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不斩我斩师门》十二夜惊朝

25、剑骨断身作万人敌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季庭这样子摆明了就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单论修为褚微敌不过，即便借用魔气也绝无转圜的余地，可她还不能死在这里，师父的死，灵栖峰所有弟子的性命，她还没有讨回来。

　　褚微握紧了手中长剑，疯了一般毫不顾忌地释放灵力，引出九天万钧雷法，不管不顾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人数众多的剑阵一时慌张躲避，阵型当即散开，褚微趁着季庭替季听雪挡下雷电的空隙，转身朝反方向飞去，试图逃离灵栖峰。

　　雷云尚在原地，弟子们乱了阵脚，季庭无法抽身追赶，只将手中剑迅速掷出，褚微反应极快抬起持鸣就要格挡，没想到利落的剑身带着精纯灵气直接打穿了持鸣剑身，不偏不倚刺穿褚微背心，从腹部穿出。

　　褚微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维持住飞行的动作，没有掉落下去，顾不得身上血洞留着血，继续加快速度逃离这里。

　　解还从登上灵栖峰后便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悲怆出声：“师兄，我们六个人，是不是注定此世不得善终。”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季庭没有应他的话，看着这漫天飞雪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中留不过半刻尽数消失，像是那脆弱的生命。

　　“此世不得善终”，是当年他们从苦决林出来时一位隐士老者算出来的结果，当时他们并不在意，直到不久之后方倾竹尸骨无存，灵魂消逝，他们这才开始重视起来。本以为几十年过去了，也该是安稳度过了，可如今又是桐林雪身死道消，那句话再次犹如诅咒般回荡在解还耳边。

　　“何必如此悲观，不得善终又如何，此世活了这么久也该够本了，一直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丛金玉无所谓这些，或者说很多年前开始，他就已经不在或这条命了。

　　“先不谈这些了。”季庭收回剑，神色哀恸，“先把灵栖峰上下安顿好吧，这场雪落过之后，玄玉派也再无灵栖峰了。”

　　“玄玉派弟子听令，先灵栖峰弟子褚微，叛逃魔族，心狠手辣，屠戮山门，今后凡我派弟子见其身影，必杀之。”季庭说过最后一句，头也不回地朝峰顶竹林走去。

　　褚微强压着腹部剧痛，硬是坚持到沧渊上空才力竭落下，滚落在森林中，持鸣剑断成数截，再感受不到它的反应。

　　自年少起便拿起的佩剑，用最后的力量替她挡住了致命的一击，代价是粉身碎骨。持鸣啊，终究还是跟错了人，让它沾染上魔气，是褚微最不该做的事情了。

　　不肖多想就能知道，但凡她现在敢在人界现身，必定会有无数人想要除之而后快，可笑她刚刚才气势汹汹说要杀掉妖缇，现在却又要倚靠魔族来躲避修士追杀，她这人生真是糊涂又矛盾。

　　褚微仰躺倒在地上默默喘息着，目光看向头顶漆黑阴沉的天空，不断吸收魔气等待腹部伤口痊愈，沧渊的天空一直都是如此吗，恐怖，压抑。

　　“哦？这不是说要杀了我的人吗？怎么现在灰溜溜到沧渊来了？”伤势还未恢复，视野中又突然出现妖缇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褚微难得十分平静，继续躺着与他四目相对：“妖缇，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身败名裂，万人唾弃，性命垂危。

　　妖缇笑着回：“当然是了，只要看见你们这些修士变成这样，我就，十分高兴啊。”说着手掌不知何时放到了褚微伤口上，用力向下一按，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口流出更多鲜血。

　　褚微疼得身体蜷缩起来，“呃，为什么，选我做目标。”她分明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甚至在宗门大比之前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她的性命，为何偏偏是她要经受这一切？

　　手上的血迹他并不在乎，低垂着眼帘看她缓缓直起身，“谁知道呢？这种事情本少主向来是随心所欲的。”眼底含着的怜悯，褚微看得一清二楚。

　　怜悯？居然是怜悯？大获全胜，把控全局的人居然在可怜她？褚微抓起一把身下黄土，狠狠朝妖缇丢去，只可惜手臂没有力气，黄土尽数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妖缇也不生气，随手抖搂两下，复又道：“如今你可不能像在寻灵山上那般硬气了，怎么样，要不要求求本少主，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沧渊魔气充裕，腹部鲜血淋漓的伤口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褚微艰难起身，“求你？你不杀我，我未必不会杀你，生死只在数剑之间，求你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像是听到什么极大的笑话，妖缇竟在林中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这人，真是到死都不肯服一步软，骨头真硬啊，既如此本少主也不强求，希望你能在沧渊多活几天吧。”

　　他话一说完，人就不见了踪影，森林中的氛围顿时阴沉不少，迎面吹来的风中都带上了森森寒气，褚微不继续再原地逗留，捧起持鸣剑的碎片迅速找地方藏身。

　　沧渊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方才如此平静都不过是妖缇的气息在压制着周围蠢蠢欲动的魔物，现在魔主气息消失了，它们自然不会忌惮小小一个“带着魔气的修士”，褚微身上还有伤，不找地方藏身只会葬身魔兽腹中。

　　不知在其中奔走了多久，褚微才找到一处狭小的洞穴，里面暗不见光，让她可以很好的藏匿其中。

　　褚微倚靠在石壁上，静静看着那只有一人大小的洞口，身边是她立起的剑冢。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只能看到洞口几步的景象，狭小淡薄的光随着天色逐渐变弱，消失，再看不见前路，一如她眼前的境遇。

　　师友死尽，身负骂名，偌大的天下找不到她的容身之处，所有的事情都找不到最终的答案。

　　一连在里面待了三日，手脚都有些僵硬了，褚微终于有了动作，离开此地朝着灵栖峰方向赶去，她总觉得师父的死不会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线索是她没有发现的，她要赶回竹林去看看。

　　然而，她人还没出沧渊，便看见人魔两界交界处集结了大量的玄玉派修士，那阵势说是来绞杀妖缇她都信，可再靠近一些褚微才听见他们高喊的口号。

　　“斩杀宗门叛徒褚微！誓为同门报仇！斩杀宗门叛徒褚微！誓为同门报仇！”

　　前行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真是没想到这么大的阵仗竟不是为魔族少主准备的，而是特意来杀她这个“叛徒”。不知道是该说玄玉派小题大做了，还是夸赞他们做事谨慎，斩草除根。

　　她小心敛去气息，站在树丛中继续看着他们的动作。灵栖峰一时半会是去不了了，附近八成还有掌门的眼线，或是丛金玉的法宝，只要她一出现便会有无数修士围上来，不可谓不麻烦。

　　看样子来的人还不少，除了玄玉派的四位，就连鉴华寺的都到场了，不过万元宗的人却是一个也没见着，想来应该是被司檐月拦下了，要不然定也会前来为“除掉她”出一份力，毕竟她是这么的天怒人怨。

　　这样想着想着，褚微竟是忍不住讥笑起来，她当真已经比作恶多端的魔族还要招人讨厌了吗？让这些人迫不及待上赶着要杀了她，好像也没有吧。

　　“发现你了。”身后陡然传来人声，紧接着还有一道凌利的剑风，褚微迅速弯腰躲过，连挑几棵树与身后之人拉开距离。

　　不是丛金玉还能是谁，“你还是莫要在逃了，乖乖跟掌门回灵栖峰，交待你与妖缇密谋的一切，说不定最后还能留你性命。”

　　这句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怎么每个人都想留她一命，这条命就这么值钱吗。

　　“丛金玉若是你明知道前面是一条死路有去无回，你还会踏过去吗？”答案当然是不会，褚微现在觉得他们这些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每一句话都是陷阱。

　　他站在褚微最开始的树干上蹙眉，看着她似是不解，“有去无回的路若是有意义，我自然会义无反顾的踏上去。”有些时候某些东西会比生死更加重要，至少在丛金玉生命种是如此。

　　褚微没想到他的答案会是如此，不过她也不在乎：“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让我选的路毫无意义啊，我总不能白白送死吧。”

　　谈判破裂，褚微闪身隐入森林中，不见踪影，丛金玉放出警报示意发现目标人物，玄玉派弟子如潮水般涌入其中，开始对褚微的围追堵截。

　　她现在虽然没了剑，也没了灵气，但还是能化用沧渊中充盈的魔气，这些弟子年轻又稚嫩，根本威胁不了她分毫，褚微也不会真的对他们动手，最多就是打晕了捆起来，又或是丢出森林外，对于一个魔族来说实在是有些心慈手软。

　　对上普通弟子尚可轻松应对，对上迟严礼他们就没这么简单了，一不小心便会伤及筋骨，身上多出几个血窟窿，即便她恢复得很快，也不想多次承受这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