上砸去，乔雅吓得坐在了地上，谁知田虎只是做出砸的动作，椅子略过了乔雅头顶，放到了地上。
　　田虎举手示意乔雅坐下。
　　乔雅惊魂未定，但还是强装镇定得从地上起来，坐了下去。她小心观察四周，这个仓库有前后两个大门，但门都关着。仓库内四周有八个窗户，窗台不高，乔雅低头看着自己穿的平底鞋，要跳出去很容易，顺间放下心来。
　　“这有什么不敢来，别说这里，不给我钱，刀山火海我也敢去。”
　　乔雅气势恢弘，对面的田虎不可抑制笑了起来。
　　“就为了这两千块钱，缠了我们三个月，报了六次警，往工商局投诉了我三次？”
　　“说好的，我干满一个月给我两千块钱，谁让你一直拖着不给”
　　“就为了这一点钱？”
　　“这不是一点钱，是我一个月的房租加生活费。再说，这是我劳动得到的，凭什么不给我？”
　　田虎看着面前消瘦的乔雅，虽然瘦小但眼神坚毅。
　　“算了，算我怕了你了，我今天就给你”。
　　田虎示意王鑫递给他钱包，然后从里掏出两千块钱给了乔雅。乔雅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切，自己费尽心力要了三个月的账，就这样给了。原来之前所说的什么等会计审核，果然是骗自己的。乔雅当面点了钱，心满意足离开。
　　田虎在后面大喊道：去工商局，把对我们的投诉撤销。
　　乔雅并没有理会他，王鑫跑到门口，试图追赶离去的乔雅，但被田虎拦住。谁知乔雅扭头对他们做个鬼脸，随后一溜烟跑掉了。
　　田虎在乔雅背后大喊：记住去撤销，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虎哥，早知道不给这丫头钱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咬了我们三个月，就为了这两千块钱，再耗下去得不偿失。”
　　这时迟瑞从楼上下来，一起陪着他的还有他们的大哥牛犇。牛犇、田虎和王鑫三人都是附近张家庄的村民，房屋拆迁后搬到了城里，就靠房屋租赁过日子。
　　牛犇来到两人面前，询问事情进展。
　　“给了吗？”
　　“给了，这丫头太难缠了，我是怕了她了。”
　　对面的田虎无奈回答。
　　迟瑞好奇询问：这是？
　　牛犇慌忙接过话，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三个除了往外出租房子外，还干了一点中介的活，就是给别人介绍工作，赚点中介费。这个小姑娘，当时给她介绍一个餐厅的工作，干了一个月有两千块钱。这就赖上我们了，天天找我们要钱，不给就打电话报警，然后给工商局打电话，不是投诉我们卫生不合格，就是投诉我们消防不合规，来来回回搞了我们三个月，烦不胜烦呀。
　　“这账不是当月就结的吗？”迟瑞好奇询问道。
　　一旁的王鑫气不过，大声说道。
　　“那是我们不结吗？对方一直没给我们结账。再说了她这样反反复复搞我们，我们也气不过呀，怎么着也得压他一两个月的钱。本来就两千块钱的事，我都能给她垫了，可是她这样来来回回搞，谁能受了？”
　　看到王鑫生气，牛犇安慰道：小事，都是小事。
　　牛犇继续招呼迟瑞：瑞哥，咱这价钱都好商量，你这边要租多久？
　　“我回去就把仓库情况和价格报给公司，等后续公司商量出结果了我再联系你。”迟瑞回复道。
　　“那等天哥的好消息。”
　　牛犇等人热情将迟瑞送出门外。
　　迟瑞出了大厦，看到晃晃悠悠走在路上的乔雅，他小心跟在身后，就在乔雅即将摔倒时，他上前扶住了她。
　　“你这……低血糖吗？”
　　对面乔雅点点头。
　　“你等我一下”。
　　迟瑞走进旁边便利店，买了一些巧克力、面包还有牛奶，递给了乔雅。
　　“谢谢，最近减肥减得太过了”
　　“你最近还在面试吗？”
　　“你认识我？”
　　“大清后妃”迟瑞做出了一个插鼻孔的举动。
　　乔雅定睛看着迟瑞，恍然大悟直呼：原来是你！
　　然后她慌忙道歉：不过当时真的对不起。
　　迟瑞：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乔雅叹了口气：当时是我太心急了。
　　迟瑞：你还在见组吗？
　　乔雅点点头，说道：当时去大清后妃也就是碰碰运气。不过现在看来，我的运气一向不好。
　　迟瑞明白乔雅说的运气只是一部分，经过上次面试，迟瑞发现乔雅其实并不懂表演，她只是凭着一腔孤勇在做。如果是相熟之人，迟瑞早就劝他转做他行了，但也许今天乔雅的勇敢触动了他，他决心提醒她：就没想过干别的？
　　乔雅摇摇头：这辈子就干这了。
　　对于她的回答，迟瑞淡笑不语，每个被他劝说的人都有这种回答，但往往在他们发现前方没有路后总是会及时回头。他相信乔雅也是如此，只是她现在年纪尚小，心性还未完全确定，他笑着说道：你才多大呀？就决定一辈子的事了。
　　乔雅看出了迟瑞的不信任，强力表示：我可是为演戏而生的。
　　迟瑞实在没忍住，大声笑了出来。
　　迟瑞的笑声刺激到乔雅，乔雅蹭一下站起来。
　　“你们就笑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刮目相看的。”
　　乔雅的语气真挚而坚决，迟瑞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迟瑞刚刚见她要账时的表情也是如此，明明不可能的事情，但她却笃定能做成似的。
　　后来迟瑞才知道乔雅当时并不是减肥，而是早已身无分文。他们的遇见就像上天刻意的安排，只为了给她苦难的生活中加点名叫希望的佐料，然后好让她继续沿着苦难前进。
　　绿灯很快亮起，迟瑞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在。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人群，迟瑞脑海中浮现小时候听过的故事。故事中的农夫为了让驴一直拉磨，就会在它的脑袋前绑一根胡萝卜，这样驴为了吃到这根胡萝卜就会一直向前。但也有人说根本就没有胡萝卜，只是驴误以为面前有胡萝卜。
　　迟瑞看着过往的人群，这时他好像看到了人们面前都绑着一根大大的、红彤彤的胡萝卜，此时的他觉得无比讽刺，不禁开始怀疑什么才是更好的生活？
　　“咚咚咚”雷声大作，狂风骤起。
　　多年后，我们都没有干成所谓的大事，也都没有活成希望的样子。那些年少时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那些为了胡萝卜放弃掉的东西，是否值得？
　　迟瑞心中浮现一个名字：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