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暮》三四两

28、重逢已是白首

　　在他们眼里，沈头儿是很少正眼看他们的，除非他们犯了什么致命的错误。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与沈头儿的确差很多，所以一般情况下倒是希望沈航不要正眼看他们才是。
　　不知何时起，SH有了一个不成文规矩，一但沈航正眼看谁了，谁就自觉去林雨茗那领罚好了。
　　“行，”沈航收回目光，继续专注于手手边的文件，说道：“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是。”
　　尽管他们知道自己做错了，却怎么都想不明白究竟那里错了。
　　到了林雨茗那，看着这俩小孩垂头丧气地，便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一个两个儿的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林神，我们今天那个目标太难搞了！”
　　闻言，林雨茗轻挑眉尾，自觉不可思议。
　　这要是搁以前，哪会有特工跟她抱怨目标太难搞了的，诸多就是贿赂贿赂她，求她多给些资料权限罢了。
　　感叹特工质量一年不如一年之余，她也为SH的将来发愁。
　　“什么目标，把你们难成这样？”又是随口一问。
　　“还不是那个叫慕知音的！沈头儿让我们保护她，她倒好，一天换八身衣服，还偷我们的东西，什么人品啊！”
　　果然是因为她。
　　林雨茗忍俊不禁，本想着三年未见，慕知音应当成熟些了，没想到还是这般孩子气。
　　先前她听说沈航要派组织里目前最优秀的特工去保护慕知音的安全，只是没想到就连“最优秀的”特工也不过才坚持了两天。
　　不过，他们的“优秀”也仅仅体现在一些死板的考核上，实际任务中，他们也不一定是“最”优秀的。
　　“哦……”林雨茗点了点头，说道：“那的确是你们能力不够。”
　　两人显然没想到林雨茗会这样说，面面相觑，越发委屈。
　　孙离好歹是个爷们儿，没那么娇气，自是没有赵倩那委屈可怜的模样，却也想“死”个明白。
　　“林神，看您好像是知道我们这次错在哪，还请指点一二，省得我们下次再犯嘛！”
　　本以为这是个偷师的好机会，没成想林雨茗却笑着摇了摇头，将禁闭室罚单递给他们二人的同时，说：“没用的。”
　　慕知音那般天才，林雨茗比她早出生二三十年才能勉强与她打个平手，这两个小孩想要赶超天才，怕不是痴人说梦。
　　就这样，赵倩和孙离带着一肚子疑惑和委屈进了“小黑屋”。

　　第三天慕知音并没有再在四周看到那两人的身影，查了档案才知道，原来他们被关“小黑屋”了。
　　她笑得有些无奈。
　　仅仅两天就打退堂鼓的确是该关“小黑屋”，SH的惩罚机制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两方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慕知音在她住所附近又看到这俩人的时候，她终于绷不住了，想与他们正面聊一下。
　　谁知他们一见到她就装作不认识，伪装手法及其拙劣。
　　“帅哥，”慕知音径直走向孙离，佯装搭讪问道：“请问去你心里的路怎么走啊？”
　　她问这问题的时候表现得非常认真，一点儿都没有挑逗的意思，孙离险些都以为是真的。
　　还来不及回答慕知音的问题，一旁的赵倩便上前挎住孙离的臂弯，娇嗔着对慕知音说道：“不好意思啊，他有女朋友了。”
　　“是吗？”
　　慕知音楚楚可怜地看着孙离，他耳朵都红了。
　　“可是我记得，SH好像不让谈恋爱哦。”
　　“SH”的名字从慕知音口中说出的一刻，面前两人的表情僵了。
　　本来这次的任务是“保护人”而不是“杀人”就已经很奇怪了，谁能想到目标竟然还知道SH的一些内部规定，实在是太诡异了。
　　“你究竟是谁？”
　　那两人终于不装了，开始审视慕知音。
　　“如果你不知道，那这件事就不是你们该知道的。”
　　慕知音也不装了，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我倒是好奇，上次你们跟踪我两天之后就被关小黑屋了，怎么才过了几天，你们又回来了？”慕知音反客为主问道。
　　“不是沈头儿命令我们来，你以为我们愿意呢？”赵倩冲着慕知音翻了个白眼。
　　看着她不耐烦的样子，慕知音秀眉微挑，心想，SH的特工现在都这么狂妄吗？
　　“不愿意怎么不走啊？”
　　“你是没听见吗，沈头儿让我们来的。”
　　“他说不让你们走了吗？”
　　“啊？”
　　慕知音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他们突然觉得慕知音说得有道理，便立刻收拾东西回组织大楼了。
　　沈航知道那两人回来了，便将人叫到办公室里问话。
　　“怎么回来了？”
　　沈航质问他们，是正眼盯着他们的。
　　赵倩心理防线一下子就被击破了，手心直冒冷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相比较之下还是孙离更淡定些，答道：“您只说让我们去，没说不让我们回。”
　　“呦？”
　　能说出这样的答案，沈航着实对孙离另眼相看，而转念一想，这么上道的思路，大概是来自慕知音的，于是话锋一转，说：“慕知音教你们的？”
　　赵倩听到“慕知音”三个字不由自主地冷哼一声，丝毫不掩饰内心对她的不满。
　　“不服气？”
　　“她算什么东西……”赵倩喃喃自语道。
　　她自语不要紧，给孙离吓了一跳，赶紧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她赶紧闭嘴。
　　她却不以为然，双手环胸看向别处，倒是不再吐槽了。
　　沈航却没有像过去那样一气之下送这俩倒霉蛋儿去见阎王，只是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赵倩，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不再多说。
　　思来想去，沈航还是觉得这帮小孩都太嫩，还需要历练，让他们去保护慕知音不论谁都恐难胜任，最终决定亲自上阵。
　　经过这一番折腾，慕知音认为沈航当会识趣些，不再派人来了。
　　这天，她驻足于一个已经倒闭了的店铺橱窗前，欣赏没有完全被拆除的橱窗设计。
　　原本给模特留着的位置如今只剩一片空白，桃红色的背景前，顶部用鱼线吊着的整朵假花，星点花瓣在空中作飘落状，其他的尽数盖于地面。
　　那些布景在长期阳光的照射下有了不同程度的退色，原本纯桃色的画面掺杂了一些苍白。
　　慕知音的身影倒映在满布灰尘的玻璃窗上，徒增一层朦胧。
　　她恰好穿着一件桃粉色宽松款的毛衣站在那里，与背景融为一体，好像这幅被定格的画面就是在等待她的到来。
　　她能够想象到这里昔日的盛景，有多少人会来到这里拍照打卡，又有多少人的目光会被这样一个橱窗吸引，而后进店挑出自己最心仪的新衣。
　　站在这样的橱窗前，人会不自觉地陷入伤感的情绪之中。
　　这幅残存的橱窗像极了慕知音的一生，上一世离世之前是何等辉煌，三年之后重回故地，曾站在顶峰的人无人记起，再耀眼的“功绩”都褪了色，又蒙了尘，有多少人还会驻足于此欣赏她昔日的美好呢？
　　突然，橱窗倒影中有个点闪烁了一下，吸引了慕知音的注意力。
　　回过头去往方才闪烁的方向看去，却是同样破败的街景，别无二致。
　　可是她绝不会看花眼的。
　　如果那人是故意跟着她的，接下来的一段路应当也会跟着。慕知音回想来时路线，确认好捉那人现行的地方，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到了预计的点，慕知音迅速跳上屋顶等那人跟过来。
　　万万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里，慕知音和那个人都在原地保持静默，等待对方先坚持不住。
　　最终还是那个人先放弃了对抗。
　　“是我输了。”
　　夜幕降临时分，沈航从街对面的窄巷里走出来，暴露在路灯下。
　　昏黄的灯光下显得他苍老的身影越发佝偻。
　　“果真是你。”
　　慕知音从房顶一跃而下，与拖着不太利落的双腿的沈航形成鲜明对比，同样昏黄的灯光，慕知音却像是电影里的女主，有着别样的艳丽。
　　三年不见，女孩已经多了许多成熟的韵味，昏黄的灯光满布蓬松的卷发，纤长的睫毛下，眼神显得越发深邃。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沈航伸手揉搓膝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从橱窗那里。”
　　对方来意不明，慕知音不敢贸然上前，之前那段被墨绝弦追捕的日子让她不由自主地对所有相熟的面孔都多了些戒备。
　　“哦……差不多。”
　　沈航似乎是能猜到的，这一路过来，也就是那时候他突发旧疾，实在忍不住了，才动了一下。
　　“你是来监视我的？”慕知音逼问道。
　　相比之下，沈航的态度倒是格外柔和，他勉强抬起头，额头上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落下，看样子他是真的很痛苦。
　　“我可以借你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吗？”
　　这完全不像沈航会说出来的话。
　　慕知音秀眉微蹙，双手环胸，审视着沈航的一举一动。
　　见她持怀疑态度，沈航苦笑道：“我旧伤复发，膝盖疼得厉害，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