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DuskStar

5、朋友

　　经过中午短暂的享受过后，林暮寒艰难地度过一下午枯乏的复习课。
　　按理来说，林暮寒这个常年位居榜一的学霸上复习课不应该艰难啊。
　　NO！NO！NO！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此艰难非彼艰难，别人的艰难是因为跟不上进度，或是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他的艰难是害怕睡着了。
　　啊这……实在是……无以评价。
　　林暮寒的成绩好是好，只不过他只对文科感兴趣，对于理科那只要分数高就行，其他的一切不强求，所以上一下午他已经掌握的理科知识点，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想睡却不能睡，过得浑浑噩噩。
　　“下课，放学。”
　　终于放学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才伸懒腰时差点碰到后面那位苏夜鸣同学。苏夜鸣见到他那副“终于下课了”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一下。
　　苏夜鸣飞快地收拾好东西，抱着书包坐椅子上，就这样看着林暮寒整理书包的背影，静静的等待着。
　　林暮寒整理好后，背起书包，起身离开。苏夜鸣也起身单肩背包跟上去，和林暮寒并肩走着。
　　林暮寒并未理会，保持沉默，以为苏夜鸣会在出校门时便离开。谁知出校门后，苏夜鸣非但没有离开，还朝林暮寒问：“你自己回吗？”
　　林暮寒点头。
　　“诶？我也是，好巧。”
　　不太巧。林暮寒心想。
　　“那你坐公交回么？”苏夜鸣又问。
　　“嗯。”
　　“坐早上那趟？”
　　“嗯。”
　　“我也是，那一起吧！”聊着天，两人并肩走到车站旁等公交。
　　看着姗姗来迟的公交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苏夜鸣站在林暮寒身后，让林暮寒先上。林暮寒上车滴卡后，对他说：“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车，在靠后的位置找了两个空座一并坐下。
　　林暮寒坐在里面，头抵着玻璃，把书包放在腿上抱着，合上眼帘。
　　苏夜鸣也将书包抱于胸前，他歪头看向林暮寒。
　　一张乖巧精致的脸摆在眼前。
　　林暮寒生得极好，有点女相，以至于他小时候总被人认成是女孩子，但他睁眼时，眼里的那种疏离感和浑身散发出的清冷气息，将别人对他产生他是女孩的念头立刻抛到九天之外。
　　他的五官很水灵，往上是一双好看到勾人的桃花眼，虽然里面不是含情脉脉，而是冰封的万千疏离，但也足够使人着迷。往下，是挺立却有些幼态的鼻子，这么说有些矛盾，可确实是如此，再往下，是一启红通饱满的唇。
　　苏夜鸣很好奇为什么林暮寒的唇那般红润，那般艳丽，他想问，却又觉得这样不妥，便也闭了嘴。
　　闭上双眼的林暮寒瞧着异常乖巧，甚至有些孩子气。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总给人一种很安静，很孤单的感觉。
　　苏夜鸣觉得自己老是盯着别人的脸看，很是奇怪，便扭开头，直视前方，随后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也是这样孤寂，这样独自一人吗？
　　苏夜鸣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就闭上嘴装哑巴，希望林暮寒没有听到，或者是没有听懂。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旁的林暮寒只是闭上眼休息，并没有真的睡着，他淡淡地“嗯”了声。声音闷闷的。
　　“那你没有朋友吗？”苏夜鸣瞬间脱口而出，说完后，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唐突，立刻补上一句“抱歉，你当我没说吧。”
　　林暮寒毫不在意，直接回答：“没有。”
　　“嗯？”
　　林暮寒解释道：“没有朋友。”怕苏夜鸣还没听懂，重复一遍：“我没有朋友。”
　　“抱歉。”苏夜鸣觉得自己戳别人的伤口，很不是东西。
　　“没什么，事实而已。”林暮寒说得云淡风轻。
　　“那…我做你第一个朋友吧！”
　　我做你第一个朋友吧！
　　林暮寒听到这句话后，原本闭上的双眼抬起，侧头看向苏夜鸣，才发现对方已在看他。
　　林暮寒有些不知所措，错愣地看着苏夜鸣，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从对方那双笑眼中看到自己，呆滞的自己。
　　真是蠢得可爱，林暮寒自嘲。
　　“朋友”一词，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
　　他生于一个并不完美的家庭，父母是商业联姻，他们并没有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先婚后爱，也没有老死不相往来，他们婚后生下林暮寒便各过各的，但每月都会按时往林暮寒卡里打钱。
　　在生下林暮寒几年后，他们又因父母的命令，为林暮寒生下个弟弟，不过他这个弟弟很少跟他见过面。这十几年来，他们总共不过见了十来面罢了，在这种生长环境下，他完全就没感受过爱，就连以前唯一关系最好的弟弟，也被父母分开生活，以至于他并不会表达情绪，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封闭自己的内心，从小就不善于表达与交往的他，自然也没有朋友。
　　他之所以那么喜欢语文，是因为文字可以给他抒发内心的情感，他可以肆意地倾诉，即使没有回应。
　　也许是林暮寒反应太过呆萌，苏夜鸣没忍住，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很软，很蓬松。
　　见对方这反应，也不知有没有答应，苏夜鸣不自信地又加上一句：“可以吗？”
　　“谢谢。”林暮寒回过神来，道谢。
　　“所以这是答应了？”苏夜鸣有点拿不准。
　　“嗯。”林暮寒点点头，对苏夜鸣露出个灿烂的笑，两边浅浅的梨涡一晃一晃的，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的喜悦。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成为我的第一个朋友。
　　林暮寒笑起来很好看，很甜，很乖，他的表情像个从未吃过糖的孩子，突然之间得到一颗糖，很兴奋，很惊讶。
　　苏夜鸣看着看着便笑了：“有那么开心吗？”
　　“嗯。”林暮寒语调轻快，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眼底的那种疏离随之消失不见。
　　很快，他又补充道：“我很开心。”
　　苏夜鸣眼底含笑，温柔地说：“我现在不仅是你的朋友，以后，未来也一直都会是。”
　　“真的吗？”
　　褪去眼底的疏离和全身的清冷，林暮寒此时就像天真的小孩，乖巧可爱。
　　“嗯。”
　　“真的。”
　　此时的林暮寒，眼里充满开心与对未来的期待。
　　苏夜鸣突然伸出手对林暮寒说：“我们拉勾。”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好。” 林暮寒将手伸过去，与苏夜鸣的小指勾在一起，大拇指贴上。
　　两人异口同声道：“盖章。”
　　“这样好傻啊！”林暮寒笑着吐槽。
　　二人随即松开手，都看向对方，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公交慢慢地朝一个站点驶去，缓缓停下。
　　“我到了，再见。”
　　“朋友。”
　　苏夜鸣背起书包转身走了。
　　“再见。”
　　待苏夜鸣下车，林暮寒看向窗外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等那道残影渐渐消失，他再度合上眼帘，头抵窗边。
　　原来我也有朋友了……他想。
　　林暮寒浅浅的睡着了，可能是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吧，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窗外的一抹黄昏穿过玻璃，透进车中，温暖的光辉洒在少年安静的睡颜上，与那微弯的唇。
　　***
　　不知公交过了几个站，林暮寒才终于下车，他往一个小区边上的小巷里走，那里停着辆价格不菲，与这平民小区格格不入的车。
　　一个中年男子从驾驶座上出来，打开后车门，对林暮寒说：“少爷。”
　　林暮寒对司机温柔地唤了声：“李叔。”
　　也许是林暮寒今天心情不错，也许是司机李叔对他也挺好的，他身上的气场减少了很多，语调也不再冷冰冰的，柔和许多。
　　被林暮寒换作李叔的人明显愣了下，随后露出个纯朴的笑容，“今天心情不错？”
　　“嗯。”
　　待林暮寒上车后，李叔才关上车门，去了驾驶座。林暮寒刚系好安全带，李叔就扭头问他：“少爷，真的不用去学校接你吗？这样……挺麻烦的。”
　　尽管李叔之前说过挺多次这个问题，但每次林暮寒给出的答案都如出一辙，“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这次，林暮寒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窗外风景。
　　李叔看自家少爷那模样后，把那句“实在不行，要不咱换辆低调点的车”给咽回腹中。
　　诶！算了……
　　李叔边想边认真驾驶着车辆缓缓前进。
　　过了不知多久，那辆价格昂贵的车驶进一个高档小区，往那的别墅区开去，在一栋灰白相间的简约式别墅停下，林暮寒下车与李叔告别，独自一人走进了这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了些人间烟火气的院子。
　　里面很是冷清，连灯也没开，压根没人。林暮寒进了别墅，把灯开了，屋里打扫的很干净，餐桌上还摆放着好几碟热气腾腾的菜。
　　看来打扫阿姨来过，才刚走。
　　林暮寒放好书包，洗了手便坐在餐桌边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远远看去，这身影很是孤单，但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