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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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戏片段一般会选择整部戏中最难的一场。
不过，每个导演对“最难”的定义都不同。有的喜欢人物登场的第一场戏，有的喜欢情感爆发的戏份，还有导演则认为表达内心情绪的戏份更能凸显演员能力。根据发下来的剧本，祝屿要表演的是在这个学生受到巨大打击后，自己最后一次去见他时的片段。
他想象着，对面那个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此刻站在钢铁森林般的楼房里，对着面前大大的落地窗，却只是弓起背蜷缩着坐在那里。
和大多数诀别时刻不同，此刻天气极好，晴空万里，没有乌云也没有夕阳。太阳对准玻璃，照出一个巨大的光团。
祝屿觉得自己此刻似乎看见了那个少年的背影，就在自己眼前。
“最近...还好吗？”
他轻轻笑了一下，眉头却轻皱着，看起来似乎是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我想，如果看不见你的脸时你和我说你很好，我一定会相信。”
“所以我来见你了。”
“却没想到，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想着骗我。”
祝屿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倔强颓废的背影，用沙哑的声音问他怎么知道。
“我怎么猜到你过得不好？”
“大概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能知道。”
这句台词剧本里没有，何煜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他向着想象中的前方走近，现实中就是在向导演组的桌子方向走。其他人都下意识向后靠去，不想离此刻的他太近。只有何煜，他不仅没向后靠，反而微微向前探身，直直盯着眼前的祝屿。
“你，很不想见到我，对吗？”
“可是，”他忽然低下头，嘴唇轻轻颤抖着，“我很想见见你。”
为了更好地表现人物，刻画细节，祝屿对全身肌肉的控制已经登峰造极。他嘴唇的抖动是那么自然，在念出那句台词时脸色甚至微微变白。
何煜的手指一下攥紧了。
“你大概，也并不需要我的祝福。”他强撑着精神抬起头，“所以，你可以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吗？”
何煜突然抬起手，示意他停下。
祝屿有些不明所以。
“我问你一个问题。”何煜十指交叉，垫在下巴底下，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故事的最后，老师在弥留之际，看着站在旁边的学生，他会想什么呢？”
祝屿的眼前出现了一面镜子。
这件破旧的房屋，里面没有洗手池这种东西。一个金属架子上搭着一个瓷盆，住在这的人日常就在那里洗漱。上面悬着一面小小的镜子，被经年的水沟和污渍包裹，模模糊糊地照不清人影。可照镜子的人，每次都会露出明亮的笑容。
“对不起。”
“是我，毁了你的快乐。”
何煜的手放了下来，他依然前倾着身体，可眼神却变了。
祝屿此刻才真正知道什么是落针可闻。他有些紧张，连疼痛都没能掩盖此刻的情绪。虽然试戏结果不会在现场就宣布，但通过导演的反应也可以对结果猜测一二。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皱起眉，等待着接下来的宣判。
“副导演给你发了多少剧本？”
“大概，”祝屿仔细思考了一下，“三分之一？”
“不像话啊，”何煜嗤笑一声，“行，回去等消息吧。”
啊？
祝屿睫毛轻颤，嘴唇动了动，脑子里一瞬间将自己刚刚的表演重复了千百遍。何煜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他很想开口再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但何煜已经低下头去翻下一个演员的资料了。
好吧，他在心里默默叹口气，事已至此，自己怎么也算得上拼尽全力，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谢谢导演，副导演和各位老师。麻烦你们了。”
他微微躬身。情绪放松后疼痛再次袭来。转身离开这间屋子时，他轻轻捏住门把手，却感受到自己的皮肤在冰冷的金属上来来回回地触碰。
“厕所厕所厕所！”
小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冲出门的祝屿嘴里念叨着和试戏情况毫无关系的话一路飞奔到厕所。等他终于再次见到人的时候，对方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开了口，“走啊，吃饭去？”
“你没有什么别的想和我说吗？”小程讪讪道。
“...”祝屿思考了片刻，“有的。”
“是什么？”小程下意识握紧拳头，他差点直接问结果怎么样了。
“我想吃猪肘子，你想吃吗？”
小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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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去吃了面。
“你这个情况还敢吃那么油的东西？”小程鼻子皱起来，“我怕你屎溅当场！”
“你注意点我的形象，”祝屿无奈扶额，“我好歹也是个艺人，你这...再被别人听见...”
“而且我没拉肚，我只是吐了！”
“不和你犟这个，”小程起身，“我去给你买点胃药，你回去按时吃药，早点好。”
祝屿比了个OK的手势。
小程没再追问试戏结果。有时候对方即使不说，他也心知肚明。更何况，如果是好结果，祝屿又怎么会只字不提呢？
没关系的，反正最开始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看祝屿那么认真地准备，看着每次机会他都那么努力想要抓住，小程想，总要让他成功一次吧。
如果失败了...他握紧拳头，恨恨地想，那就都怪季煊那个扫把星！
都怪他，莫名其妙跑这来干嘛，把霉运都带来了！小程越想越觉得就是因为这个，抿起嘴气鼓鼓地向远处的药店冲了过去，全然没注意到刚刚坐在窗边餐桌位置的人此刻也跟着走了出来。
天气虽然很热，但到了晚上温度总算降下来些。晚风习习，带走空气中的烦闷。
祝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只好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闲逛。走着走着，他看到前面的广场聚着一堆人。索性也没什么要去的地方，凑凑热闹也无妨，他慢悠悠走了过去。
他们吃饭的地方处于商业区，不少年轻人聚集在此，各种娱乐活动随之而来。上次路过这里时正巧遇上一群滑板社团的大学生，不同的是，上次为了给学生们留出足够的位置，人群没有这么密集。
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活动？祝屿边想边走过去，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剧烈的音乐。
到达声源处后，祝屿终于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了，原来是街头随舞。
音乐一响，人群中不约而同冲出一群少男少女，他们穿着各不相同，年龄也有不小的差异。有些人看起来还是高中生模样，虽然努力想打扮得更成熟些，却因为不习惯散下来的头发不停扫着脖子而有些不自在。
更多的则是大学生。其实他们看外表差距并不大，只是眼神和散发出的感觉能让人一眼分辨。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他们都很快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想要抓住暑假的尾巴，随着音乐肆意舞动。
祝屿看了一会儿，发现似乎没什么和自己同龄的人，心里感叹道确实，自己这个年龄每天为了生活奔波，身心俱疲，已经禁不起如此有‘活力’的放松方式了。他站在人群最外侧，虽然个子高站哪儿都看得见，不过站在最外侧时还是下意识踮起脚伸长了脖子看。
要说他多感兴趣吧，倒也没有，但是气氛到这儿了，谁都会被感染，想要凑凑热闹。站在他前面那一小帮人是一起的，本来就打算离开，看他这么费力，几个人不仅迅速把地方让出来，甚至还护送他一路站到了前排。
祝屿看看自己所在的地方，双手摊开，左右摇头，茫然无措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自己误打误撞得到个好位置，虽然发懵，但他依然笑呵呵的。
不知何时一曲终了，大家趁着下首开始前随意地聊着天。祝屿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只好无聊地自己发呆。这一发呆不要紧，脑子自动开始回忆起上午的试镜。他想得入神，音乐响起来时甚至被吓了一跳。
这首歌刚一放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这首歌火，唱的人更火。很快，四面八方的人都冲出来。站在祝屿后面的人用力往前一冲，拱得祝屿跟着就冲了出去。
他的脑子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身体却下意识就跟着音乐舞动起来了！
如果从正前方看过去，你甚至能发现他的眼神都是直的，明显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可神奇的是，他的每个动作都严丝合缝地卡上了节奏，不仅到位且丝毫不拖泥带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舞王附体了。
“诶你看那个，那边那个！是不是祝屿？”
人群中传来一阵讨论。即使在舞蹈方阵里，祝屿依然站在前排。不说他穿来前这具身体已经是童星了，穿来后参加选秀时祝屿也曾有过不小的热度，虽说现在糊穿地心，但毕竟血厚，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而他本人呢，总觉得自己都糊成这样了还干什么都带个口罩多少有点做作，所以此刻脸上一丁点遮挡都没有，被人看了个干净。
“我去，好像真是！”
“啊？怎么可能，要真是他主办方肯定要做宣传的啊。”
“宣传啥啊祝屿都糊成这样了，谁会为了他来啊，宣传了也是浪费钱。”
“也不一定就是他啦，如果是的话大小也算个明星，怎么也会宣传宣传的。”
“我去，那个肯定是祝屿！你们听听现在是什么歌？他肯定是贼心不死又来蹭热度了！”
音乐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人们根本没法小声说话，都恨不得扯着嗓子喊。听到自己的名字，祝屿终于回了魂。
不对。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这是什么歌？
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我完蛋了。
这是他的最终结论。
季煊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出来。他的声音很好听，富有磁性的同时又兼具少年感，随着伴奏一起飘散在空气中。
不管是各个奖项的评审还是普通听众，没人不喜欢这首歌。就是这么一首好歌，此刻却听得祝屿脊背发凉，浑身冷汗。
季煊。他在心里想，边想边停止动作，逃一样跑出了舞动的人群，远离了那片喧闹热闹的场地。
为什么一碰到你. . .我就会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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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哥？！”
小程举着手机，边举边挥舞着手臂，恨不得把手机显示的页面怼到祝屿眼珠子里。
“你能跟我说说吗？能给可怜的我好好解释解释吗？”
小程叹了口气，这口气甚至有点恶狠狠的。接着，他今晚第108次看向此刻赫然挂在热搜第一的那条‘祝屿季煊 爷青回’，后面甚至还跟了个‘爆’。
“你是被今天的试镜刺激到了，打算自己想法子谋出路了吗？那也不能靠蹭热度这一套啊！火起来以后肯定会被人诟病，不不不，那还算好的，起码真火了。要是没火呢？只剩下挨骂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还...”祝屿讪讪开口道，“挺有文化呢。”
听他还在扯开话题，小程更气了，嘴像机关枪一样叭叭开骂，“而且你要蹭也挑个好人蹭啊！就因为你俩都参加过同一个选秀，他的粉丝追着你骂了多少年！你怎么不长记性！还和他牵连到一块！”
“我当时确实算蹭他热度，”祝屿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人家粉丝也没骂错！”
“那也是你当时公司让的啊！和你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你当时的公司手段那么低端，别说蹭了，你光挨骂了！而且后来呢？后来到了咱们公司，你怎么也算得上退避三舍吧，不是依然还追着你骂吗！”
像是终于骂累了，小程泄气般将自己摔进旁边的沙发里，“这些年你听到季煊的名字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我甚至怀疑你不但被他粉丝骂过，甚至被他本人骂过！”
呃，祝屿暗自思忖道，情况和你想的...正相反。
“你一直都对他避之不及，怎么突然...”小程皱着眉，神情复杂地看向祝屿，“你说你好歹和宜姐商量商量呢？她再去向公司反映一下，制定个可实施的方案。这下倒好，又得费力气公关了，宜姐大发雷霆，正在赶来骂你的路上。
宜姐是祝屿的经纪人，但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经纪人，她手底下带了很多艺人，没法时时刻刻陪着祝屿到处跑。刚刚祝屿失魂落魄地回来，磕巴着好不容易把事情讲清楚。小程立刻拉着他回到了公司，在路上就给她打了电话报备。宜姐听完扔下句“等我过去”就挂了电话，一听就是生气了。
说曹操曹操到，小程话音刚落，一个留着短发全身无一不透露出干练的女人就走了进来。她三步并作两步，额头上甚至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小程暗道不好，这得气成什么样了，不会动手打祝屿吧！他连忙起身拦住宜姐，想替人挡一挡，却被宜姐一个闪身精准躲过。
“骂人可以，千万别打他啊！”小程语气惊恐，还想再冲过去，“你要打就打我吧姐！”
宜姐顾不得搭理小程，一个箭步冲到了祝屿面前，她的表情比这二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更夸张，像是惊喜，像是激动，却又仿佛百思不得其解。
她把手机伸到两人面前。祝屿今晚被递了太多次手机，此时甚至都有点不敢看，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凑上前去，面对这条未知的消息。
那是一封邮件，发送时间是二十分钟前。那上面有太多太多字，晃得祝屿直眼晕。
宜姐的声音宛若及时雨，将他从困惑中解救出来。
‘恭喜你，试镜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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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起的路灯让本就不暗的天色显得更明亮，夏天的夜晚似乎总是迟到。
季煊倒在练习室中央，看着自己的呼吸撞到玻璃上化成一片雾气。他身边是整齐摆放着的毛巾，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的经纪人。
“我说季煊，哦不，哥，少爷，季老师！”
经纪人紧皱眉头，一边盯着时间一边不停对着手机敲敲打打，“你到底还要让这个热搜挂多久啊！”
“不久。”
季煊撑着地板坐起来。他穿着一件白T恤，衣服虽然简单却很好地凸显了他宽肩细腰的身材。他随意拿起放在旁边的毛巾擦汗，手臂抬起来，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
“我就说嘛，早该撤了，压根都不该让这种热搜上来！”经纪人喜笑颜开，举起手机要拨打电话，“我现在就让他们撤掉。”
他的话音刚落，季煊已经站起身向他这边看过来。
明明他没什么表情，却让被看的人觉得像是被某种凶猛危险的大型动物盯着，经纪人下意识手一顿，有些犹豫着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到下班时间了，让大家回去休息吧。”
“干我们这行的哪有下班时间。”经纪人有些不死心地嘟囔道。
季煊没理会他的话，扯出一个不带情绪的笑容，“毕竟，我说的不久是...”
“挂到照在路上的灯光，变成阳光。”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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