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盛夏》笔不秃

8、我也欠你一次

　　课间，林南枝一边看着作文集一边转笔，她手指纤细白皙，指尖缀着点点樱粉，简单的墨水笔在她手里转动的犹如一个小陀螺，飞跃出一个个好看的弧度。

　　林南枝一直有着转笔的习惯。

　　新买的作文集后面附录了两个笑话，林南枝忽然看见书上一个好笑的桥段，忍不住笑出声来，手一抖，还在转着的笔就这么飞了出去。墨水笔穿过还在睡觉的谢屿的发尖，笔尖直直地砸在了墙面，留下一块黑色印记，继续往下掉砸在了谢屿的头上。

　　林南枝震惊在原地，原来爷爷也说过几次她这个习惯不好，会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林南枝说要改却一直没改。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不好的习惯有一天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她觉得，自己即将变成第二个被谢屿的兄弟打掉两颗门牙的人。

　　就在这时候，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谢屿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眼神慵懒无光，似乎是还没睡醒。

　　谢屿缓慢而迟钝地伸手摸了摸头发，一把抓住了头上的笔。而后他坐起来靠在了椅子后背上，看了一眼那支笔，呵，居然还是自家超市的同款笔。

　　林南枝决定在谢屿发怒之前先发制人，她凑近了两分，想看看谢屿的头有没有事。只可惜谢屿高出林南枝一个头，她不站起身根本看不到，她只好先询问谢屿的情况。林南枝怯生生道，“同……同学，你没事儿吧？”

　　“不想还债？”谢屿握着笔，半靠在椅子上，手里的笔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发出浅浅的，有节奏的咚咚声。林南枝的心也跟着那支笔忽上忽下的。

　　谢屿眼神渐渐变得澄澈，看着林南枝，“所以想杀人灭口？”

　　原来他是记得的。

　　“对……对不起。”林南枝张嘴想解释，可又觉得什么解释都十分苍白，张着的嘴又闭上了，毕竟她的笔打中了谢屿是事实。

　　“你这笔再往下些……”谢屿握着笔淡淡瞥了一眼林南枝，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我这儿就得多个洞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你没事吧？”林南枝哀叹一声，原本就得罪了谢屿，现在好了，这梁子结的更大发了，林南枝决定再挽救一下，“要不然我带你去医院瞧瞧？”

　　“都说了还差一点儿。”谢屿本想再逗逗林南枝，可看她湿漉漉的大眼睛，又不忍心再逗了，他把笔放在林南枝桌面上，浅声道，“没事儿，下次小心点儿。”

　　林南枝应了一声，接过了谢屿递过来的笔。她没想到，社会哥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了。

　　锦城一中对于串班管的并不严格，每次下午上课前都能看见有其他班的同学进来走动。

　　中午放学后，门口来了好几拨人，都是来看转学生林南枝的。还有几个大着胆子的想进来，看见坐在林南枝身畔的谢屿，又一下子全都焉了。

　　不小心惹了校霸，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林南枝心里还是有两分感谢自己这个同桌的，虽然是个社会哥，可却愿意把课本借给她用，还巧合的帮她拦下了一些难以招架的场面。她拿笔打到人了，人家也没计较，似乎也不是那么吓人。

　　而且当初他打宋文泽也是有理由的，若不是宋文泽在学校里乱说话，也不会有同学开始在背后嘲讽谢屿的身世，这件事对谢屿的名誉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开这种玩笑，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很困扰的吧？谢屿只是解决问题的方式暴力了些。

　　想到这儿，林南枝决定大着胆子和她的社会哥同桌讲讲道理。

　　林南枝把桌上的作文集合在一起，轻轻摆放在了桌面，扭过头凑近了些，小声道，“同桌？谢屿？”

　　林南枝试探性打招呼的嗓音就好像一根根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荡起了一阵阵涟漪。谢屿眼中带着两分睡意，回过头看着林南枝，似乎在等着她说话。

　　林南枝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她圆圆的瞳仁好像是屋檐上小猫的眼睛，让谢屿想起了从前街角奶奶家养的布偶猫，也是这样亮的不像样子。

　　林南枝声音浅浅的，她好好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些她自己察觉不到的，软糯的甜意，“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嗯？”谢屿听了这话，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下巴微微抬起，显得人有些娇矜，“你说，谈什么，怎么谈？”

　　林南枝看着谢屿的神色，脸色微微僵硬，深吸了一口气，忐忑地说出了心里话，“那天……就是在街上遇到你那天，我觉着，我真没……”

　　林南枝组织了一下措辞，“我觉得我真没得罪你，而且我就说了一句话，我让你能不能别打了，我当时是在跟你商量，你就说我欠你人情，我觉得我有点惨。”

　　“欠人情？”谢屿微微诧异，似乎没反应过来，林南枝说的欠人情是什么。

　　“对啊。”没等谢屿说完，林南枝继续道，“而且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过路人，我也被你吓到了，我们是不是应该两清了？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屿垂眸，似乎在思考。

　　林南枝以为谢屿被她说动了，抓住机会趁胜追击，她声音小小的，“而且，我今天，也算帮了你的大忙了吧？要是没有我，你就得在门外站一早上了。”

　　听到这儿，谢屿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南枝，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林南枝愣了片刻，发觉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好像被谢屿一眼看穿了。林南枝莫名有些心虚，结结巴巴道，“不是大……大忙的话，总归是个小忙吧？”

　　“是。”谢屿低笑了两声，清冷的嗓音中还带着两分不易察觉的宠溺和温柔，“是个大忙。”

　　“那……”林南枝还没说完就被谢屿打断了。

　　“一码归一码。”谢屿眼睛也带着笑，莫名的两分勾人，他一字一句道，“你记着，我也欠你一次就好了。”

　　林南枝愣在了原地，社会哥的人情是这种算法？

　　林南枝懊恼地坐着，看见安浔从门外鬼鬼祟祟地跑了进来，直冲着她的座位，最后坐在了她前桌的位置。

　　安浔是个自来熟，对人也不设防，没几天就把林南枝划进了自己人的领域。

　　她手里拿着两张明信片向林南枝展示，明信片上是两个男明星，“南枝南枝，快看，我从隔壁班抢来的，你觉得谁长得帅？”

　　林南枝抬头，只见明信片里的是彭于晏和吴彦祖，当下的男神总是各有风情，林南枝猜不准安浔的喜好，小声道，“都挺好的。”

　　“选一个嘛，选一个！”安浔一脸兴奋，“你喜欢硬汉？还是阿祖这样的。”

　　林南枝红了耳朵，她干巴巴道，“我觉得吴彦祖帅点儿。”

　　谢屿在靠里的位置上，拿课本的手一顿。

　　“是吗哈哈哈哈。”安浔大笑了几声，把印着吴彦祖的明信片放在了桌上，“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彭于晏不帅吗？”

　　林南枝观察了一会儿，想真的给安浔一个答案。指着明信片上吴彦祖的头发小声道，“那发型是叫微分碎盖吗？我觉得发型还挺帅的。”

　　“嗷。”安浔贱兮兮道，“那好吧，正好我喜欢彭于晏，吴彦祖就送你啦。”

　　安浔说着离开了林南枝的座位。

　　林南枝一顿，只好把明信片夹进了化学课本里。

　　放学后，林南枝背着书包下楼，她走的慢，出校门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校门口停了一排山地摩托车，社会哥们都骑在摩托上抽烟调笑，学校保安大叔也见怪不怪，连伸头从保安亭里呵斥两句都懒得。林南枝一眼就看见了摩托上的谢屿，他穿着校服站在那群社会哥中间，很是显眼。

　　林南枝拢了拢书包带子，装作看不见地走出了校门。如今还是在学校，那些社会哥估计也不敢拿她怎么样，而且，谢屿似乎也没打算把她怎么样。

　　红发哥叫齐启荣，第一个注意到了林南枝，他拍了拍身侧的谢屿，惊奇道，“屿哥，那不是前几天遇到的仙女吗？不上去打个招呼？”

　　谢屿没接话，手里钳着一支烟却没抽，他从衣兜里掏出车钥匙，插在了摩托车上，“下次别在校门口接我，吓到人了。”

　　“吓到谁了？屿哥，以前不都是在校门口接吗？你也没说啥不是？怎么现在不让我们来校门口接了？”齐启荣懵逼地看向谢屿，“屿哥你之前来学校，不是也没穿校服吗？怎么今天把这身丑衣服穿上了？你不是说来学校讨债，那钱要到了没有？”

　　“啥玩意儿？什么讨债？”宋明看着齐启荣，只觉得替他的智商着急，“屿哥来学校不就是为了来找小仙女的吗？不让来肯定是因为吓到小仙女了，对吧屿哥？”

　　“来学校有事。”谢屿眼皮抬起，林南枝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有什么事儿？我可听说了，屿哥和小仙女成了同桌。”一旁留着锡纸烫的孟成明出声，满脸八卦的表情，“屿哥这是……为爱上学？怕我们败坏了屿哥在小仙女心里的形象？屿哥，现在才注意形象怕已经来不及了。教训宋文泽那天，小仙女看见屿哥就发抖。”

　　谢屿微微蹙眉，沉思了片刻后，抬头看着孟成明，认真解释道，“她现在看见我不抖了。”

　　“噗哈哈哈哈哈……”旁边的社会哥们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其中孟成明笑的最大声。

　　齐启荣上前一巴掌拍在孟成明脑袋上，“屿哥你也敢笑话？胆子不小呀，东西南北四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孟成明看着低头不说话的谢屿，有些愣神，若是以前他们开谢屿的玩笑，谢屿早就骂起来了。如今竟然都不回怼。而且，从来没有见过谢屿和哪个女的走的近过，如今被人误解了也不解释，只能说明，这件事不是误会……

　　“走了。”谢屿把手里的烟揣进口袋里，没打算抽。他拿着车钥匙发动了摩托车引擎，“以后没事儿别来学校找我。”

　　“屿哥真对小仙女有意思？”连齐启荣都反应过来了，骑在摩托上，眼里尽然是不可思议，出声道，“屿哥，要不要兄弟们帮你想想办法，让你能在十八岁生日前脱单？”

　　“滚，用不着。”谢屿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