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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原谅我夜夜哭泣 ...

  •   暮色四合,仙道彰假装无意地把头转向窗外,然后故作震惊地叫了一声:“天呐,已经这么晚了!不好意思啊各位,今天训练就到这里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哎呦。”

      临近冬季选拔赛,田冈的脾气也像不断被装填的火药膛一样,风险系数不断攀升。一看仙道彰又要脚底抹油,他也不顾教练的尊严,抄起脚边的篮球就砸了过去,成功阻止了对方的脚步。在怒火的加持下,教练展现出了不应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中年人身上的灵活,一个箭步拦住了侧身想跑的仙道彰,终于让陵南诸多学子看出了当年他和高头教练并称“双璧”的影子。仙道彰见势不妙,立刻滑跪低头,“对不起,田冈教练。但是我真的有急事……”

      见教练仍然不肯放人,还紧紧盯着自己,一副誓要他坦白的表情,仙道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表姐今天要来看我,她没怎么来过镰仓,我怕她迷路,打算去车站接她来着……马上就要到站了,她胆子很小,基本不怎么出门的,教练,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办法呀……”

      田冈依然眉头紧锁,后退两步,仔细观察着仙道的表情。仙道无奈地笑了笑,和平时一样,看不出是撒谎心慌,还是真的心怀歉意。以大家对他的理解,仙道的脸皮比鲸鱼的皮下脂肪层还厚,他心怀歉意的可信程度与圣诞老人的真实性不相上下。于是,在田冈教练爆发前,大家纷纷远离仙道,假装自己都在认真训练。果不其然,下一秒,田冈的吼声在体育馆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仙!道!彰!想早退是吧!找理由是吧!跟教练撒谎是吧!你还想,编个,表姐,给你做担保,啊?上个星期你就有表姐来,这个星期又来,你有几个姐姐啊,啊?我都没有这么多姐姐!”

      他一边怒吼,一边用力地拍打着仙道彰的手臂和后背,仙道彰只能陪笑,虽然想躲,但手腕已经被教练抓在掌心,被追着扇了好几掌。眼看借口败露,他只能任由教练把自己推回场中,重新捡起那个把他拦下来的篮球。

      “抱歉……请问,仙道彰在吗?”

      体育馆的门被推开一条小缝。来者只探出一个脑袋,乌发雪肤,脸颊和鼻尖被冻得红彤彤的。看清对方的脸后,即便是田冈教练,也有一瞬间不知所措起来。女生非常漂亮,即便冻得瑟瑟发抖,也只给她增添了娇柔易碎的气质,有这张脸在,多么狼狈也只会让人心生怜爱。

      “啊!”仙道彰一拍脑门,“教练,这就是我表姐,上杉。姐姐,你在外面冻坏了吧,快进来。”

      上杉没有立刻推门而入,湿漉漉的眼睛看向田冈教练。四五十岁的田冈教练老脸一红,赶紧也向她招手,“不好意思啊,你快进来吧。”

      “失礼了。”她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微微一笑,把门缝推得大了一点,侧身挤了进来,在场馆门前脱掉鞋子。慢着……越野第一个反应过来,仙道这个漂亮表姐……难道是模特?

      上杉的身高甚至比在场的好几个男生还要高大。注意到大家的目光,上杉似乎有些窘迫,不安地站在门边,头微微垂下来。相田彦一在笔记上记下她的基本资料后,对着她愣愣地盯了好久,第一个打破沉默,“您好!上杉,上杉前辈,请问,您的身高,有超过一米七五了吧!”

      “啊?哎,是的……”她看起来更窘迫了。

      “具体是多少呢?”

      “这个……”

      “教练,那我先走了。”仙道彰已经穿戴完毕,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上杉的身边,“姐姐,教练同意了,今天就解散吧!拜拜——”

      大家如梦初醒,纷纷离场,气得田冈教练直咬牙。但一想到上杉还在门口站着,也只能挥挥手,让他们各回各家了。

      “呀,今天真是太走运了。”仙道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跟教练扯谎,差点被发现了呢,谢谢你啦,上杉。”

      “凑巧而已。”上杉把视线转向一边,“你现在是队长,这样散漫不好吧。”

      “没办法啊,训练很辛苦,比赛很辛苦,学习也很辛苦,我总得有时间休息一下吧。”仙道伸长双臂,“该做的我都会做的。钓鱼的时间都少了。”说完,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更显得吊儿郎当,随心所欲。

      “话说,你怎么会来这边?我爸妈让你来的吗?”

      “不是。”上杉只回答了最后的一个问题。他们一前一后走进电车站,上杉在前,把另一张电车票递给仙道。看着车站的目的地是“藤泽”,仙道笑了笑,说道:“我不住那里。”

      “哦。”上杉依然伸着手臂,“那就陪我走走。”

      “我对那里的印象也只有湘北高校,没问题吗?”仙道接过车票,向检票闸走去。

      “你提前离开,是有什么安排吗?”上杉没有急着跟他走,而是站在原地,问他原本的行程。仙道只能苦笑,都说要自己陪她乱逛了,关心自己的行程做什么。“没有安排,本来打算回家躺着的。”

      “那就好。”上杉点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陪我去看海吧,你不是对湘南沿海很熟悉吗?”

      我熟悉的也是钓点啊……仙道腹诽道。

      “你千里迢迢从大阪到神奈川,只是想看海吗?”

      “不然呢。”自打上了电车,上杉的脸就始终朝向窗外。这位和他同名的小姐姐自打12岁开始就是这样,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多余的因素一概不考虑。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窗户可以隐约折射出她的眼睛,见上杉怎么也不把脸转过来和他说话,仙道只能把目光放在那双印在窗户上的眼睛,观察上杉究竟在看什么。好像只是在发呆,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窗外,却没有跟随着什么。仙道突然玩心大起,想看看她什么时候会注意到,身边的人其实正在偷看她。

      估计是有点累了,上杉眨了眨眼,目光一瞥,看到仙道正笑着,和自己的虚像对视。她终于转过头,正对上仙道似笑非笑的眼睛。

      “天黑了,很多景色估计你看不到了。”他以一个熟悉这里的观光客的身份,向上杉介绍起来:“如果是白天来这里,不管天晴与否,都可以沿着这里看到远处的江之岛……”

      冬季的晚上,海边的风更大更冷了。仙道忍不住裹紧身上的外套,看到上杉从衣服的口袋里翻出一条毛茸茸的围巾,内心祈祷,千万不要给他。上杉瞥了他一眼,“不想戴的话就算了。”

      “……嘛,还是有点冷的。反正天黑了,别人也看不清这是什么。”

      说完,他接过了那条粉红色的毛绒草莓围巾,套在了脖子上。

      他们来的这片沙滩几乎没什么人。两个人需要靠得很近才能看见彼此,仙道彰怕她走丢,紧紧拽着上杉的袖子,总担心她一时兴起,跳进海里再也出不来了。上杉没戴手套,仙道的指尖总是能贴到上杉冰凉的掌心。上杉走路的速度也很快,总是差一点要把仙道甩开,指尖划过仙道的手背,把他冰得直发抖。他拽得有些疲倦,忍不住松开手,又赶紧抓住上杉,这次,他牵到了她的手,简直像握住了一块冰块,冷得他脑袋都疼了。

      “上杉,你走慢一点啊……”

      上杉终于停了下来,回过头,等着仙道走到和她并肩的位置。两个人站在沙滩上,安静地听着海浪的声音,看着她隐约能在黑暗中看清的侧脸轮廓,仙道清了清嗓子,说道:“是不是……要涨潮了?”

      “这你也听得出来?”上杉的声音中带了一抹笑意。

      “啊,我记了一下涨潮的时间表。”仙道彰耸耸肩,“白天的话,在这里能看到富士山。”

      上杉跟着他的指向抬起头,远处只有一片黑暗。

      “我来的时间有点太晚了。”

      “还好啦。”仙道彰随口应道,“对了,上杉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来这里呢,不可能是千里迢迢来看海吧?最近你不是应该在忙中央考试的吗?”

      “看看东京的大学,顺便来这里看看海。”上杉很平静地说,“如果考不上京大的话,找几个私立的保底学校。”

      “顺便?完全不顺路吧,电车要转好几班唉。”仙道惊讶地说,“要看海的话东京也有哦。”

      “照你这么说,和歌山也有海啊。”上杉一把甩开他的手,“但是我就是来了,又能怎么样。”

      虽然上杉很少掩饰自己的表情,但仙道还是觉得对方捉摸不透。一般来说,人类都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吧,但她只有怒和哀,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上杉开心。他只能重新牵起上杉的手,不留痕迹地转换了话题,“没有说不让你来啦……好冷啊,我的手都冻得冰凉了,我请上杉吃晚饭好不好?”

      “怎么能让你请。”上杉叹了口气,“我是姐姐啊。你想吃什么?”

      “唔……加柚子酱的炸猪排?”

      ————————————————————

      讨厌被仙道问来问去。

      我用筷子戳着盘中的炸猪排。确实很好吃,但我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身体习惯性地排斥着油炸的、香甜的、喷香的东西,习惯性地收紧了我的胃,叫我学会控制自己的食欲。看来,仙道彰很喜欢这家店,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本想加饭,看到我剩了一大半,于是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怎么能让仙道家的弟弟吃我的剩饭,只能硬着头皮夹起一块,塞进嘴里。

      “吃不下的话不用勉强的。”他看着我的动作,贼心不死地盯着我盘中的猪排。

      “好吧。”我转过筷子,把猪排拨进他的碗里。他双手合十,对我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起来。

      我放下筷子,把目光转向店铺另一头正在忙碌的厨师。仙道彰敲敲桌子,试图引起我的注意。我叹了口气,转过头,看见他努力咽下一大块猪排,开口说:“除了京大,上杉想考什么大学呢?”

      “早稻田,庆应义塾,上智,法政或者中央吧。”回忆着我之前写过的名单,我一个个地数了出来。“目前只考虑报这么多,不然有点累。”

      “也很多了啊。”仙道彰又夹起一块猪排,暂时没有吃,“不过,都是东京的啊?关西地区的学校不考虑了吗?”

      “不是有京大了吗?”

      “那考不上京大的话……”

      “就来东京啊。”那块猪排已经快要滑下来了。“你先吃吧。”

      “看来,上杉也不想在家附近读书呢。”仙道没有急着吃,他放下筷子,看来是想和我认真地交流一番。“不管是哪所学校,记得要告诉我结果。”

      “嗯。”

      “阿姨肯定是希望你留在关西的吧?”

      “你就不能先把饭吃了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仙道举手投降,认真地咀嚼起最后的几块猪排。总算把饭吃光了,他重新开始盘问起来,比统计毕业去向的老师还认真。

      “所以,关西地区的名校你不打算考虑了吗?同志社,立命馆,关西……”

      “不考虑。”我斩钉截铁地说,“反正考不上京大就和死了一样,我还是想死的远一点。”

      “别这么想嘛。我现在偏差值垫底呢。”

      “那是因为你一天到晚不是在打篮球就是在钓鱼吧。”

      “天地良心,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想一天到晚打篮球啊。”

      “这么喜欢钓鱼毕业去做渔民好了。”

      “哈哈哈,好吧。虽然上杉开玩笑的时候说的话都很凶,但还是这样比较好。”仙道笑得眉眼弯弯,“如果我做了渔民,到时候也来和歌山找我啊。”

      我知道他不会生气,但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才好,于是,我又把头偏过去。

      “上杉晚上要住哪里?”

      “没打算在这边过夜。”我结完账,数了数剩下的现金,“我要坐夜班巴士回去。”

      “哎?”仙道睁大眼睛,“会很辛苦的吧!”

      “没有办法啊。我得在明天十点前回去。现在绝对赶不上末班车了。”

      仙道还想说些什么,我摆摆手,走出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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