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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口腹 ...

  •   “明日寅时前后?”陆闻砚对行军战斗不大了解, “意思是说……他们应是定在天亮前?”他瞥了眼窗外,日头已到天空正中的位置。

      昔日化身书房伙计的杨侍卫点点头,“暗卫截得的情报就是如此,出入应是不大的,端王等人应是觉着天黑以后便于军队藏匿,”他传达着主子的吩咐,“待宫中布置好了后,便会有人来传信。”

      “多谢杨大哥。”陆闻砚颔首,想到黎蔓始终牵挂的报仇一事将要落定,他下意识地替她开心几分。

      送走了杨侍卫,来福匆匆推门进来。

      “少爷,马车都备好了。”

      得知陆明德和王氏都在王氏屋内,青年顿觉省事时又听来福补充说王千紫也在那里。

      “她还在府上?”陆闻砚一边走一边蹙着眉问,“母亲前几日不就打算把人彻底打发走?”想到曾对黎蔓痛下杀手又是冯廷手下的陆良白,他脸色沉下来,显出大半不耐与厌恶。

      “听闻她一连几日都跑到夫人那儿哭自己命苦,”来福消息灵通,很快答道,“夫人同她又是姨表姐妹,加之这才刚开年,许是不想闹得太难看。”

      来福所言不虚。

      青年还未进屋,远远地就听见有妇人似是在里头哭。推门进去,便见王千紫正举着布巾擦拭眼角,陆明德和王氏坐在上头,脸色都不算好看,想来是被王千紫哭闹几日不免心烦。他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上前给父母请安。

      王千紫是王氏的表妹,按理说陆闻砚在向父母请安后,该同这个姨妈问好。

      某人不是很想做这份表面功夫——身为继母,王氏宽厚慈爱,不曾苛待过自己,所以他认下这个娘。不过他自知性子不好:平日里向来是爱屋及乌勉强,恨屋及乌容易,因此他此刻连表面功夫都有些不想做。

      但青年也清楚父母对陆良白的事知之甚少,他与黎蔓都默认,不打算把家里的人牵扯进这诸多繁杂事端。是以在陆父和王氏眼中,陆良白虽然唯利是图,在书坊敛了不少私财。但他已经自杀,也算恶有恶报了。

      至于他的遗孀,虽有些不依不饶,但总不能完全不讲情理不是?何况对于王氏来说,到底有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在。

      思及此,陆闻砚正要勉强同王千紫见礼。有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却是急匆匆地进了屋子,慌慌张张地同长辈和二哥见礼,看上去格外赶时间:“昨儿个夫子特意嘱咐了我,叫我早点去,但我不小心起迟了……”

      王氏蹙起眉:“你起迟了?用过早饭没?”

      眼见他风风火火地要往私塾跑,陆闻砚赶紧出声将人拦住,“慢着,”他顿了顿道,“我已和夫子说了,咱们家今日有事,你不用去上学。”

      “啊?”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小胖子瞪大了眼睛,扭头去看自己的父母,两人脸上都无异色。陆闻墨喜从中来:“真的?”

      他看到二哥手里的食盒,当即想到了黎蔓,兴致勃勃地追问,“是不是要去接二嫂嫂回家?”陆闻砚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弟弟碎嘴子的功夫,只见小少年一边比划一边嘀咕,“我就说二嫂嫂定然不会诬告他人……”

      人多眼杂,只要端王未死,哪怕是在府中也需小心。而且王千紫到底是陆良白的枕边人,谁能担保她就不会将消息外传出去?陆闻砚轻咳一声,打断了自己弟弟的滔滔不绝。

      是要接人,但不是回家。鉴于杜光严若想发难,极有可能会顺带对陆家下手。陆闻砚和黎蔓决定听严广的意见,把家里人送到他名下极其隐蔽的一处别庄躲躲。

      其实事到如今,两方对当下情形多多少少都心中有数。永和帝和他们蓄意设局,等着将端王、冯廷等人连根拔起;杜光严不确定自己已经败露了多少,但汪存入狱到窦让监国,乃至黎蔓击鼓鸣冤,让他深知自己和冯廷已无路可退。

      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已。

      青年正要开口将王千紫打发出去,却见后者忽而站起身, “砚哥儿说有事,自是耽搁不得的,”她收起手中布巾,朝王氏福了福身,“其实我今日来,本也是要辞行的,”

      对方如此上道,陆闻砚乐见其成,索性闭了嘴,只盼着对方不要客套太久。

      “我也知道,是良白他犯错在先。我本不该腆着脸找上门,还给表姐和表姐夫添这么多麻烦,”王千紫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我这般厚颜无耻,表姐却不计较我在这儿叨扰许久,还愿意接济于我……”

      “我夫君对不起陆家,我也断没有在府上久住的道理,合该回雍州去,”王千紫端起自己手边的糕点,声音恳切,“而今在表姐夫府上白吃白喝这么些天,实在无以为报,思来想去,只得做些不成货的糕点。”

      即使敷了脂粉也不难看出妇人的憔悴,两姐妹中明明是王氏更年长些,眼下瞧着倒是王千紫要大个七八岁。想到对方中年丧夫,王氏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那盘糕点上:“当初在家中时,几姊妹里当属你的手艺最好。”

      “……表姐还记着,”妇人露出个凄哀的笑容,垂了垂眼,“而今我也再没有别的本事,回雍州去……”

      “不说这话,”她端着那盘糕点,微微弯腰对着陆闻墨温声道,“闻墨可是还没用过早饭?若是不嫌,尝尝姨妈的手艺?”复又站直了些,对陆闻砚说,“砚哥儿也尝尝?”

      糕点焦香扑鼻,陆闻墨的肚子适时咕噜一声,小胖子也吃过王千紫做的糕点,此刻盯着盘子咽了咽口水。他不忘礼数,抬头去看陆闻砚,显然是要等兄长尝了自己再吃。

      陆闻砚不饿,对所谓糕点也不感兴趣,看见陆闻墨眼巴巴的样反倒失笑,心想三弟还是一如既往地馋。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三弟吃吧,我就不用了。”

      王千紫暗自咬牙,正欲开口,却是被陆闻墨抢了先。

      “不是要去接二嫂嫂?”陆闻墨已经自顾自地断定了此事,觉得自己今日实在懂事,“二哥挑些给二嫂嫂带去吧,”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总不能叫我一个人都吃了。”

      “无妨。”

      先不说你二嫂嫂不会在这种口腹之欲上跟你这小屁孩计较,陆闻砚瞥了眼盘中的酥黄独,再者黎蔓近来喜欢的是糯些的吃食……

      刹那间,有零星的记忆串联成片,涌入脑海。

      ——那大师让我注意人的口腹之欲

      ——我觉着那和尚言语间其实也有蹊跷。

      “好吧。”陆闻墨抬起胳膊正打算拿一块来吃,却突然被打掉了手,顿时吃痛地往回一缩,委屈又困惑地看向自己二哥。

      “我忽而觉得,我还是尝尝姨妈的手艺,万一是郡主喜欢的口味呢?”陆闻砚掩去眼底冷意,语调轻快地从手中的食盒里取出双银筷。

      他向来讲究,是以上到陆父,下到旁边的丫鬟小厮,都对此见怪不怪。

      正当那银筷要碰到糕点之际,盘子忽而一抖,猛地坠地,摔了个四分五裂。被炸得金黄酥脆还过了粉浆和酱汁芋片轱辘辘地滚了一层灰,显然是不能再吃了。真的有些饿的陆闻墨当即傻了眼。

      陆父和王氏隐约感到不对,前者下意识地将身子前倾了些,后者则攥紧手中巾帕几欲站起。

      陆闻砚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别过脸把食盒递给来福,让小厮先放到马车上去。

      “……是姨妈手滑。”

      王千紫歉疚出声,低头似是要蹲下去捡起破碎的瓷片。

      “闻砚!”

      “二哥小心!”

      电光火石间,王千紫不知从哪儿翻出把尖锐的朱钗,高举着直直地就要朝着陆闻砚的心口扎。后者忙丢了筷子弃掉食盒,侧身闪躲,顿时引起四下惊呼。

      “别过来,当心她这上头有毒!”察觉到钗环上不自然的暗色,陆闻砚当机立断地呵斥住了下意识想要上前的陆明德,又扭头道,“闻墨!你退远些!”

      陆明德和王氏哪见过这种阵仗,被呵斥后更是大脑空白,甚至没能第一时间想起叫家丁来帮忙。

      青年不曾习武,是以不懂什么技巧,又惦记着钗环上可能有毒。与此同时,王千紫形貌越发癫狂,爆发出巨大的气力。

      “哧!”

      “当啷!”

      金属贯穿皮肉,随之而来的便是王千紫吃痛的惨叫和那钗环坠地发出的声响。妇人下意识地捂上自己的手肘——上头被三枚巴掌大小的短箭无情贯穿。赶到的家丁急忙将人押住。

      “二哥你没事吧?!”陆闻墨被吓得脸色煞白,使用袖箭的手腕不住发抖,不仅是因为王千紫突然变得几近疯魔,更是因为他自己差点吃了那盘极有可能被暗中下毒的糕点。

      “我没事。”示意来福安排家丁把王千紫拖下去,陆闻砚扭头看向自己父亲。

      ……

      而待几人被送上马车出府,陆闻砚定了定神,正欲动身到刑部牢狱去接黎蔓——

      越千山骑马疾驰而来,于府前匆匆落地。陆闻砚不由自主地蹙起眉,按理说对方此时应在刑部牢狱,为何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

      “陆大人!”

      医女顾不上向陆闻砚行礼问好,后者则蹙起眉:“越姑娘怎么在这儿?”

      他心下一紧:“可是蔓蔓那儿出了什么事?”

      “进门说!”

      陆府门外人来人往,越千山忙不迭抛下这句。陆闻砚递给来福一个眼神,后者赶紧将门关上。

      “蔓蔓怀疑端王在京郊山林还藏了一支军!”

      越千山面色肃然,开口便是平地起惊雷。

      ……

      半个时辰前。

      随着门“吱呀”一声,黎蔓习以为常地抬头:“这是谁托你送进来的?”

      “不过是权宜之计,怎的如此兴师动众。”她看清阿晟在小册上写的字迹,心下一暖。

      黎蔓指了指案几上的弓弩,打趣道:“而今还把弓箭拿来了。”

      “这不是拿来给你在这里头解闷?牢狱收拾得再干净也……”跪坐在她对面的越千山撇了下嘴,“你身子弱,这里头阴气重,还是不好。”

      她低声嘀咕:“陆闻砚那厮就不能换个更好的地儿。”

      阿晟在他随身带着的小本子上写:是康大人和夫人托陆大人送进来的燕窝。

      想到二舅舅前日盛怒之下还挥拳揍了某人,黎蔓心生愧疚:“此行让他们替我担惊受怕,实在不该,等之后尘埃落地,得去上门请罪。”

      目前只得瞒着。

      阿晟领了差事,打算等黎蔓喝完这一盏再走。

      “我都快数不清有多少人送了东西,这里头都堆成什么样了。”

      后者捏着汤勺,对上面前这“金碧辉煌”的牢房,生出几分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二郎怎么同从公子说的,我这儿垫的这些草若是再绿些,都能拿去喂马了。”

      “不过我如今怕是也有些分不清马草了。”黎蔓心生感慨地摇摇头。

      越千山很快接话:“等回燕北,我陪你去喂。”

      这个话阿晟也接得上,只见他唰唰落笔:这种怕是不太行。

      陆闻砚手无缚鸡之力,陆府中各个仆从都有专司,不曾想他身边的小厮倒还对这些格外笃定,越千山侧目,好奇地问:“阿晟之前喂过马?”

      黎蔓替阿晟解释了他之前的经历。

      越千山常年待在战马如战友的军营,此刻探身伸手抓了把地上的干草:“其实这些已经是不错的了,看来阿晟你之前喂的应该是好马,它们总是要挑食很多。”

      阿晟分不太清楚,只挠挠头写下自己之前喂马的经历。

      黎蔓看着看着,忽而紧紧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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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口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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