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妻是玉》景小六

7、剧本

　　谢蔺玉悠悠看着林梦嘉递过来的剧本，并没有立即接过去。

　　她生性清冷，不说话的时候就更冷。以前大家就说她难以接近，不好相处，但林梦嘉觉得都是偏见。

　　阿玉明明那么温柔，在柔暖灯光下总是用那双带水的眸子深情看着自己。无数个缠绵夜里，阿玉最凶的一面也不过是用指甲划破她的背。

　　可第二天，阿玉会用温暖的唇再把这些伤痕安抚一遍，从无缺漏。

　　但现在，林梦嘉不得不承认，阿玉确实是挺冷的。

　　从前那些温暖与柔和，只是给她的优待。

　　是她把特殊当平常，不懂珍惜。

　　谢蔺玉抱臂靠在沙发上，冷淡道：“我还没正式答应接这部戏。”

　　林梦嘉尴尬笑了下：“我知道。”

　　谢蔺玉侧了侧头，似乎在说，那你有必要郑重其事特地跑来送剧本吗？

　　深爱过的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林梦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谢蔺玉的意思。

　　“这是个难得的好本子，我想你肯定也是发现了其中优点才会提议修改的。”

　　谢蔺玉默默吸了口气，伸手把剧本接了过去。

　　她翻了前面几页，没想到确实从头到尾都调整了。

　　这让她很满意，也感受到了顾若澜的诚意。

　　她认真看了起来，很快就沉浸其中，像是暂时忘了旁边还有个人。

　　林梦嘉就这么僵直坐着，连茶杯都没再碰，生怕动静太大干扰了阿玉的思路。阿玉看剧本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尤其是她喜欢的剧本，肯定会一边看一边揣摩细节。

　　她趁谢蔺玉专注看剧本的时候，放纵思念和爱恋的目光在爱人脸上贪婪流连。

　　已经忘了有多久，没这样好好看一看阿玉了。

　　那时候，清晨阳光和阿玉的脸同时映入眼帘，林梦嘉却以为这种日子以后有的是。没想到，现在连光明正大多看一眼都成了奢侈。

　　可她没功夫感伤，每一秒都得珍惜，不然待会阿玉看完剧本就没机会了。

　　谢蔺玉看了很久，不急不躁，完全不在乎周遭一切。

　　等她看完，眉目间已有淡淡忧伤。但很快，她就把情绪调整好了。

　　这是剧中人的情绪，不是她的。

　　谢蔺玉再次提醒自己。

　　她深吸了口气，转头再看林梦嘉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

　　林梦嘉这时才敢吭气，却仍是小心翼翼：“怎么样？”

　　“不错。”

　　听她这么说，应该挺满意的，林梦嘉心生喜悦。不料还没等她问谢蔺玉的态度，对方就先答了。

　　“但我还是不想太快做决定。”

　　“为什么？”

　　谢蔺玉从她那急切的神情里看到了熟悉的旧影，林梦嘉在她面前一向都是坦诚真挚的。她的演技可以瞒得住天下人，却从不对她掩饰。

　　谢蔺玉当初就是爱她这份纯粹。

　　“剧本可以，但对手行不行，我还不确定。”

　　林梦嘉倒吸一口凉气，顾若澜早就说过，这次是准备让她俩演对手戏的。谢蔺玉的意思，是在质疑她？

　　“阿……”

　　谢蔺玉冷冷抛了个小眼刀过来。

　　林梦嘉涩然卡顿，舔了舔唇。

　　“我们也算有些交情，你可以跟夏客他们一样，叫我蔺玉。”

　　林梦嘉鼻尖泛酸，有些交情？和夏客他们一样……

　　终究被归到了路人一档，林梦嘉刚提起了的心又坠落回去。

　　不过没关系，能说上话就是有进步，比过去阿玉见都不想见她好多了。

　　林梦嘉给自己打气，努力扯出个好看的微笑：“好的，蔺玉。”

　　谢蔺玉一怔，大概是没想到林梦嘉是这反应。

　　这木头木得很，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本来以为林梦嘉会木木答应，然后整个人像泄气皮球。

　　过去谢蔺玉撑得很累了，所以一旦看到林梦嘉完全不想努力的反应就更累。林梦嘉现在这股韧劲，倒是她没料到的。

　　挺好，至少比过去好。

　　她心情莫名顺畅了些。

　　“那蔺玉，你觉得我在表演上有什么地方让你不够放心又或是需要改进的呢？”

　　这下，谢蔺玉更意外了。

　　林梦嘉不仅没泄气，还主动起来了。

　　这挺新鲜，谢蔺玉下意识挑了挑眉。

　　这极细微的表情在爱人眼里根本不可能被错过，林梦嘉知道她这是高兴的表现。

　　孟秋染说的果然是对的，不多坚持一下，怎么可能见彩虹？

　　她这次硬着头皮往前多走了几步，前面果然不是悬崖。

　　人有的时候，是被自己的顾虑和胆小吓跑的。

　　谢蔺玉想了想，坦言：“我很久没演戏了，对手的情况我必须充分考虑。”

　　“我明白，你一向都很吃互动情绪。”

　　谢蔺玉瞥她一眼，不置可否。

　　林梦嘉笑笑：“我其实也挺久没演戏了，没比你复出早多少。”

　　“星禾的那部戏，很适合你。”

　　就是金芝获奖的那部电影，身为评委谢蔺玉肯定仔细看过了。林梦嘉对此倒也没什么可谦虚的：“确实是专门为我量身打造的。但我总觉得，突破还不够。”

　　谢蔺玉弯了弯唇，声音仍很淡：“你的野心还是这么大。”

　　“不是野心。”

　　谢蔺玉莞尔，随便怎么形容吧，反正都一样。

　　“是梦想。”

　　谢蔺玉嘴角僵了一下。

　　林梦嘉自嘲勾勾唇：“我想趁还演得动，还演得好的时候，留下点什么。”

　　她认真看着谢蔺玉：“一部有意义的电影，远比一部可以获奖的电影更吸引我。”

　　有意义……

　　谢蔺玉脸色和缓了些，但还是没立即答应。

　　“我们都离开这行挺久了，业务生疏在所难免。再说，之前我们也没有合作过，这次的题材又很特殊，我不想签约以后再被迫生硬磨合。年纪大了，我受不起这种折磨。”

　　不知为何，突然听到谢蔺玉感慨年纪，林梦嘉心头一痛。

　　阿玉最好的年华，全都因为她而荒废了。

　　“那你的意思是……”

　　谢蔺玉思忖一阵：“我想先了解一下你对剧本的看法，还有你现在的表演风格。”

　　林梦嘉晃了晃神，差点以为是错觉。

　　阿玉这意思，是松口了？

　　她咧咧嘴角，想笑又想哭，最后发现表情失控了。

　　谢蔺玉见她那傻样，无奈翻了个白眼。

　　年纪大了，这傻劲却是一点没变。

　　其实剧本的事林梦嘉一直很上心，除了因为谢蔺玉，她自己也很喜欢这个故事。现在更是因为有机会跟阿玉合作，圆她们年轻时的梦而更加重视。

　　她舔舔唇，准备展示：“其实这剧本，我……”

　　谢蔺玉却打断了她：“今晚先不谈。”

　　“啊？”

　　“我晚上不想谈工作，容易失眠。”

　　哦，差点忘了，阿玉退圈很久了，不习惯这种工作强度。

　　林梦嘉赧然：“我疏忽了。”

　　谢蔺玉垂眸，若有似无地轻应了声。

　　今晚不谈工作，那她俩能聊什么？

　　叙旧这种事，一旦发生，肯定会原地爆炸的。从进门到现在，她们都刻意回避着提起过去的事，只限定在工作范围。

　　可林梦嘉不舍得走，便硬生生又把剩下的水给喝了。

　　这杯子好像小了点，水这么少，一点也不经喝。林梦嘉握着空杯，纠结要不要再讨一杯。

　　谢蔺玉确实有些困了，虽然只是回来参加颁奖，但一旦和这个圈子沾边，工作强度和精神紧绷程度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加上，她还见到了旧人，情绪起伏更大。

　　岁月不饶人，精力确实大不如前了。

　　她见林梦嘉不想走，犹豫是否开口主动送客。虽然她还没做好跟林梦嘉单独相处的准备，但赶人走的事，她并不想做第二回。

　　那一次，她是连自己的心都碎成片了，自顾不暇。

　　最终还是林梦嘉主动起身：“那今晚我就不打扰了。等你有空了，我们再好好谈。”

　　谢蔺玉也起身，准备送她。

　　林梦嘉瞥见窗台上那盆红掌花，半开玩笑说：“这个养得好。”

　　“小区里买的。”

　　林梦嘉佯装诧异：“这个小区有这么精致的花卖？”

　　谢蔺玉无声笑了下：“就在停车场不远的地方，你下次白天来，能看清。”

　　林梦嘉连连点头，记在心里：“好。”

　　快到门口时，她也没等到谢蔺玉说下次到底是哪次。林梦嘉吸了口气，转身问：“明天你有空吗？”

　　“没有。”

　　明天谢蔺玉约了人，确实没空。

　　“那后天呢？”

　　后天没事，但这么密集主动追问，不像林梦嘉的风格。人果然是会变的，但这种转变，谢蔺玉是乐见的。

　　“后天可以。”

　　林梦嘉展眉：“那上午十点？”

　　“可以。”

　　“还在你家？”

　　“可以。”

　　林梦嘉比拿了全满贯影后还高兴，咧嘴兴奋不已：“那我后天过来！”

　　聊剧本这是演员的基本功，过去每个能混出名堂的艺人都得过这一关。这在谢蔺玉那个年代更是必做的功课，林梦嘉觉得一点也不难。

　　听说两位姐已经开始沟通剧本了，而且还不止一次，顾若澜也松了口气。

　　孟秋染悠悠从她身边经过：“我说的吧，玉姐肯定会松口的。”

　　顾若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准她走远：“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孟秋染索性把她拉过来，搂在怀里。

　　她轻轻捏着顾若澜完美的下巴：“爱到极致的人，怎么舍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