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暮》三四两

25、最讨厌的样子

　　此刻她正站在一个广场正中，四周人流熙熙攘攘，跳广场舞的老人，行色匆匆的青年人，自我沉迷的少年，对着电话大吼大叫的中年人……
　　四周的森林均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事高耸入云的混凝土“森林”。
　　此处她认得，正是龙脊丘陵大陆的正中央——檀城城心广场。
　　她回来了。
　　而让她确认自己真的回到龙脊丘陵大陆的，却是大腿上飞速愈合的伤口。
　　这样的幸福和快乐仅仅持续了十几秒，她立刻意识到，檀城隶属清淼区，而清淼区正是SH的重点监控区域。
　　如今她以这样的姿态回到这里，一定会被沈航注意到。
　　她暂时还不想跟他碰上，便凭借着前世遗留的肌肉记忆，躲避开檀城的所有监控，逐步向金龙区移动。
　　“重要通知……重要通知……”
　　当岁龄在龙脊丘陵大陆监测到路心忱灵魂的时候，便立刻向整个广莫当局和司贺宁发送这条信息。
　　“司副司长，数据显示，路司长已经安全回到龙脊丘陵大陆，您的任务正式重启，请留意我的提示，并完成重启流程。”岁龄对司贺宁远程传讯道。
　　“收到。”
　　路心忱灵魂的成功回归对不论是广莫当局、路家还是司贺宁都是一大幸事，他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平乱的事也终于可以进行下去，路心忱也暂时没有因公殉职。
　　此番路心忱的事情一出，路心恒作为广莫总司司令来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他们在建造屏障和设置结界的时候可以留一个用于紧急情况下进出龙脊丘陵大陆的通道，整个广莫当局又和何至于焦头烂额忙活了大半年还找不出一套能够成功送慕知音回去的方案，最终还是靠慕知音自己寻到方法回去的。
　　倘若重生的身体在龙脊丘陵外面也可以存活几十年，倘若此番出去的是慕知音本身的灵魂，倘若她潜意识里没有要回龙脊丘陵的使命感在……那路心忱的灵魂在慕知音的身体再也无法寄居之后将去到哪里，谁都不知道。
　　慕知音回到龙脊丘陵大陆的时候，原本只有一些小剐蹭的衣服竟然已经破破烂烂了，而且她随身携带的全世资源卡和呼叫“阿恒”的手环也不知在何事尽数不见了。
　　因为是复活回来的，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傍身的东西，一时间竟连一件体面的衣服都买不起，她还因为这个，在路过清淼区和松桥区的时候，引来了无数人侧目。
　　她是不在意这些人的侧目的，她在意的是，被这么多人注意到，她会不会也正在进入SH的探子的视线。
　　在她看来，以沈航的能力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在被SH的人找到之前，她已经成功进入金龙区地界。
　　上一世，她唯一与金龙区有紧密联系的时刻就是调查沈帆的时候，除此之外，她从未涉足过这片穷乡僻壤的土地。
　　如今被迫来到这里，她对沈帆竟然还多了一些敬畏。
　　那样一个也算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最后竟然能为了满足一时快感，来到这样破败不堪的地方玩牌。
　　最令她难以理解的就是，这地方穷得说饿殍遍野都不为过，竟然真的有赌场。
　　尽管上一世慕知音就知道这件事，但当她去切身体会的时候，那种直观的冲击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
　　惊讶和不解之余，慕知音思考着面前摆着两件亟待解决的问题：买一身得体的衣服，租一个能住的房子。
　　衣食住行四件事，在她还不饿的时候，衣和住就是最重要的。
　　买衣服还好说，金龙区的衣服并没有太贵的，她就是拾荒都可以买得起一身短袖短裤，而想要租到一间能住的房子却很难。
　　且不说价格的问题，就整体生存条件来看，这里应当是没有太体面的地方，那便要看慕知音能承受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不管怎么说，想要解决这两个问题，慕知音就需要立刻赚取一些资源点券，而她能想到最快的空手套白狼的办法，竟然是赌博。
　　这个罪恶的想法冲进她的大脑时，她讥笑着摇了摇头。
　　曾几何时她在看沈帆找工作那段故事的时候，还在想幸亏她在SH学够了各种技能，出来至少不会被饿死；而当她看到沈帆接触□□行业，后来又深陷其中的时候，慕知音还笑沈帆不自量力。
　　那么如今她又是在做什么呢？
　　早知道就应该将阿恒给的全世币换成黄金带在身上，如今也不至于变成“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一声哀叹之后，她还是走进了一家漫天烟雾的赌场。
　　那是她短时间内能找到离她最近的赌场，赌场里的人们为了提神，嘴里的烟就没停过，每张桌子上的烟灰缸都是爆满状态，感觉再多一个烟蒂，这缸烟蒂就会散落在桌子上。
　　赌场里只有南北两侧两只直径三十厘米的通风电扇“嗡嗡”地转着，用来维持空气流通。
　　眼前的场景令慕知音直揉眉心，待她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之后，便与赌场的高利贷借了一打筹码，硬着头皮挤到一张赌桌旁。
　　那张桌子上正在玩的是21点。
　　基础赌博项目。
　　慕知音如是想着，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将手上少得可怜的筹码往桌上一摆，淡然地比划了一句手语：“All in.”
　　“小姑娘，你就一打筹码，还敢叫All in？”不愧是人精一样的职业，那荷官竟看懂了她的手语。
　　看样子这荷官有点菩萨心肠，他竟想劝说慕知音趁早放弃，省得输了回家挨揍。
　　霎时间，桌上所有人都向她这边看去，彼时她衣衫褴褛又瘦得皮包骨头，再加上她身高不高，许多人还以为谁家孩子没看好，跑这出洋相来了。
　　当众人目光移向她手中的筹码，不出所料地发起一阵哄笑。
　　慕知音没将那些人的嘲讽放在心上，浅浅笑了一下，又打出一句手语：“就是All in.”
　　荷官见劝不住慕知音，只好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将牌发给慕知音。
　　她拿到的是A和8。
　　而庄家的明牌也是A。
　　这桌总共有8副牌，场上共有6名玩家，赢了可以拿双倍。
　　如此大的计算量，当庄家的明牌是A的情况下，其余五位都选择了买保险，只有慕知音不为所动。
　　也很好理解，她没有多余的钱了嘛。
　　可在别人眼里，她这一系列的行为就是：狂妄至极。
　　以慕知音的专业素养，做到不被外界干扰只是基本，除此之外她还要观察其他五名玩家以及庄家的表情和小动作，与此同时还要伪装自己的表情和动作。
　　再加上现在都是机器洗牌，也没办法提前看到牌的顺序，想赢就只能靠快速的计算和心理战术。
　　方才庄家看牌的时候，慕知音从他的表情上没有看到窃喜或是隐藏自己窃喜的心情的微表情，所以慕知音断定，庄家拿到的一定不是Blake Jake。
　　看来其他人的保险要打水漂了。
　　慕知音这样想着，还要做出懊恼和痛苦的表情，真是难为她了。
　　果然，庄家并没有将另外一张牌翻出，于是将其他五名玩家的保险金收入囊中。
　　接下来就是玩家决定是否要牌的时候，也就是庄家开始出千的时候了。
　　其他玩家懂不懂这些慕知音不在意，但她知道，庄家是一定会出千的。
　　既然如此，她算得再准确也没用，倒不如留着脑子打好心理战。
　　一般来说，拿到她这样的牌型普通玩家大多会选择停牌，可慕知音是高玩，她的目标只有“21点”。
　　于是在其他玩家都做完选择之后，慕知音表示要牌。
　　当荷官将牌发给她的时候，场上一片哗然，甚至连旁边的玩家都看不下去了，对她说：“这么大的牌了还要牌，会爆的！”
　　慕知音勾起嘴角，她就是要爆。
　　不光这把要爆，下把还要爆。
　　她早就想好了，前三把要通过爆牌的方式将剩余牌数控制在一个便于她计算且不利于庄家出千的范围，而后再发力，赢五局达到目的。
　　于是，直到其他玩家都不要牌了之后，她看庄家没有再要牌的意思，又要牌要了两轮。
　　这样，场上的牌就剩了390张。
　　不出意料，即便是将“A”作为“1”，慕知音都爆了一倍。
　　眼看着荷官要站起来骂人，慕知音赶忙做出无辜求饶的样子，手语道：“实在对不起，第一次玩不清楚规则。”
　　好在她那张绝色的脸因为年龄的关系，即便身体瘦骨嶙峋，脸上也并没有凹陷得太厉害，如此便可以保持一定的姿色用来蛊惑人心。
　　因而这种时刻，她还是可以将荷官迷得神魂颠倒，进而放她一码的。
　　后面两局她便不能用这样的方式爆牌了，只要控制在刚好爆了或者刚好最小就好。
　　果然，其他人看她的眼神变得越发同情。
　　如此，慕知音便达到了目的，他们越是同情，对她就越没有防备心，她就越容易观察到他们看牌之后的真实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