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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Sweet child o' mine ...

  •   川崎式向流川枫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想过他会回答,因为她觉得如果是自己被问这样的问题一定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更不要说在组织语言这件事情总是显得吃力又直接的流川枫。

      但是他回答了,且答案和他这个人一样简洁有力。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他说,“白痴才想这么多。”

      川崎式怔怔地坐着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来。但流川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他这个人,单单是站在那里就会表露出一种理所当然的桀骜,他说:“难受就哭,挨打就还手,想做什么就做,别人的想法关你什么事?”

      靠。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她觉得流川枫好像真的是那种能把一切复杂问题简单化的家伙,这简直就是一种超能力。

      “那好,”她吐出了这句话来,“我,伤员川崎式,想吃双球冰淇淋和铜锣烧,要巧克力和抹茶的球,要红豆的内馅。”

      “?”

      “我现在就想吃到,”她说,“你说的想做什么就去做,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请你负责。”

      她的这句话透露出一种毫无逻辑的耍赖意味,但流川枫接受了。在他把五百元日元的硬币递给收银员的时候,店家正夹起一个热气腾腾的红豆铜锣烧放进包装袋,他身边的川崎式弯着腰把脑袋贴在玻璃上,探头看里面的店员打开炉子,在滋滋作响的声音里,一整炉鲷鱼烧正在出锅。

      流川枫低头看了一会儿她的后颈。纱布被胶带牢牢固定,那条细长的割伤□□涸的棕黄碘伏环绕着从纱布里蔓延出来,她的头发有一缕粘进了胶带边缘,她直起身扭过头来,卷在胶带里的头发立刻扯得她低呼了一声,随后她被卡在了那个动作里,只能伸手往脖子后面找那撮头发,流川枫觉得她有点好笑,于是接过铜锣烧塞进她的手里,随后掀开胶带的一角,把那缕头发给救了出来。

      川崎式吃东西总是快得像只仓鼠,在流川枫才咽下去半个铜锣烧的时候,她已经把包装袋叠成了纸飞机,她轻轻一扭腕,纸飞机就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一道弧线悠悠,它扎进了垃圾桶里。

      她能扔准。流川枫意识到。

      在那些川崎式用来敲他窗户的东西里,曾经应该有一只纸飞机和那些糖果零食一起停留在窗台上。很长一段时间里,流川枫一直不知道那只纸飞机的存在,直到他国二,流川夫人才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如同恍然惊醒一般,急匆匆地把那只纸飞机交给了流川枫。

      那只纸飞机,或许是因为川崎式的准头不够而从他的窗台上落去了一楼,或许是因为那天起了一阵恰恰好的风将它带离了原本停留的位置,总之,它确实没有在流川枫开窗的时候出现在那里,而是在某一天被流川夫人捡到,并遗忘在了客厅收纳盒的角落里。

      彼时终于收到那只纸飞机的时候,川崎式离开日本已经两年,再度看见这种极具她本人特色的东西,确实使流川枫产生了一点跨越时间的恍惚。

      纸飞机已经泛黄,里面包着一张精巧的贾巴尔光栅卡片,卡片的周围泛着淡蓝色的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眼睛的颜色,卡片的反面标注着这是三年前的篮球杂志赠品,纸飞机的内侧,是国小六年级的川崎式那豪气万丈的宣言。

      “我先走一步,等你来美国打比赛的时候我们再一较高下!(我肯定赢你这白痴)Ps:小爷把最宝贵的卡片留给你,不许把我给忘了。”

      其实她没必要留下那张珍藏的贾巴尔卡片来告诉他“别忘了我”,她鲜明得就像五彩斑斓的颜料一样,把流川枫两点一线的单纯生活抹成一面涂鸦墙,在她走后,墙面随着时间不断扩展延伸,但那些色彩就是留在那里,只需稍稍回望,就会发现它们的历久弥新。

      但是,如果把橙色和蓝色混合在一起,就会变成泥土的颜色或者黑色,如果把整个颜料盘的颜色统统混合均匀,那所产生的一定是那种肮脏又晦暗的结果。

      酒瓶碎裂在门外,川崎式站在那里,看着棕黄色的液体漫过门缝流溢到了她的脚下。母亲在她踏进家门开始就在质问她药片和相机的去向,而她矫健得像只豹子一样冲上二楼反锁了房门,到了这里,她才发现自己甚至还套着那双AJ7的篮球鞋,在酒液即将沾染到她的鞋底时,她从门边挪开了脚步。

      门外的脚步声离开了,显然单有酒精不足以让她那么快地陷入那种失控之中。川崎式数着她的步子,猜测她是下楼右转,走去了那个有五六箱烈酒堆积的角落。

      还有时间。这么想着,她脱下鞋子,快速环顾了周围,看清自己失无可失的房间只是被搅乱了物品摆放顺序。于是她坐下,窝进那张椅子里,等待那场一定会来临的暴风雨。

      窗外的住宅灯光鳞次栉比地熄灭,夜的静谧黑暗像浪潮一样悄无声息地覆盖过来,她轻轻呼吸,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上的圆形顶灯,然后等到了第一声沉重的敲击。

      就像膝跳反射一样,她站起来,抿着嘴唇伸出微颤的手去摸索黏稠黑夜里的门锁,轰响声在空寂的夜色里使她的耳膜震动,她几乎就要转下门把去终结骚动。

      身后有窗户倏然拉开的声音,川崎式听见了,随后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喂”,她带着惊慌扭过头去,看见了本不该在这个时间清醒着的流川枫。

      “别开门。”他说。

      他打开了房间里的灯,那种她时常只是通过窗帘瞥见的光晕此时清晰地照亮了他的发梢与眼角,穿过那些潮湿的往昔迷雾,拨开他们所处的光与暗分界,川崎式看见他踏上窗台,然后伸出了手。

      跳过来。她知道他是这个意思。

      你看,窗台与窗台之间的一米半距离其实没有多么难以跨越,就像你只需掌握些许控制纸飞机的方法,那么它就不会在两年后才着陆在我的窗台。

      流川枫觉得自己就像在把风暴拥入怀中,但想到身后就是妈妈特意为了让他好眠而准备的柔软床垫,他就干脆放弃了稳住身形的想法。

      他仰躺在床垫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本来不应该在这个时间亮起的顶灯,而川崎式俯在他的肩头,正在号啕大哭。

      打开的两扇窗户之外,那道曾经必须被打开的门紧紧锁着,沉默地接受着另一边的嘶吼与捶打,那声音让他们所处的空气里浮动着混乱与悲哀的气息,那气息就像被人们践踏在脚下的花朵,正在泥土之中趋于腐烂。

      流川枫伸手从枕边摸出他的walkman,解开他到家之后仔细绕好的线,然后把耳机塞进了川崎式的耳朵里。

      摁下播放键的时候,他才想起此时里面的磁带是Gun’s N’ Roses五年前发的一张专辑。随着反射式液晶屏上的数字跳动,歌曲逐渐走向尾声,而川崎式停止了哭泣。

      她坐起来,拿下一只耳机,用那种像是误喝了一口西芹汁的复杂神情对他说:“三年你是一点英语都没学是吗?”

      “?”流川枫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虽然他确实一点英语都没学。

      川崎式不想把这首明朗得不可一世的曲子歌词翻译给他听,所以她无话可说。他们之间这种古怪的尴尬气氛只存在了几秒,因为流川枫一揉眼睛,直接扔下一句“我睡了,零食在柜子里”就翻身钻进了被子里。

      流川枫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所以柜子里那一盒子五颜六色的零食理应是她一颗颗一包包扔在他窗台上的东西。川崎式不知道究竟是他根本不爱吃,还是自己用这个方法喊他喊得太过频繁,总之,当她从里面捞出那把superlemon的时候,她是肯定会看见盒子底下的贾巴尔光栅卡的,她带着点怔怔去拨开那张卡片,就会紧接着看见已经被拆解开但叠成四折的纸飞机,再往下拨开,就是一只紫色底的护腕。

      无需翻面,川崎式已经猜到了后面一定用金线绣着Lakers 33。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国小三年级的新年假。那是1986年到来的第一天,在新年钟声尚未敲响的时候,85年NBA赛季,已经38岁的贾巴尔经历了148比114的“大屠杀日”,感到屈辱的贾巴尔用残酷的训练保持体力,数次被主教练强迫休息,最终4比2击溃了凯尔特人。

      那个时候,Lakers的紫金球服使川崎式把球包和球鞋都换成了同样的色系,而在1月1号的那天,她冒着细碎的雪花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买到了那个两只装的贾巴尔联名护腕。

      她迈着冻僵的脚,一路搓着手小跑回家,却被流川夫人喊住进屋暖暖,越过灯光与弥漫的食物香气,她瞥见桌子上那个尚未打开的生日蛋糕,然后猛然想起了今天是谁的生日。她的身上什么也没有,除了那对她刚刚付出了不小的努力才得到的护腕。当流川枫下楼的时候,她一跺脚,拆开包装取出了其中一只递给了他。

      Walkman的模式键位停留在磁带循环上,当那段鼓声消失之后,她戴上耳机后听见的第一首歌重新响了起来。

      She\'s got a smile that it seems to me Reminds me of childhood memories

      Where everything Was as fresh as the bright blue sky

      Now and then when I see her face

      She takes me away to that special place

      She\'s got eyes of the bluest skies

      ……

      Where do we go

      Where do we go 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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