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瞌睡丘比特》白陆屿

5、第五章

　　好消息，临近周末之际，池夏收到了“共你执手度深冬”的消息。
　　“小姐姐不好意思啊，我这阵子要出差，等我回来再约。”

　　虽然被临时放鸽子有些让人不快，但能摆脱这场让人毫无兴致的相亲也算是美事一桩。

　　池夏转头就把聊天界面截图发给了母亲，并用窃喜中带着一丝惋惜，惋惜中透露出一丝委屈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人家可能对相亲也不太感兴趣吧，要不还是算了？”

　　可母亲总有一种独特的能力，能从事件中品出一股别样的风味：“你看看人家小伙子多上进，休息天还忙着出差，真的很难得。你到时候主动约约人家，这么好的男孩子可不能错过。”

　　别家的孩子哪怕放个屁都是香的，可她池夏呢？即便是拿了诺贝尔奖那也是技不如人。

　　于是她将手机随意地扔在了床上，任凭它如何振动都置之不理。
　　至少，先安心地过完这个周末再说。

　　但池夏此时还不知道，这个周末居然是这个月内最闲适的两天。

　　坏消息在周一接踵而至。

　　下午的项目研讨会上，老王和喻宁泽正襟危坐，脸上都挂着比泰坦尼克号撞击的那座冰山更阴沉的表情。
　　他们两个一言不发，同事们面面相觑，在暴风雨前的宁静中，一颗心渐渐下坠。

　　终于，老王咳嗽了一声，说：“各位，是这样的......”他欲言又止，又扭头看了一眼喻宁泽。

　　“我们的app可能要提前两周上架。”
　　喻宁泽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从天而降，一瞬间击中了所有人的头顶，把大家吓得个个都瞪大了双眼。

　　不敢相信。

　　这就是池夏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脑海里浮现的四个大字。

　　与此同时，她还快速推算了一下，如果从今天开始推进他们的方案的话，满打满算也就十五天，即便是加班加点，都显得过于仓促。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脖子也酸得发胀。

　　果不其然，其他同事也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接受无能，开始纷纷抱怨起来。

　　“什么情况，闹呢？这还能说提前就提前？”
　　“搞什么，这还让人怎么做，不是要把我们逼死吗？”

　　老王站起身，安抚着大家愈发激动的情绪：“事发突然，今天，我们的竞品突然提前空降，官宣了发布日期，比我们之前定下的日子早了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池夏低头思考起来。虽然看起来不过短短几天，但一个app面向的用户群也就这么些，两个星期足以固定部分用户，到时候等koi上线的时候，要从他们手里分走用户可就更困难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所以我们这次决定提前上线，和对方同台竞争。”喻宁泽补充道。

　　即便他们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可台下的人却不怎么买账。

　　毕竟，公司盈利如何，app能吸引多少用户，至少在当下，对打工人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东西。但被侵占的空余时间，需要熬夜赶工的方案......这可是实打实压在大家肩上的大山。

　　肉眼可见的，会议室内的空气似乎凝结住了。

　　老王苦笑着，劝说着大家：“大家为了koi也努力了这么久，如今就差临门一脚，我们一起努努力，争取给自己的付出一个满意的答卷！”

　　而迎接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叹气。

　　画饼没有用，鸡汤也没有用，就连池夏这种职场菜鸟都知道，这种地狱级别的工作强度可不是领导说两句好听话就可以克服的。

　　“你们也知道，koi是公司这几年的重点项目。”喻宁泽依旧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一般坐在那边，说：“koi的每一分盈利，都是直接和项目组奖金挂钩的。”

　　此话一出，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中亮起了几双期盼的眼神。

　　“如果这次我们能完成之前会议上制定的KPI，年度奖金起码这个数。”说罢，他举起手，在胸口比了个数字五。

　　五十万？池夏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根据职级的不同，分到她手里估计砍半再砍半，但对于刚进公司的新人来说，已经是不敢想象的惊天巨饼了。

　　这下别说是加班两个星期，就算让她接下来都睡在公司她都愿意。

　　果然，其他同事脸上的表情也稍微缓和了下来。

　　接下来的会议流程推进地顺利了许多，各个部门各司其职，将指标分了分，都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于是池夏也铆足了劲，为了远在天边的年终奖，拿出了比当年备战高考还要迅猛的势头，恨不得把键盘搓出火星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koi终于按时上线了。

　　虽然对外说是试运营，正式公测仍然是五月十五日，但上架各大应用市场的第一天，还是获得了免费榜第一名的好成绩。

　　池夏不知道为什么叶总这么执着于五月十五日，但她还是望着排行榜上koi图标右上角那顶小皇冠傻笑着。

　　努力有了收获，任谁都高兴。

　　苏奕暖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精气一般趴在椅背上，幽幽地说着：“终于熬出头了，这要是再来一次，我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霍霍的。”

　　还没等她说完，付晟便走了过来，一脸疑惑地望着两人：“你们俩还愣着干嘛？准备准备可以出发了。”

　　池夏和苏奕暖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去哪？”

　　付晟：“你们不看群的吗？叶总都发话了，为了庆祝koi顺利上线，晚上聚个餐。”

　　苏奕暖倒是兴致颇高，立马打开公司群往上翻了两下，终于找到了聚餐通知。
　　她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感叹：“哇，这家店很不错哎，听说人均一千多呢。”

　　池夏顺手关闭了电源，动作利索地收拾好了包，缓缓起身。

　　说实话，她对聚餐没什么兴趣，但公司活动还是要参加一下的——尤其是这种意义非凡的活动。

　　运营部的同事分三辆车到达目的地，等他们走进包厢时，之间叶总早已坐在了桌前，身边的位置依旧是留给喻宁泽的。

　　付晟忍不住调侃：“喻总监不愧是咱们叶总的左膀右臂。”

　　然而距离下班时间早已过去了一个小时，喻宁泽却始终没有现身。

　　在漫长的等待中，所有人脸上原本的喜悦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不耐烦。

　　叶璟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眼和喻宁泽的对话框上对方始终不曾回复的信息，皱了皱眉，随后按灭了手机屏幕。
　　“我们先吃吧。”他说：“这家伙肯定又在工作。”

　　虽然早已饥肠辘辘，可同事们还是强颜欢笑道：“喻总监真是认真，要不是他忙前忙后，我们也不能这么安心地坐在这里吃饭。”
　　“是啊是啊，喻总监真的辛苦。”

　　话说到这里，设计部经理起身拿起酒杯，慷慨发言：“既然如此，我们为还没到场的喻总监干一杯，谢谢他这段时间为公司做出的努力！”

　　一句号召，千呼百应，其他同事都纷纷站了起来。明明滴酒未沾，却有种喝大了的感觉。

　　池夏不知该如何是好，和身旁的苏奕暖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但玻璃杯尚未相撞在一起，身后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率先钻入了耳朵。池夏回头望去，只见这场敬酒里的主人公出现在视线之中。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皮衣，内搭的白色T恤随着他的步伐紧紧贴在身上，在包厢昏黄的灯光下，隐隐勾勒出结实的肌肉轮廓。

　　看到喻宁泽后，起哄的众人脸上无一不显露出尴尬的神情。这酒不敬吧，手都举起来了，但敬吧，人都在这了。

　　诡异的场面维持了五秒之久，随后大家都一边说笑着一边坐了回去。

　　晚宴正式开始了。

　　池夏仿佛一个饿死鬼转世似的就知道闷头吃，什么敬酒，客套......似乎都跟她没关系。没过多久，她便吃饱了。

　　无所事事之下，她瞥见身旁的苏奕暖正划拉着手机屏幕，表情异常严肃认真。

　　“你在干嘛呢？”说罢，她好奇地凑了过去。

　　苏奕暖把手机往池夏的方向挪了几分，当屏幕完全展现在她眼前时，上头那熟悉的画面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
　　可爱的画风，简洁的UI设计，以及快要背得滚瓜烂熟的引导语......

　　“嗯，是koi，我下载来玩玩看。”苏奕暖继续着方才未完成的操作，道：“你别说，这亲自上手玩了之后，感觉还真是蛮不错的，比那种左划右划的好玩多了。”

　　池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苏奕暖歪过头问她：“你要不要也玩玩看？”

　　“我？”不知为何，似乎是下意识一般，池夏只想拒绝。

　　苏奕暖却说：“自家公司的游戏怎么说也要支持一下吧。”

　　池夏沉默不语。
　　不管koi包装地再怎么可爱，再怎么有游戏性，都不能磨灭它本身也具有一定的社交属性。但池夏不需要交友，也不想在虚拟世界里浪费时间。

　　网恋这种东西，她从小学毕业之后就已经不相信了。

　　但即便这样想着，她还是打开了应用市场，点进排行榜，看见koi依旧稳居榜首。

　　即便是十年后，池夏依然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下载了这个软件，又以什么样的心态完成了一步步的游戏引导，设立了自己的虚拟形象，还非常认真地完成了心理测试。

　　应该是这次聚餐实在太无趣了。
　　又或者是因为房间内逐渐升高的气温，和空气里弥漫着的浓重酒味。

　　所以她一时间失了智也在情理之中。

　　新手教程结束之后，便是自由的探索时间。但还没探索几步，系统便弹出一条提醒。
　　“亲爱的夏天，兔兔在人群中为您找到了灵魂伴侣哦~匹配度为99%，是否立即匹配？”

　　她往下看去，只见距离那栏显示的居然是50m。
　　所以说，这位“灵魂伴侣”此时也在这家餐厅用餐，也在同一时间，同一刻，甚至是同一秒打开了这个app。

　　着实是巧得有些吓人了。

　　在强烈的好奇心驱动下，池夏点击了“是”这个选项键，下一秒，这位“灵魂伴侣”便被传送到了她眼前。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他就像一团煤球一般出现在粉粉嫩嫩的虚拟池夏眼前。

　　她看了一眼“煤球”头顶的ID，颇有礼貌地说出了开场白：“晚上好，ZE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