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大理寺》一簇卷耳

43、阿次，男女授受不亲

　　那头，初灵姿独自又来到昭化寺外。

　　为了不让门外那群妇人认出她来，也为了方便套话，她特意回家换回了女装。

　　昭化寺外依旧，手持供香的老妇人见人便围上去，只有那位站在外围冷眼旁观。

　　初灵姿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走了上去。

　　正有几人吸引了那群老妇人的注意，初灵姿轻易地越过了她们。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正要跨进寺庙大门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姑娘是否有心事？”

　　初灵姿扭头，正看见那名老妇人。

　　老妇人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姑娘是否有心事？”

　　初灵姿晃了晃神，有些犹豫：“您是……”

　　老妇人微微低头：“老妇名唤董希，为化解世人怨愁而来。”

　　初灵姿好似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般急切道：“也能解了我的愁？”

　　董希：“姑娘今日并非第一回来昭化寺吧？”

　　初灵姿心里一紧，有种被看穿的慌张：“怎么，怎么会，我分明是第一回来。”

　　董希摇摇头：“你昨日也来过，并且身着男装。”

　　一瞬，初灵姿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看不清董希的面目，无法动弹。

　　伪装了这么久没人发现她的身份，竟被一名装神弄鬼的老妇人一眼看穿，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董希轻笑，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一旁的树下。

　　她轻轻拍了拍初灵姿的手：“别紧张，老妇见人见多了，旁人可没有我这种眼力，我与昨日与你一同的那位公子丰神俊朗，定然非普通人，他是否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又是否倾心与他却又无法严明，为此烦恼不已。”

　　初灵姿不由自主点点头……等等，不是，什么玩意？我，倾心于陆南涔，但是苦恼于无法向他表明自己是女子……也不是完全不对，确实倾心于他……他给的赏赐和肉。

　　董希见她不语，越发认定了自己判断得没错，她道：“世间女子无不期望寻一位相知相爱，可共守一生的良人，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从来就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董希像是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坚定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哀怨：“不论为了什么，人生在世，想知道什么，得到什么，就该为自己争取一回，尤其是女子。”

　　初灵姿莫名有些震撼，心中竟也有了几分向往。

　　董希缓和了语气，眼神温柔：“姑娘，若是真喜欢，老妇或许可以帮你。”

　　初灵姿瞬间一凛，恢复了神智，犹豫道：“您怎么帮我？”

　　董希轻笑：“你求菩萨了，菩萨帮你了吗？如你所愿了吗？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初灵姿木讷地摇了摇头。

　　“你再虔诚，也得不到菩萨的青睐，因为这世上求菩萨的人太多太多，她听不到每个人的祈祷，可我们不同，我们的教主会倾听每一位信徒的心声，回应每一位信徒的请求，以他最大的能力帮助他的每一位弟子。”

　　初灵姿有些懵，什么情况，这就拉她入教了？是不是有点快，她还没做好准备。

　　董希倒是不着急，她循循善诱：“没关系，你可以继续进去上香，若是确如我所说，再来找我也不迟，我们随时等待、欢迎每一位迷途知返的朋友。”

　　初灵姿沉思片刻，抬头望着董希：“我再试最后一次，若是菩萨依旧听不到我的声音，再来寻你。”

　　“随时恭候。”

　　初灵姿装模作样地进昭化寺绕了一圈，出来时董希已经不在了。

　　她回大理寺的路上，猛地想起自己还穿着女装，就近拐上鱼市街，去了初家医馆，医馆里放了一套她的男装。

　　一头扎进医馆：“爹，我的男装……”

　　初灵姿没说完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

　　罗凌怎么会在医馆，目光偏了偏，要命，他带媳妇来复诊。

　　一人慌张，一人吃惊，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无言了片刻。

　　“你……”罗凌指着初灵姿，“你，你，你……你怎么是……”

　　初灵姿扑过去用手捂住罗凌的嘴，慌张道：“罗大人，别嚷，借一步说话。”

　　初沐安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般摇着头叹了口气：“罗夫人，见笑了。”

　　柔柔也有些吃惊，见帘子晃动，两人已没了身影才转过头眨眨眼：“初老爹，阿次本名叫什么？”

　　“灵姿，初灵姿。”

　　柔柔有些艳羡：“真好听。”

　　罗凌被拖进内堂终于拍掉了初灵姿的手：“阿次，男女授受不亲，我媳妇在外面呢，你这样不好。”

　　初灵姿翻了个白眼：“以前咱们勾肩搭背的时候也没见你说不好。”

　　罗凌急了：“我那会哪知道你是女子，不是，阿次，你怎么回事？你这该不会是易容吧？”

　　初灵姿顺水推舟：“是。”

　　“我信你个鬼，难怪老袁一直说你娘们唧唧的，大伙也一直觉得你太好看了，感情你就是个女子，阿次，你骗得我们好惨。”

　　初灵姿没好气：“我骗你们什么了？是骗财了还是偏色了？要不是为混口饭吃，谁愿意好好的扮男人。”

　　罗凌一下想起来那会初灵姿还是大理寺里的一名小杂役。

　　每个月月俸一两银子都没有，若不是他们老大无意中发现了她办案的天赋，她还困在大理寺后院里打杂，初老爹的药膳无人问津，初家医馆也不会重开，她到现在还过着吃着最差的饭菜，穿着最破的衣衫，干着最重的活的日子。

　　罗凌：“老大知道吗？”

　　初灵姿一下泄了气，摇头。

　　“嘶，”罗凌吸了口气，“我倒是可以替你保密，但是万一被别人发现了，若是沈潭那小子倒还好，估摸着他也不会说，万一是老聂，或者被老大自己发现了，你猜会怎么样？”

　　“怎么样？”

　　“赶你出大理寺是轻的，说不准还会下大狱。”

　　初灵姿圆着眼：“我又没犯法，凭什么下大狱。”

　　罗凌皮笑肉不笑：“欺君啊欺君，你说，诛你全家是不是都不为过？”

　　初灵姿：“……”

　　忘了这一茬，她初火次的大名已然传进了圣上的耳朵里，药铺还是宫里赐的。

　　她这会携全家逃跑还来得及吗？

　　“不过，”罗凌又道，“也不是全无办法，毕竟你不是正经官员，却屡破奇案，功劳是现成的，圣上仁慈，大约功过相抵最多判你个流放，若是再破几个惊天奇案，说不准不但能赦了你的罪，还能指个大理寺行走的差给你。”

　　“呵呵。”

　　“你别笑，真的，圣上惜才，况且前朝也有旧例，当时那位名动天下的大理寺少卿不正是位女子，咱们老大再吹吹耳旁风，错不了。”

　　初灵姿弓着背：“那也得先过了少卿大人那关才行。”

　　罗凌觉得不难，陆闻渊对初灵姿的好人人都看得见，将她从杂役提拔成书吏，当初初沐安支摊卖药膳，也是他鼎力相助，现在初家医馆重新开张更是他向圣上求的。

　　更不提平日里给的各种赏赐。、

　　罗凌悄悄撇了初灵姿一眼，心说，说不定老大早就识别了阿次的身份，芳心暗许。

　　他哪知道，为着当初胡乱猜测初家亲生非亲生那岔，陆闻渊对初灵姿和初沐安心生愧疚，加之初灵姿确实对破案颇有天赋，何况陆闻渊对哪个手下不好。

　　罗凌挠挠头：“反正，你得想个招，能让他们全部都接受你是女子这个事实的招，比如，你有个孪生妹妹跟你长得一样，你殉职，你妹妹顶替你去了大理寺，怎么样，这个主意好不好？”

　　初灵姿：“大哥，你能不能再土点，这种烂梗也想得出来，还有，我有没有孪生妹妹，你们有谁不知道？我们家你们都来过多少回了。”

　　“那你说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吧，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高个？你说老大吗？”

　　两人一起迸发狂笑。

　　一边往外走，罗凌一边问：“话说回来，阿次，你到底叫什么？”

　　“初灵姿。”

　　“灵姿，灵姿，”罗凌念着恍然大悟，“哦，你在灵姿两个字里取了火次二字。”

　　“是，我就说这名起得什么玩意……”

　　初灵姿瞪了他一眼，罗凌忙改口：“好名字，又火又次，真好。”

　　不会夸别夸。

　　柔柔已经复诊结束，正等着两人，见他们出来，拉着初灵姿看了半晌：“真好看，之前见你我就想着，怎么会有男子生的如此好看，”

　　初灵姿有些不好意思：“嫂子说笑了。”

　　“往后怎么办？”柔柔有些担忧。

　　“和罗大人说了，暂时先这样，日后找个好时机，最好，最好是能再立个功，和大伙坦白，自己坦白总比被发现的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咱们对自首的犯人都还有宽待。”

　　“呸呸呸，”罗凌出声，“能不能有点好话，什么犯人，哪来的犯人，放心，到时候我指定帮你说话。”

　　“先谢过罗大人了，还是别吧，本来没你什么事的，你一说，成了共犯，好了，别愁眉苦脸的，总有能解决的办法。”

　　初沐安适时开口：“本就是我们的错，自打姿姿做了书吏，少卿大人对我们初家的好我都记在心上，若是来日事发，少卿大人降罪，我们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