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路》理想漫谈

34、第三十四章

　　“所以，第三条到底是什么？”

　　“就是啊，后寰大人，你快说啊！”

　　何万生的眼睛里事焦急的的等待，比何万生更急的是想着能挣点温饱的廖子豪。

　　前两条后寰一说出口，何万生就知道完了。

　　这种看似深明大义的规定条款，实际上就是划线明确，意有所指，专人专供。

　　人间做生意的时候，何氏集团，家大业大，名声在外，无论是实力还是口碑在所涉及的行业都是顶级企业。

　　这样的大集团，是许多合作商求之不得的合作伙伴。

　　但许多项目，最有竞争力的何氏集团依然会输给成立只有一两年，注册资金不足子公司一年营业额的小作坊。

　　年轻的团队愤愤不平地跟何万生这个年轻的老板抱怨。

　　年轻的老板并没有像商战小说里那样意气风发的带着他们拆台对手，夺回项目。

　　何万生是年轻的，二十出头在何氏工作，不到三十就当上了总裁，死了也才三十二岁，正式年轻气盛，锋芒毕露的年纪。

　　可何氏却不年轻了，三代经商已是富足，何家，祖祖辈辈鸿商富贾。

　　从小在经验老道的爷爷身边长大，何万生学到的是商人的锱铢必较也学到了商不与官争。

　　作为商人，赚钱不能伤了和气，也不能动了掌权者的利益。

　　作为上司，老板，赚不赚钱都得体恤下属，不能失了人心。

　　项目加强了背调，有些事，做不了的就不做。

　　有些钱是专门给某些人赚的，不值得他们何氏有才华的年轻人浪费时间。

　　离开人间太久了，生意上的事实在是生疏了。

　　客栈的事，是在地府漂泊无依，无所事事的漫长沉寂后突然地爆发。

　　撞见的还是后寰，从最开始认死理的强势压制，到后来的欢呼鼓励忙前跑后，没有一时半刻的理智可言。

　　这单生意，全凭上头走到现在的地步。

　　背调，前期，资料准备，涉及部门。

　　回想起来，何万生就问了问廖子豪，后寰在地府是多大的官职。

　　别的，都是听后寰说的。

　　后寰说的，他还不爱听，你来我往的争论，谁都想说服谁。

　　说到最后，他何万生是赢了后寰，可地府的条条框框，神神鬼鬼还在那摆着呢。

　　脑中也闪过生前规规矩矩做生意，谈项目，写计划的日子，一闪而过。

　　轻视了混乱无序的地府，实际上时时刻刻都有数不清的鬼魂踏上黄泉路，再走上奈何桥。

　　更是抱着侥幸，看到一直站在他这边的后寰大人忙前跑后的对他赞不绝口，也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地府虽不是一言堂，可十殿阎王点了头，什么事基本都定下了。

　　最让何万生感到挫败的，不是面临着来自十殿阎王的模棱两可，也不是看着后寰百忙之中飘忽不定的烦躁。

　　是他自己，他作为曾经在商界颇有声望的青年才俊，他居然没想到竞争对手。

　　何万生不只是去了鬼市的典当行，不在六案功曹的日子，他早就不在黄泉路上飘着了。

　　要么去鬼市看看那里摊贩的经营，查缺补漏，想着哪些能和客栈合作，哪些客栈又能填补单调。

　　鬼市上无论鬼店铺还是鬼摊位，都是别处难见满脸笑眯眯的小鬼。

　　明知道何万生干逛不买，也都热情地打招呼，套近乎，看似闲聊，实际打探着问客栈的进展。

　　何万生觉得，那是生意人的惺惺相惜，是生意人的互通有无，是看在后寰大人朋友的面子上对他的照顾。

　　鬼界堡里，何万生去看那些鬼屋鬼堡鬼楼的建筑形式，去看鬼怪、鬼妖、鬼神的生活习性。

　　他知道廖子豪会建，建的也好，比他专业，可作为客栈的发起者，他得跟这位鬼界工程师说明白了想要的样式、大小和需求。

　　鬼界堡里还是各位有房老鬼们高高在上审视的目光，何万生依旧保持着从容淡定，出钱请中介的小鬼带他去看那些空出的房子。

　　全心全意的扑在客栈的建设经营和发展上，根本不曾怀疑过那些笑容的伪善，闲聊的探究和审视中的别有用心。

　　离开人间、离开商界、离开了公司和团队。

　　何万生被后寰夸赞计划完美，考虑周全。

　　直至后寰说出地府的新规和考量，何万生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其实，也不是非要我一家独大。”
　　何万生责怪自己的同时迅速调整心态和策略：“有竞争才有发展。
　　如果受到我的启发，发展出更大更好的客栈、高档酒店给漂泊的鬼容身。
　　甚至是像人间一样有廉价的快捷宾馆、青年旅馆给没排上队的鬼临时休息，也是件好事。”

　　向来神采飞扬根本看不出是鬼的后寰大人，听了他的好哥哥何万生的话感觉仅有的魂魄都被抽干了。

　　“万生哥，求你了，你自己开得了，可别给我找事了。
　　我能管你的事，我可不想遍地的开鬼客栈。
　　到时候，到时候，我怎么，三条，就我一个的。”

　　后寰后面的话无论是何万生还是廖子豪，都没听清楚。

　　看着满面愁容的后寰，何万生扬起嘴角，牵动梨涡，温柔冰冷的手有力地搭在老鬼的肩膀上：“后寰，说吧，一共就三条。
　　前两条已经没希望了，也不怕第三条再没办法了。
　　说吧，哥听着呢。”

　　老鬼干巴的魂儿，在何万生那双柔情妩媚的狐狸眼中拧巴的缠在了一起。

　　人有三魂七魄，他是鬼，长在地府的鬼，十魂九魄。

　　从古至今，天庭地府，神妖鬼怪，宇宙瞬息万变。

　　后寰的魂魄稳得宛如通天梯、泰山石、奈何桥。

　　大千世界里，阴阳运行。

　　后寰从未体会过，他那十魂九魄如此刻般，三三两两的也不知道怎么分的，飘摇不定，纠缠往复。

　　比人间的乱麻还乱，好像床头分不清楚的充电线，拽哪根都匹配不上即将要没电的这幅皮相。

　　眼巴巴地看着何万生微微歪着脑袋，侧耳倾听的耐心样子。

　　后寰还在怀疑自己，当时在阎王殿听见第三条的时候，到底听没听错？

　　黑漆漆的阎王殿，还是秦广王代表十殿阎罗发言。

　　声音依旧是浑厚有力，小鬼们听见的是威严震慑，后寰同为鬼差倒不觉其中的煞气。

　　“第三，考虑到地府的鬼差不足，鬼才稀缺。
　　为了保护各位鬼差的权益，鼓励更多有识之士考取地府职位。
　　我们十殿阎王一致决定，与无过往姻缘的鬼差婚配者。
　　无论普通鬼魂、鬼怪、鬼妖、鬼神（不包括鬼畜）皆可以参与阴曹地府（不包括阴曹地府外冥界之域）的商业活动经营。
　　补充说明：鬼差婚配要求请参照地府古籍《阴缘魂配》。”

　　秦广王宣读完毕，平日里压抑森严的阎王殿忽然轻快了许多。

　　后寰锐利的眼睛扫视过十殿阎王，无论是带着胡须的还是额间玄纹的，是黑脸的还是白面的，是年过古稀的相国，还是战死疆场的将军，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阎王笑，还是十个一起笑，别说人害怕，鬼哆嗦。

　　现在就连后寰这个老鬼差都觉得慎得慌，一个个的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后寰转身就走，阎王殿的大门重重地关上。

　　“呵？拦我？”
　　后寰觉得可笑，地府的还有能拦得住他的地方？

　　“不是不是。”

　　十殿的薛礼最晚入主阎王殿，负责十八层地狱处罚后小鬼的定夺，核定小鬼的等级，区别投胎。

　　后寰的六案功曹做的是前期预判，薛礼做的是总结收尾。

　　他跟着后寰学习的时间最长，工作上重叠最多，在十殿中除了公事也算少数能和后寰攀上交情的阎王。

　　“后寰大人，咱们再商量商量，商量商量。”

　　后寰甩开拉住他的薛礼，抱着胳膊靠在大门上。

　　古剑般锋利的眼睛盯着高高在上的十殿阎王问道：“商量什么啊？
　　说吧，你们谁看上何万生了？
　　还是谁的手下有看上的?
　　决定借着开客栈的由头让他嫁鬼差，结阴缘。
　　何万生姿色是不错，也是什么都不懂的现代人，现代鬼。
　　阴曹地府多少年没结过阴缘，办过白喜事了，有蠢蠢欲动的了，有耐不住寂寞的了?
　　我理解，但休想从我这下手!
　　何万生投不了胎的事归我管.
　　我没管明白，现在我要明明白白的去告诉他，客栈宁可不开，也不能与鬼差结阴缘！”

　　几百年没笑过的阎王们嘴还没咧到露出牙，就看到后寰大人变了脸色。

　　一位位又恢复了威严，甚至有几分紧张.

　　听了后寰大人的话，面面相觑，欲言又止，齐唰唰地望向了秦广王。

　　秦广王不负众望，保持着沉着冷静：“后寰大人，是不是您没听明白第三条的细节。”

　　“怎么没听明白！”
　　后寰压不住的声高：“你们就是要何万生找个鬼差，以后无论找没找到原因，他都不能投胎，永生永世的被困在地府里！”
　　为了一个客栈，为了一群从不认识的小鬼.
　　黄泉路上乱怎么了，地府里挤怎么了，忘川河带走几只鬼又怎么了？
　　天地运行有天地运行的规矩.
　　何万生区区一只没有任何法力的小鬼操这个心干什么？

　　他后寰土生土长的鬼都没嫌弃自家吵，自家乱，自家跑着飘着的奇形怪状丑陋不堪的东西.

　　何万生想好，那就让他投胎转世去把人间建设的更好。

　　困在地府，也许永远，也许暂时，也许天地契机到了何万生就能转世了。

　　也许还是自己工作马虎了，把何万生死后的生死去向遗落了，也许还有什么更大更离奇的变故。

　　无论哪种，何万生以后做人做鬼，都没必要因为毫不相干的鬼和鬼差结亲。

　　“后寰大人，我再给您详细地解释解释条款，为了客栈的顺利开业，您再斟酌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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