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和我》晓窗分灯

15、第 15 章

　　安禾下意识去看林婧。

　　林婧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发出巨大响声，脸色不虞，也不想和他多言，直接下了逐客令：“于公子，观你面色似是身体不适，我就不留你了，你尽快归家去吧，趁早请大夫看看，特别是脑子。”

　　他这话说得直白，于星宇这么多年也是被捧着的，如今听了也端不住翩翩公子的模样了，当下就想讽刺回去，话到嘴边又想起于家不过富商，最大的亲戚也就他舅舅范刺史，而林家如今虽然退离京城，可朝中却依旧有林老爷子的门生，舅舅若是知道他因为一时的口头之快而惹了林婧，说不得也会对他失望。

　　念及此处，于星宇强压怒气，但也不愿说些缓和气氛的话。

　　孟邵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是林婧和于星宇的脸色都很难看，他也不知道怎么打圆场，急得四处张望，最后目光锁定安禾，一脸祈求地看着她。

　　他知道安禾是从小跟着林婧的，这种情况下恐怕也只有她能劝一劝林婧了。

　　安禾也很茫然，林婧向来情绪稳定，极少发怒，更不要说刺人了，但这位于公子，总共就和她家小姐见了两次，每次都让小姐不高兴，真是过分。安禾不由埋怨地看向于星宇。

　　孟邵见此心中一凉，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去找林夫人过来。

　　“小姐。”安禾小小唤了一声。

　　林婧面色一缓，扭头看向她。

　　安禾稍稍弯腰凑近道：“小姐，别生气了，我们回去吧。”

　　林婧也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方才确实是有些直接了，对安禾点头后朝于星宇道：“于公子，我今日身体不适，头疼欲裂，说的话恐怕有不周之处，还望勿怪，而今我要回去歇着了，请自便。”

　　于星宇顺着他的话道：“身体为重，林姑娘既然有恙在身，须得多休息才是。”

　　他特地加重了“有恙”二字，脸上也是敷衍的笑。

　　林婧并不看他，随口交代孟邵好好招待于星宇后拉着安禾离开。

　　这场会面不欢而散，林夫人听到消息赶来时就只剩孟邵在了，她细细问了事情经过，孟邵不敢隐瞒，据实说了。

　　孟邵说完，又请林夫人替他好好道歉，几天后他再亲自上门道歉。

　　孟邵一脸懊悔，林夫人也大致了解他是个什么性子，知道这事与他无关，便好声安抚他几句，叫他放心就放他回家去了。

　　“夫人，可要去看看小姐，小姐似是气得很呢？”贴身丫鬟问道。

　　林夫人皱眉沉思，最后摇了摇头。她也明白林婧这是真气着了，可这么多年来她和林婧并不亲近，贸然关心反倒可能适得其反，倒不如就如往常一样，让他自己排解。

　　丫鬟不再多言。

　　林夫人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嘱咐道：“你这几日多关心九华堂那边，有什么异样就即刻回禀。”

　　“是。”丫鬟回道，心里想，夫人还是关心小姐的。

　　九华堂。

　　林婧回去后就叫安禾去写之前的文章，神色平静，似是并不将那场闹剧放在心中。

　　等安禾作完文章递给林婧，他就把文章放在桌上，然后就继续地盯着她看。

　　林婧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看上去有些唬人。

　　安禾不怕他，直接看回去，直视着林婧的目光，不解地问：“小姐，怎么了？”

　　林婧还是不说话，上上下下把安禾打量了一遍，发髻上的发钗是年前他送的，衣裙是他选的料子、纹样，再看桌上的文章，那也是他教的，就连人也是他带回来养这么大的，从小到大跟在自己身边的。

　　林婧嘴角勾起，心情愉快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依旧肉肉的，手感颇好。

　　他捏的有些久，又没有注意力道，安禾不由叫了一声：“小姐。”

　　林婧松开手，轻轻摸了摸她脸上泛红的地方，语气幽幽：“以后不许和姓于的见面。”

　　“好。”安禾毫不犹豫地回，又问，“那要是不小心碰见呢？”
　　小姐以后还要出门赴宴，万一姓于的也来，路上碰见了该怎么办？安禾有些发愁。

　　“不会碰见。”林婧笃定道。

　　他语气十分坚定，安禾也就信了，同时心里想着，要是真的遇上就扭头不看好了，实在不行就闭上眼睛。

　　林婧心中安定下来，拿起文章来看。

　　之后一连十几天，孟邵都没再给林婧递帖子，只是时常派人送些钗裙吃食过来，钗裙都让林婧压箱底了，那些吃食安禾倒是挺喜欢的，林婧便每次都留给她。

　　只是次数多了，林婧就发现衣裙多是各种各样，不管是清新素雅，还是奢华端庄，各类都有，明显是因为拿不准喜好所以都送了，可吃食却以安禾喜欢的甜食为多。

　　他看着这些东西总觉得不对，这看着像是两个人送的，林婧想起了于星宇，孟邵和于星宇瞧着似乎关系不错，他以林夫人的名义给孟邵送了封帖子邀他一见，又让逄春暗中将九华堂上上下下查了一遍。

　　孟邵陡然收到帖子十分兴奋，好好收拾了一番才坐着马车去了林府，他往常出行都是骑马居多，但林婧好不容易邀他一次，他是万万不敢让林婧看见自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林婧早就告知了门房孟邵会来，是以他一到就有人领着他到后院去。

　　林府后院有个亭子，林婧就在那里等他。

　　等孟邵来了，二人相互问好后林婧让逄春给他上茶。

　　孟邵脸都红了，话也说得支支吾吾，原先想好的话题此时全给忘了，“妹妹”二字说完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婧想要套话，就主动开口，先是问孟邵典籍中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借着话头说起了孟邵就读的书院。

　　说到书院，孟邵也有了许多可聊的，讲了许多趣事。

　　林婧听他提起同窗，就随口问道：“这么说来，表兄许多好友就是在书院时认识的？”

　　“正是！”孟邵眉飞色舞，有心与他多聊聊，介绍了好几个同在此地的同窗，只是他又想起于星宇，话卡在嘴边。

　　于星宇是他刚进书院没多久就认识的，关系极好，直到后来于星宇转去了济州那边的书院关系才淡一些，可也是时常通信的。妹妹主动和他聊到同窗，那他就该都给妹妹说一说，但林婧显然不喜于星宇，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不说了。

　　“表兄不必有顾虑，想说什么说就是了。”林婧很是善解人意，然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问，“难不成那位于公子也是表兄同窗好友？”

　　“不错。”孟邵垂下头，声音也低了许多。

　　“表兄无需想太多，我和于公子确实性情不合，可也不会因为表兄与他亲近就疏远表兄。”

　　孟邵心里大石落下，也能放心地给林婧说起于星宇的事。

　　林婧时不时附和两句，等孟邵说尽兴后才问：“表兄与他如此要好，事事皆谈，那送我那些东西也是问过他了？”

　　孟邵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可还是如实回答：“确实问过，若不是他，我也想不起送的时候加上吃食，里面还有不少是他帮我弄的。”

　　林婧笑意变浅，然后道：“原是如此，他对表兄倒是真心。只是……”

　　林婧话头一转，余光瞥见孟邵一下变得紧张后才缓缓道：“我素来不喜甜食，表兄下次还是不要送了，免得浪费。”

　　“那妹妹喜欢什么？我给妹妹送来。”

　　“什么也不喜欢，表兄有心的话多来见见母亲就是，东西就不要送了。”说起，林婧起身告辞。

　　孟邵连忙起身，却也不敢追上去，只好在亭内注视着林婧的背影。等孟邵终于动了，马上就有林府的下人过来：“表少爷，夫人在院中等您。”

　　孟邵便只好过去。

　　去了之后林夫人也不问林婧找他的事，让他吃了饭，问过孟家的事后就让他回去了，自然，还带着林夫人给娘家准备的礼物。

　　相谈过后孟邵没再送东西过来，没了这些碍眼的东西，林婧心情畅快许多。

　　但安禾有些苦恼，自林婧开始习武后就没再时时带着她了，可这几日林婧却减少了习武的时间，转而开始让她时刻跟着，突然没了空闲时间，安禾已经很少能到后厨去了，日日就是在西次间里学文章，按林婧的说法就是，她之前在后厨时间太多，功课落下了，她时常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要学的文章，这怎么可能学得完。

　　又是被林婧盯着学文章的一日，安禾已经有些累了。

　　林婧见她嘴角下撇，问她：“累了？”

　　安禾点点头。

　　“那就歇一会。”

　　安禾这才起身，就在西次间内走来走去。

　　“小姐，夫人那边送来一封帖子。”逄春站在屏风外说话。

　　“进来。”

　　逄春这才走进，拿过去递给林婧，而后退两步垂首站着。

　　林婧打开，是范小姐邀他出门看戏。

　　安禾不知什么时候凑过去，看过之后问道：“小姐，你要去吗？”

　　林婧视线移到落款上面的范字，范刺史是在五年前来到此处的，本来有机会调任进京，后面又不知道怎么留下了，林老爷子也说过他可以和范刺史一家多亲近。

　　思虑良久，林婧终于下了决定，给范小姐回了帖子，同意了三日后的邀请。

　　到了那天，林婧想着安禾也已经许久没出门了，应该是有些闷了，就带她出去赴约。

　　坐马车到戏楼时范小姐已经到了，还有几位熟人。孟邵和于星宇都在，正和范小姐说着话。

　　安禾已经不知作何表情了，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也能碰上姓于的。

　　范小姐看见他们，走过来笑道：“林姑娘，我已经安排了雅间，咱们快进去吧。”

　　林婧微笑颔首，似是看了一眼那边几位，问道：“那两位呢？”

　　范小姐已经知道了先前的事，也没想过叫于星宇过来，便道：“自然是随他们自己，想去哪去哪。我今日请的是林姑娘，和他们只是偶遇。”

　　言罢，范小姐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并安禾与范小姐的丫鬟一同进去。

　　“星宇，咱们不如暂且离开？”孟邵提议道。

　　他今日会来这里也是因为于星宇告诉他林婧和范小姐要来看戏，所以才巴巴赶来，只是没能和他们一起看戏还是有些可惜。

　　于星宇也有些郁闷，明明方才和范小姐聊的那么好，可她就是不同意带上他们，这位表妹真是只有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好说话。

　　于星宇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连孟邵的呼喊也没听见，最后抓起孟邵的胳膊直接进去，找了戏楼的小厮，又用重金换了个雅间。

　　直到坐下，于星宇才终于听孟邵说话。

　　“咱们何必过来听戏，找个茶馆坐着等妹妹他们出来不就是了？”

　　于星宇也才想起这事，他刚刚只想着争一口气，一时冲动就过来了，可他羞于直言，就随口编道：“我担心误了时辰，再说了，既然你想讨林姑娘欢心，那自然也该看她看过的戏，这才有话可聊，不是吗？”

　　孟邵想起上次和林婧的见面，觉得他说的有理，便安下心来去看台子上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