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再续》浮声

33、窥见天光

　　舒月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夏以洵正靠在墙边，像是在发信息，看到舒月时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收起手机去牵她的手。

　　“回去了吗？”

　　舒月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过了好几秒才说：“嗯，妈妈要休息了。”

　　两人一起乘电梯下楼，夏以洵一直牵着舒月的手没松开。

　　夏以洵开的车，舒月在导航里输入一个地址：“去这里。”

　　夏以洵没有问原因，说：“好。”

　　他开车的时候很专注，舒月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

　　夏以洵说他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自己，高中的时候，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

　　夏以洵喜欢了她十年吗？

　　舒月想到她在酒吧里看的那段采访，主持人问夏以洵，为什么会选择进娱乐圈，他说他梦到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朋友。

　　……这个朋友竟然是她吗？

　　舒月有些混乱，脑子里有关夏以洵的一切都在爆炸性地呈现，两人在机场偶遇，夏以洵一眼就认出了她，把她扶起来，然后又在综艺上重逢，夏以洵给她买了二十斤猪肉，说是见面礼。

　　再然后，他因为舒月组队没有选他做队友而生闷气，当时舒月想不通夏以洵为什么会露出那么难过的眼神，现在知道了。

　　“夏以洵。”

　　他分出一个眼神看舒月：“怎么了？”

　　“你和王佳佳认识是吗？”

　　夏以洵明显地愣了一下，他用看似轻松的语气说：“认识啊，我们合作了这么久。”

　　舒月观察他的表情：“我的意思是，在这个节目之前，你们就认识，对吗？”

　　思绪像被打通，所有的疑惑都串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为什么王佳佳会邀请她上节目，会说赔不起违约金，为什么夏以洵能在节目上那么嚣张，对摄像机视若无睹，为什么夏以洵要在忙碌的行程中挤出时间去拍一个农业综艺。

　　全部都是因为……她吗？

　　“对。”夏以洵语气很淡，“我们之前在其他综艺里见过。”

　　舒月看出他的回避，没再继续问，闭眼假寐。

　　上了楼，舒月让夏以洵在客厅坐一会儿，她去房间里帮白婉清拿换洗的衣物。

　　夏以洵说好，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她。

　　舒月收拾好衣服之后去了自己的房间，在书桌前坐下，她高中的时候总是深夜坐在这写作业。

　　书桌上是一本教辅书，绿色的封面，舒月一眼就想起来当年在校门口，夏以洵塞给了她一本书，就是这本。

　　她当时嫌弃夏以洵的涂涂画画，又买了一本重新写过，所以后来夏以洵要把书还给她，她是不想要的，但他态度很强硬，一定要还给她。

　　舒月翻开封面，第一页有她的名字，是她刚买来时自己写的，旁边是夏以洵的名字，是他的字迹。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哭得太多，泪腺都变得发达，舒月看到并列在一起的名字，想到夏以洵小心翼翼将他的名字写在她的旁边时，心脏就像被浸了柠檬汁，酸涩无比。

　　P11——9.16这一天你和我说，你叫舒月

　　P25——10.13怎么还在生气，像愤怒的小鸟

　　P32——11.12这是你第七次在晚自习上睡着

　　P56——11.21你又生病请假了，要早日康复

　　P77——12.27你的男生朋友可以绕地球一圈了

　　P83——1.6被调开了座位，你和新同桌聊得很开心

　　P96——1.15别偷看那个双眼皮男生了，我眨一眨，也有的

　　P105——1.21你生病记性变得好差，刚说过的话就忘记了

　　P119——2.16你说你喜欢电视剧上那个金发的演员，我也染了金发

　　P131——2.19我想让你记我久一点

　　……

　　P179——3.5笨蛋，舒月是笨蛋，但还是很喜欢

　　第一百八十页，书末尾的空白页，上面写满了夏以洵的联系方式，电话号码，微信号，□□号，邮箱，甚至还有支付宝账号，微博，淘宝……所有的，能联系到他的方式，夏以洵全部都写了上去。

　　他迫切地想要舒月和他联系，想让舒月不要忘记他。

　　但那天回来，舒月随手把这本书放在了书柜上，没有翻开过。

　　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一滴泪滴在书页上，将那句‘喜欢’的黑色字迹晕开。

　　舒月自嘲，她之前竟然会觉得夏以洵对她上心是一件轻浮的事情。

　　怎么会有一个人，会喜欢另一个人这么久？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原因，为什么夏以洵会那么没有安全感，为什么他要反复询问舒月会不会后悔，因为舒月真的差点就把他忘记了。

　　让舒月更崩溃的是，她记得的只有这些，高中时和夏以洵之间发生的其他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不管她怎么努力回想，大脑被曾经服下的药物裹挟麻痹，无法转动一分。

　　她对夏以洵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变扭的性格和那一头金发上。

　　如果夏以洵没有当演员，如果舒月没有看见满大街有关他的海报和广告，她或许就真的会渐渐淡忘这个在她生命里短暂出现过的人。

　　夏以洵也清楚地知道这些，但他不会怪舒月，他会主动走到舒月的面前，亲自在她的人生中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舒月拿着书走到客厅，递给了夏以洵。

　　她的眼眶很红：“我现在才看到。”

　　夏以洵一怔，接过了那本书，在看到书封的那一秒他眼里流出一丝难过，一种无法被时间冲刷的格外浓重的难过，但他对舒月说：“没关系。”

　　这十年，夏以洵都没有忘记她，一直在努力向她靠近，舒月以为的偶然，全部都是夏以洵的蓄谋已久。

　　舒月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对夏以洵的心疼让她心角都在抽痛，只能傻傻地道歉：“对不起。”

　　夏以洵把书放在一旁，握住她的手：“你不用说对不起，没关系的。”

　　如果一份喜欢会让对方感觉到抱歉，这大概不是一份合格的喜欢。

　　“你和我妈妈在病房里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

　　舒月一边哭一边笑：“夏以洵，你这么喜欢我啊？”

　　夏以洵眼眸闪动，曾经不为人知的暗恋，终于在此刻被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发现，掀开蒙尘已久的布，月光倾洒而下。

　　他抱住舒月：“舒月，我很爱你。”

　　夏以洵终于将埋藏在心底的喜欢说出口，迟了些，但幸好还不算晚。

　　舒月吻住了她，两人的呼吸交错，蓄积已久的感情在此刻如火山爆发。

　　她扶着夏以洵的腰，亲吻他的喉结，又往下，在他锁骨处落下一个吻。下一秒，夏以洵就捞住她的腰，又吻上她的嘴唇。

　　该怎么形容这个吻呢？夏以洵很小心，之前的凶劲不敢泄露半分，他怕舒月会因为他未说出口的暗恋感到负担，怕舒月太难面对，怕舒月觉得为难。

　　但舒月在用行为给他答案，她大胆主动，伸出舌尖舔了舔夏以洵的唇缝，送上自己的舌头和他的交缠，室内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暧昧的水声。

　　两人抱着进了房间，舒月被抵在墙上，夏以洵怕她撞到，用手扶住她的头，专心地和她接吻。

　　“回去吧，回我家。”舒月分开一些，趴在他肩头微微喘气。

　　夏以洵又凑过去吻她：“这次会比上次做的更多，你能接受么？”

　　舒月脸颊红了一片，羞涩地别过头不敢看他：“所以我说回去。”

　　二十分钟的车程，夏以洵只开了十分钟就到了，他在小区外的便利店停下，进去买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舒月。

　　舒月真的很渴，她每次接完吻都很渴。

　　似曾相识的场景，两人一进门就亲在一块，田田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不等它仔细看，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提了起来，扔到了阳台的窝里。

　　夏以洵走过来抱住舒月，手停在她腰侧，问她喜欢哪种开始。

　　舒月耳根红到能滴血：“我……我先去洗澡。”

　　夏以洵笑了一下，微微松开她：“舒老师，可以一起么？”

　　尽管舒月很害羞，但她对夏以洵的纵容超乎自己的想象，等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挤在了浴室，花洒正不断往下流着温热的水。

　　两人肌肤相贴，吻得缠绵。

　　“你用的哪个沐浴露？”

　　舒月声音被热水蒸到发软：“蓝色的那瓶。”

　　“好。”夏以洵按下两泵，在掌心揉开，蓄满了一手的泡沫。

　　…

　　舒月裹了条浴巾就出来了，她被夏以洵抱着，放在梳妆台前，他拿出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暧昧涌动，夏以洵看舒月的眼神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十足。吹干了头发他把吹风机收好，在舒月起身前弯腰将她抱起。

　　“和我接吻。”他的语气像是命令。

　　舒月偏过头去吻他，没一会儿她就倒在了床上，背后紧贴着柔软的被褥，夏以洵倾身吻了下来，手指撵磨着她的耳垂。

　　田田在阳台的小窝里转着圈，掀开白色的小毯子，它用嘴叼起里面的玩偶，爪子托住下端，慢慢地用牙齿磨，因为玩偶里的棉花太多，太鼓，未闭合的嘴正不断往外溢出津液，浸湿一片。

　　玩偶背面早已松散的线此刻完全掉落，微微用力，玩偶被扯裂，里头的棉花从裂缝里成团掉落，雪白一片，格外刺眼。

　　“舒老师。”

　　很久之后舒月才应了一声，几乎是气音：“嗯？”

　　田田伸出舌尖去舔粘在爪子上的毛，反复舔吮，卷进舌尖。

　　它伸出爪子去够下面的棉花，轻飘飘的，要小心一点才行，覆上后指尖轻轻地磨，风一吹，棉花颤抖得厉害。

　　“你……哪来的？”

　　舒月在看清夏以洵手里的东西时，脸又红了几分。

　　“在浴室看到的，上次助理买的，被你带回来了。”

　　他这么一说，舒月才想起来，确实是这样。

　　没等她再多回忆，脚腕就被夏以洵握住，他笑了一下：“舒老师，第二次了，要专心。”

　　舒月又被拽回这片浪潮中。

　　被扔在阳台的田田什么也不知道，专心地玩着玩偶，不止过了多久，棉花散了一地，如柳絮般在空中卷起，又落下。

　　月亮高悬，一夜很漫长。

　　舒月第二天醒来时人很不好，像完成了一场漫长的长跑，身上酸得不行。

　　夏以洵从房外进来，精气十足：“我煮了粥，正温着。”

　　他走过来，俯身亲了亲舒月的脸颊：“我等会儿就要走了。”

　　舒月累得很，根本没心情管他走不走，倒头就想继续睡。

　　夏以洵偏不让：“不来个道别吻吗？”

　　舒月皱眉拒绝：“昨天亲的还不够吗？”

　　夏以洵又凑上去亲了她一口：“你也知道那是昨天。”

　　再次醒来时是下午一点，终于有点力气了，舒月起身去浴室洗漱，看到镜子上的便利贴。

　　——不要太想我（爱心）

　　镜子映出她脖子上的吻痕，舒月闭了闭眼……至少现在是一点也不想。

　　出门前舒月用了不少遮瑕，没忘记把田田从阳台外抱进来，让它窝在最爱的拖鞋上睡觉。

　　白婉清恢复得很不错，正同护工探讨麻将的规则，两人拿着手机在有说有笑，一个打一个教。

　　“您怎么又对麻将好奇了？”舒月问。

　　白婉清：“你天天躺在这里，也会对其他东西产生好奇心。”

　　有了上次的经历，飞机一落地夏以洵就给舒月打了电话，说自己已经上了车，很安全，让她不要担心。

　　这次去的十天夏以洵很忙，很多时候给舒月发的语音里都有杂音，还有说到一半又被叫去补妆的。

　　十天后，夏以洵正式杀青。

　　微博超话里立马传出了杀青照片，粉丝在里面疯狂舔屏。

　　[哇咔咔咔：这衣服！这寸头！这张脸！帅到我要晕倒了]

　　[糖葫芦没有糖：我宣布！夏以洵就是北湖市市草！（喷我反弹）]

　　[苹果不是梨：哥哥真好，我们说想看他去拍军队题材的剧，他真的就去拍了！]

　　[满山猴子我最狂：我记得他之前还发了问卷，把各种类型的剧本都设置成选项，让粉丝选]

　　[笑死了你吃亏：对！哥哥还很认真地问我们喜欢什么角色，他都会尽力去尝试！]

　　……

　　舒月找到了那份问卷，发布时间是一年前。

　　夏以洵会逐渐淡出这个圈子，但不想让支持他，爱他的粉丝太难过，所以他发布了问卷调查，接了粉丝们喜欢的角色，把演员夏以洵留给粉丝，又把夏以洵这个人留给了舒月。

　　他做的一切，都比舒月想的要多。

　　夏以洵在规划他们的未来，把舒月和爱他的粉丝放在了规划的首位。

　　不知道为什么，舒月想到叶轻竹说的，师姐，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不会了，她不会再遇到比夏以洵还要好的人，在她的未来里与她相伴一生的人只会是夏以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