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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即便李承乾的体质相较于同龄小孩好上许多,甚至还有诸如阿莫西林、快克等现代药物辅助,但上呼吸道疾病还是让他难受。

      尤其是首日高热不退,直至吃下对乙酰氨基酚才退烧,于此,这几日李承乾近乎都是在榻上过的。

      “大郎。”李泰带着丽质过来探望,幼妹走路还不是很稳,李泰小心牵着走,但看得身旁照顾的乳母婢女们提心吊胆。

      睡醒不多时的李承乾惺忪迷茫应了声,指了指桌上的菓子,嘶哑开口:“想吃自己拿,青雀牵着些丽质,别摔着了。”

      李承乾记不清自个小时候生病会不会像如今这般整个人像是骨头都被碾碎,肌肉更是酸疼,若不是想着原身还只是小孩身体,以他怕痛的性子必然是要吃芬必得之类的止疼药。

      “大郎,你好点了吗?”李泰将丽质交给乳母,凑到李承乾榻边软乎乎开口问道。

      嗓子像是吞了刀片,李承乾怀疑是扁条线炎还没好全,颔首:“好点了,怎么了?”

      “大郎每次进宫遇到承宗他们,我都听不成故事,阿娘说大郎病了,”李泰手指扣着李承乾被褥上的花纹,双眸亮晶晶地看向兄长:“但是我听说承宗死了,以后大郎就不会不给我说故事了。”

      这几日李承乾卧病在床,李泰都会过来相伴,虽然长兄没提,但他总能感受到对方介怀李承宗的事,几番打听得知结果就像是邀功与李承乾说。

      李承乾不忌讳生死,但听着孩童轻飘飘甚至还欢愉地开口,即便明白李泰这个年龄自是不明白了但他心里总是变扭:“青雀,你不喜欢承宗?”

      “不喜欢,他们总让大郎生病,大郎生病就不能陪青雀玩,给青雀说故事。”在阿娘的教导下,再加上李承乾的宠着护着,李泰对他哥可谓是乖顺,自然将实话托出。

      孩子才三岁不到,没必要苛责,但李承乾还是没能坐视不理,引导道:“我知道青雀是心疼我,但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吗?”

      李泰摇头,从婢女端来的盘子里捏了块菓子,口齿不清:“不知道,但是他们和我说就是再也见不到承宗了,那大郎以后就不会生病。”

      李承乾张了张嘴,却挤不出一个更为合适的道理,他总不能与稚子讨论生死哲学,做贼似的压低嗓音,“青雀,你可以不喜欢某人,但不该为他的死去而喜悦,因为每个人都会在某个时刻面临死亡。”

      “可是……”再次因不喜欢的人而被李承乾说教,李泰俨然有些委屈,但望着生着病都还在关心他的长兄,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屋里唯余丽质玩积木的动静,未成为父母的李承乾担心是自己说重了,刚想开口,抬眸就看到自家幼弟眼泪汪汪模样,心急之余,费劲起身把小家伙揽进怀里:“怎么了?我没有骂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说错了,我在这给你道歉,好不好?”

      “不是,我不想见承宗,但我也不想让他死,”李泰摇头,伸出小胳膊抱住李承乾,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人不可以永远活着吗?”

      “世上没有不死之人,”唯物主义者李承乾开口说道,轻轻擦拭幼弟的眼泪:“死亡并不是尽头,遗忘才是。青雀还记得阿耶最爱的字帖是谁写的吗?”

      “王先生的吗?”小家伙抽抽噎噎道,见大郎让出些位置就凑过去躺下。

      寻不到顺手的纸巾,李承乾从婢女手中接过绸巾替李泰擦拭,耐心解释:“嗯嗯,先生千古,但留字于世,世人便不会忘了他,虽死犹生。”

      “但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李泰通红眼眶失落地说。

      与其欺骗孩童,不如正确教导生死教育,尤其是对于特权阶级,李承乾揉了揉李泰肉乎乎的脸颊,笑眯着眼补充:“死亡是不可避免,但青雀还不用担心这事,因为那还离你很远很远,在这段很长的时间里,我,阿耶,阿娘还有丽质都会陪着你一块做很多事情,创造很多美好的回忆,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到那时,我们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尚不足三岁的李泰虽不能理解李承乾的承诺,但他能够听出兄长的安抚,他钻到对方的怀里,小肉团子软乎乎地开口:“我不想和你,和阿娘阿耶分离。”

      “我会陪着你,现在就莫要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李承乾哑笑出声,相较于古代,他自是没那么多忌讳,亦是如父母那般引导教育孩童正确面对生死。

      似乎是察觉哥哥们都在那边说话,丽质用着学步车就凑过来,那车自然是李承乾为小孩设计,还给丽质设计了女孩喜欢的绒球作为装饰。

      小姑娘穿着舒适漂亮的裙子咿咿呀呀地走过来,基于益童承诺不会传染,李承乾咳了两声,想要起身抱起丽质,却被李泰阻止。

      “大郎,我来抱妹妹。”说罢,就瞅着李泰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抱起丽质,但都没能把人从学步车里取出来。

      乳母生怕小主子们伤着碰着,趁李泰收手准备再来的时候,迅速将丽质抱出来放在榻上。

      李承乾:……

      虽说这次不传染,但不能让孩子有这种无防备接触病人习惯,李承乾叮嘱道:“你俩别总这样与病人接触,万一被传染怎么办?”

      “大郎,什么是传染?”

      李承乾被问得一懵,下意识回复道:“病原体之间的传播?”

      瞅着胞弟更加迷茫的模样,斟酌片刻回复道:“传染就是彼此互相都会生病。”

      “可是,你是我大郎。”

      小孩子总是天马行空,李承乾自然是不强求对方能明白,只是看着李泰认真模样,忍不住软了心肠,轻轻捏了捏胞弟的小肉脸,“病好之后给你接着说西游记。”

      “大郎最好啦!”李泰欢呼着往李承乾那扑,小脑袋更是亲昵蹭着对方。

      相较于此处的兄友弟恭,已悄然开始夺储之争的李建成自是不会这般对待李世民。

      天下逐渐恢复太平,摆在李建成眼前的困难越发明显,太子之位摇摇欲坠,面对羽翼渐丰的秦王,李建成甚至不敢相信那人曾是他幼时照顾的胞弟,他们之间的亲情似乎在一夜之间尽数消磨。

      属臣王珪、魏征不止一次与李建成说,秦王战功赫赫,必为大患,让他尽快创立武功,结交豪杰,以便朝堂上站稳脚跟,以及尽快铲除秦王势力。

      这道理谁会不清楚呢?可比起胞弟肉眼可见的威胁,李建成更寒心于父皇的默认与左右摇摆,既让他不断忌惮李世民,又让李世民感受到上位者对他的偏心。

      很早之前,曾有一个瞬间,李建成在心里大不敬地想——阿耶如此不公,只怕日后会毁了他们兄弟。

      他明白,自己为求得陛下欢心巩固储君之位,不得不曲意迎合,不直于君父,为子不孝;为建功立业结交势力,长子离世来不及悲痛就要以此算计,为父不仁。

      站在御案面前的李建成胡思乱想,他说完想要去亲征已过去好一会,李渊半晌不说话,嘴角抿成条横线,这让太子很是煎熬,他不明白为何父皇会迟疑。

      “承宗才走没几日,朕以为你会留在京师。”

      陛下忽然开口,长时间安静的李建成下意识愣了片刻,而后解释:“叛乱不平,天下难宁,百姓难安。父皇是天下人的君父,儿子身为太子,理应仿效父皇以天下为己任,不因以一家之私而弃之不顾。”

      冠冕堂皇的理由并没有让李渊动容,他知道长子心中念头,抬眸正色,似笑非笑地开口:“承宗是你的长子,刘黑闼已然溃败不成气候,让你二弟去收拾就行。”

      “父皇容禀,承宗夭折,儿臣心里着实难受,确实也想离开京师段时间缓解,为国效力方能安抚失子之痛。这几日承乾病重难愈,听闻太医令去了好几波,都未有实效,此刻驰援四弟,若是承乾有何意外……儿臣已有前车之鉴,不愿二弟重蹈覆辙。”李建成明白李渊想听什么,相较于直言坦率的李世民,清楚储君之位并非战功而立,只是居于嫡长子的继承地位,他必须要赢得帝心青睐。

      场面话说得漂亮,李渊也没有追根究底,随意提点两句,应下后便不再开口,李建成看似无意再次开口道:“父皇,承乾在这次突发情况当机立断,处事不惊,儿臣想替二弟讨一份恩典。”

      “你说。”李渊抬眸,颇有几分好奇。

      “请父皇恩准承乾进宫。”

      闻言,李渊放下奏折,正色道:“你是真心的?”

      “回禀父皇,我与二弟是亲兄弟,何必计较显得生疏。若是父皇教导承乾,二弟必定感恩戴德。父皇明鉴,二弟自从领兵打仗之后,再加上书生教唆,心着实是变了,”李建成看着御座上陛下面色不快,补充道:“之前,二弟平定洛阳,分地分财时,张婕妤等妃嫔都无法凭父皇敕令从二弟那得到分毫。”

      李渊抬眸扫视面前的李建成:“上次你也在,二郎可是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朕把承乾接到宫里。”

      “父皇,上次是承乾念弟才婉拒,此番若是明下敕令与二弟,二弟必然不敢反对。于公,父皇与秦王是君臣,于私,阿耶与二弟是父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二弟不会也不敢违逆圣意。”李建成早有应对之辞,从容开口。

      见李渊似被说动但仍在迟疑,李建成接着开口:“父皇将承乾接进宫中教导,是翁翁对长孙的看重,是天恩难得,二弟肯定能懂得其间苦心,必定不会不知好歹。”

      伴君如伴虎,天家兄弟自是没有那么多仁慈,李建成所思不过是期许李承乾入宫后的过错。而李渊则是斟酌借着孙儿入宫的契机与次子关系缓和,再不行,李承乾留在宫中,亦算是对李世民的敲打。

      父兄如此斟酌,苦的唯有李世民与观音婢。

      接到李渊敕令,李世民气极反笑,朝着身边的长孙兄妹直直开口道:“这算什么事?承乾才多大就要离开观音婢,独自住进宫里,被欺负该如何是好?”

      兄妹对视,长孙无垢忧心,但瞅见李世民如此愤慨,只能压下苦水,劝慰道:“这是父皇看重二郎,看重乾儿的恩典,二郎莫要动气,况且,我们尚未搬迁弘义宫,都在宫里,照拂乾儿并非难事。”

      李世民握住妻子的手,望着长孙无垢忧心却又强颜欢笑的模样,眉头紧蹙:“承乾是长孙,而非大哥嫡子,若是要立皇太孙,也轮不到他,父皇此举只怕是有心人挑唆,我更担心承乾入宫难以有人照拂一二。”

      “殿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承乾入宫未必不好,”长孙无忌默了片刻,沉稳道:“殿下与陛下的后宫向来不睦,之前平洛阳后贵妃等人向殿下要官求财被拒,尹德妃之父折辱克明等事,陛下均未听信殿下所言。”

      明了兄长所意,长孙无垢立即补充道,她的声音像是水流安抚李世民焦急的心:“二郎,我虽常进宫孝顺陛下与妃嫔,但效果终究不及太子等人所为,若是承乾进宫侍奉,增续翁孙之情,未必不是好事一件。”

      即便有妻子与挚友的劝说,但爱子之心的李世民并不为所动,还是没忍住开口:“可,承乾还那么小……他自个肯定也舍不得离开我们。”

      说曹操到曹操到,收到敕令的李承乾刚准备与父母禀报,走到门口就听到动静,他伸出头看向屋里的长辈们,咳了两声:“阿耶,阿娘,舅舅,你们是在说我吗?”

      李世民抬眸就瞅到病还没好全的长子,大步走过去把人揽进怀里,眼泪就在眼眶打转,看得李承乾一头雾水,不知内情的他只能尝试着安慰:“好好的,又咋了?”

      李承乾心道,若是能用手机,他想请李世民测试mbti,绝对是F人,这情感充沛到他不理解,但尊重且习惯。

      “你翁翁让你进宫。”李世民哽咽开口,似想在儿子面前留些面子,并未如与妻子独处时有泪就掉。

      即便是日后搬到宫外的弘义宫,李承乾还是觉得这两地距离并不算远,但看着爱子深切的李世民,思索片刻,他颇为成熟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不给阿耶阿娘惹麻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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