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靠吃异化物成神啊》角声里

102、骨灰

　　葱白无力的指尖颤抖着勾住人的衣摆，白棘努力仰起脸，但涣散的瞳孔还是对不准焦。

　　模糊高大的人影遮挡了所有的光线，符岚银白的瞳孔深处浮现起填不满的欲念。他蹲下身，勾起白棘的下巴：“白同学，向我求救吗？”

　　求……救。

　　漆黑冰冷的井是怪物敞开的血盆大口，身体被蹂躏被掠夺的感官再次复苏，神经性的战栗让他看上去几乎蜷在地上瑟瑟发抖，可怜又可爱。

　　符班长善心大发地将人抱到怀里，像说悄悄话那样低声许诺：“别怕，我会带你出去。”

　　即便，这违反了一中的规则。

　　但这是体艺楼，符岚漫不经心地想，既然是他们自己无能，让白棘落进了别人的蛛网，就别怪他一个人独占猎物了。

　　*
　　与天真如小白花一样的白同学不同，睚眦必报的白老板绝不会让那个占自己便宜的鬼好过。

　　他收拾好宛如凶杀现场的顶层，换上了一件雪白的高领毛衣，看上去柔软洁白像一团雪。

　　他插着兜下楼，迈下楼梯的时候神色扭曲了一瞬，像是扯到什么难以启齿的痛处。

　　不过很快，他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变得轻盈，甚至愉悦。

　　“A045”的门牌号维持着昨晚白棘弄乱的凄惨样子，一角堪堪挂住木门的边缘，将坠未坠。

　　天色虽然已经不早，但由于旅店不合常理的构造，走廊两边没有开窗，外界的天光碰触不到白老板阴沉的脸。

　　他敲敲门，看上去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老板：“客人，在里面吗？”

　　门内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人声。

　　但这明显的敲门声却惊动了隔壁A044房半途进来的客人，小小的身影打开门，仰脸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控诉般地问他：“你是隔壁的住户吗？我要投诉你。”

　　是那个昏迷的萧家大少爷。

　　白棘转了下指尖的钥匙串，默认了对方误会的身份：“怎么了小朋友，为什么无缘无故投诉我？”

　　“无缘无故？”8岁的萧赫异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阴阳怪气，他似乎对大人肮脏的世界屡见不鲜。

　　“这房子隔音差的很，昨天你们折腾了整宿，知不知道会扰民啊？”他故作成熟地说完，又感到些许难为情，嘀嘀咕咕道，“也不用叫的那么凄惨吧，像什么凶杀现场似的……”

　　哦，小弟弟说隔壁搞了整宿。

　　这就很有意思了，因为屋子的主人明明死在了四层，自己的汤池里。

　　昨晚这间屋子明明应该是空的。

　　……应该是。

　　白棘像是确定了某个想法，眼珠兴奋得抖动，他不走心地道了个歉，直接拿钥匙打开了房门，进入这间诡异的A045房。

　　郁作家的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正敞开着躺在床尾，白棘很随意地翻看着人的行李，衣服、乱七八糟的书、还有……

　　白棘伸手从夹层里勾出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一捧细腻的黑灰，还有焚烧了一半的照片。

　　照片只剩下半张脸，但白棘绝不可能认错，那是自己。

　　穿着校服的自己。

　　学生时代愚蠢的自己。

　　白棘被激起了怒气，他径直撕碎了那半张照片，密封袋里的黑灰随着这个动作洒了一地。

　　郁作家……！

　　白棘厌恶这个姓氏，在所有旅客中一眼挑中了这个男人。

　　幸好他已经死了。

　　这个认知让白棘放松了一点，他不再关注郁作家的行李箱，仔细嗅闻着空气中留下来的味道。

　　它果然来过。

　　门牌号是他们的约定。

　　白棘检查好窗帘，确定木门紧锁，屋子彻底陷入漆黑。

　　恐怖狰狞的面色变得温柔，白棘拿水果刀划开了自己的掌心，引诱着人似的：“乖乖，出来吃饭。”

　　白棘知道它胆小，又耐着性子叫了几遍。大概是血液的味道太过诱人，也可能是白棘的声线太过温和，不知何处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是粘稠液体“滴答滴答”的坠落到木地板上。

　　它进来了。

　　地面上蜷缩着一团看不清的煤球，它簌簌抖动着，吸着地板滑向白棘。

　　地面上堆积的一小片鲜血被那东西“吭哧吭哧”舔干净，紧接着它顺着白棘低垂的指尖，爬上白皙的手腕，把整个身体团在那道深深的口子上。

　　……像一个大号创可贴。

　　白棘被这个形容逗笑了，他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这团不明物体，像在自言自语：“乖乖，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

　　一心撸团子的白老板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鼓起一道高耸可怖的阴影，凄厉的风声刮过白棘的耳垂。他摸了一下微痒的耳垂，没有分出去一丝注意力。

　　黑团子的呼吸很慢，啜饮鲜血的速度也很慢。

　　白棘想起什么，有些苦恼地对它说：“梁医生说盘山公路塌了，没有新鲜的补给了，要委屈你一阵了，乖乖。”

　　那团子“叽咕叽咕”地叫，缠着白棘的手腕像在亲他，白棘觉得它可爱，又忍不住笑。

　　这边“情投意合”的温馨场面显然刺激了暗处的鬼影。

　　-补给……

　　他没有脸的五官卷住这两个字，发出阴森森地尖利凄鸣。

　　-他是我的……

　　白棘了却了一桩心事，确认郁作家和之前所有人一样，死得干干净净。

　　他脚步轻快地合上房门，浑然不觉地面上洒落的黑灰已经消失不见，它们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偷偷摸摸藏进白棘的裤腿。

　　陈思恩正站在A044门口注视他，这视线直勾勾的，让白棘十分不喜，但作为旅店主人，他没有表露出对顾客的不满。

　　“这位陈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陈思恩说：“隔壁的动静解决好了吗？”

　　白棘停顿了一瞬，脸上有一瞬间变得不自然，他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只说：“郁先生说他会注意不带人过夜的。”

　　陈思恩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但是他带少爷来这里的目的还没有实现，这还要借助白老板的帮助。

　　“冒昧一问，后院能否借给我们少爷用一下，他要完成自己的绘画作业，后院的景致非常不错。”

　　后院正对着A045的窗子，平时偶尔会有旅客去那边拍照打卡。

　　白棘自然不会介意，他点了下头，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问的。

　　陈思恩：“所以，请您清走后院的旅客，少爷绘画的时候不能有闲杂人等打扰。”

　　白棘不能理解大少爷的作风，那臭屁小孩一脸不情不愿地瞪着他，明明是请自己帮忙，却好像他才是受害者。

　　白老板不惯着他的臭脾气：“如果你们能请其他人离开，那当然没问题。”

　　大量失血显然让白棘的身体有些不舒服，他敷衍完萧家这对奇怪的一老一小，踩着楼梯匆匆上楼。

　　萧赫异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小手拽了拽陈思恩的袖子：“管家叔叔，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他就要死了？”

　　陈思恩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少爷，你的能力不能被人发现，至于白老板，他会没事的，你看到了，那个恶鬼只是想把他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陈思恩像是知道什么：“‘死亡’并不是一件坏事。”

　　白棘回到房间后就开始发烧，高热席卷了感知，他躺在床上，迫切地渴求冰冷的东西。

　　但是那团冒着森森冷气的鬼影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痛苦的神情，地上的投影感到愉悦似的抖动。

　　比起愈演愈烈的头痛，腹部盘踞着的阴冷寒气存在感更加鲜明。高温的身体成为它舒适的温床，让它活跃地在白棘身体里游走。

　　沾染的黑灰抓住时机，慢慢渗透进了白棘的骨骼，小腿酥麻的疼痛在其他的折磨里显得微不足道，但是很快，白棘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他站不起来了。

　　下半身失去了感知，白棘挪动不了一分一毫。

　　而在异变发生的时间里，夕阳悄悄沉入海底，夜幕降临，已经到了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活跃的时候。

　　“小残疾……”

　　“我的小残疾……”

　　冰冷的手从身后揽住白棘的腰，“郁作家”阴森森地在他身后低语。

　　极致的冷和极致的热。

　　白棘虚脱地蜷在“郁作家”的怀里，他正在被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同化。

　　“郁作家……？”白棘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郁作家沉沉应道，双手、或者不止双手，他像一道流动的液体，缠绕着温热柔软的躯体。

　　“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你是谁？”

　　冰凉的触感让白棘恢复了一些意识。

　　郁作家并不介意告知他一些秘密：“我们认识很久了，白老板，我找了你很久，但你却忘记了一切，甚至杀死我喂给你饲养的情人……”

　　说到最后，郁作家像个被抛弃的糟糠之妻，他愤怒地尖啸让白棘头晕目眩，他艰难转身，虚软无力地勾住身后人的脖子。

　　郁作家轻易被这个动作安抚了。

　　但是下一秒，锋利的匕首从后插入了他的脖颈。

　　郁作家雪白不似人的瞳孔低头跟人对视，白棘虚弱得下一秒就要昏迷，但却露出个糜丽至极的笑，勾唇道：“阴沟里的老鼠，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吗？”

　　真实冰冷的身躯化作一阵飘散的黑烟，匕首落在床上，发出一阵闷响。

　　白棘收好银匕首，虚脱般地砸进了床里。

　　……只要是鬼，就会被银器所伤，何况是脖颈处的贯穿伤。

　　他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但是下一秒，粗壮的漆黑腕足缠上白棘的四肢，不成型的黑暗阴影卷土重来。

　　白棘发出一声压抑地低叫，听到阴冷的风声在耳边呢喃：“白老板，准备好接受死人的报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