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朝记》九庐

72、第七十二章

　　何静婷，九岁，两年前随着父亲逃亡到了慕京，一年前连慧宇攻城，其父在战乱中死去。此后，一直流离失所，直到上次在“春分之乱”中遇到毛智钧，被毛智钧带回皇宫，收养在毛太奶奶宫中。

　　和坤宫上下，都对何静婷很好，小福子也是。但蒋公公却说小福子对何静婷的好都是假的，其实，小福子有隐癖，他虽不能行房事，但却喜欢折磨小女孩，引诱她们玩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这种隐癖只针对小女孩，一旦过了豆蔻年华，他便会失去兴趣。宫中的宫女大都过了豆蔻年华，所以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只是万万没想到，毛智钧会带回来一个小女孩。

　　如此龌龊之事、龌龊之人，连慧宇听了震惊不已，甚至觉得他死有余辜。但是，案件必须要查清楚，连慧宇当即下令由徐公公彻查小福子死亡一事，由杨勋追查毒药来源一事，案件需要保密，尤其不能让毛智钧知道。

　　连慧宇能够想象得到，如果毛智钧知道自己带回来的小女孩被他人欺负了，会自责到什么地步。

　　他一心护她，却不想把她推入了深渊。

　　连慧宇借着看望毛太奶奶的机会，第二次见到了何静婷。与第一次见她时相比，她变化挺大，漂亮了很多、整洁了很多、也懂事了很多，知道遇见连慧宇要行礼。只是，性子还是很静，怯生生的。

　　连慧宇轻声问她：“静婷，你在这里生活感觉怎么样？适应吗？”

　　何静婷站在面前，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紧张的回道：“适……适应，这……这里吃得饱穿得暖，很……很好。”

　　“那……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犹豫、没有害怕，何静婷十分直接的摇头，“没有，大家都对我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看何静婷的样子，并不像是一个受过欺负的女孩。连慧宇微微蹙眉，感觉这案子越来越复杂。

　　如果何静婷没有被欺负，那么就是蒋公公说谎了，或者说是误会了。如果是说谎，那就是诬陷小福子，但他没有理由故意诬陷小福子啊；如果是误会，那小福子又是谁害的呢。

　　连慧宇朝何静婷招手，让她到自己跟前来。何静婷虽然仍旧怯生生的，但还是乖巧的走到了连慧宇的面前。

　　连慧宇抚摸着何静婷的脸蛋，故意用一种不还好意的口吻问道：“朕若是带你回正清宫，你可愿意？”

　　何静婷疑惑地看着他，还没等她回复，身边的太奶奶开口了，语气不善：“皇上，正清宫是您的寝宫，岂是她一个乡野丫头能够进去的。还请皇上谨慎些，勿要让一些脏东西毁了正清宫的干净。”

　　脏东西？太奶奶这是在说他是脏东西？连慧宇满心委屈，但仔细一想，他要带一个九岁小姑娘去自己的寝宫，不仅语气暧昧，还神情猥琐，不是脏东西是什么！

　　“咳咳……”连慧宇连忙用咳嗽掩饰尴尬，转头朝太奶奶笑道：“太奶奶误会了，朕只是逗逗她而已。”

　　毛太奶奶脸色更不好了，朝何静婷招手，将她轻轻抱进怀里，然后说道：“静婷在我这里待着挺好，就不劳烦皇上操心了。”

　　“好，只是朕有些话想问问她。”连慧宇决定不与何静婷拐弯抹角，免得太奶奶误会更深，“静婷，你可认识太监小福子。”

　　何静婷点了点头，“认识，是这个宫里的，见过几面。”

　　“他对你可好？”

　　“好。”

　　“那他有没有单独跟你在一起过？”

　　此话一出，太奶奶的眼眸立即变得犀利起来，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没有。”何静婷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问道：“他为什么要跟我单独在一起？”

　　“……”这话可怎么回？连慧宇一时间愣住了。

　　毛太奶奶轻轻抚摸着何静婷的头发，道：“皇上只是随口问问，你乖，到上学堂的时间了，你去文华殿找你智钧哥哥去。”

　　“好。”

　　等何静婷走后，毛太奶奶又遣走了周围伺候的奴才，然后才问道：“皇上今日前来，是为了小福子的事情？那事情跟静婷有关？”

　　连慧宇见没外人在场，便放松下来，坐在太奶奶身旁的椅子上，道：“蒋公公说，小福子有隐僻，喜欢虐待小姑娘，我怕静婷受其侵害，所以，特来问问。只是此事难以宣之于口，所以刚刚让太奶奶误会了。”

　　“虐待？小福子虽然不是近身伺候我的人，但我从未听人说过他有问题，也从未见过他有任何无礼之处，会不会是误会？”

　　“刚刚我瞧着刚刚静婷的表现，不像是被伤害过的样子，小福子应该没有伤害她。”

　　“蒋公公这个人心机深沉，他说的话不可信。”

　　“我也是这么觉得，而且，就算小福子伤害过静婷，清河毒岂是静婷能买得起的东西，静婷怎么可能还是小福子。只是这案子太奇怪了，小福子与人无冤无仇，为何会死？”

　　“……”毛太奶奶思索了一会儿，道：“其实，一个小太监实在太无足轻重，他的死，要么是意外，要么就不仅仅是他死这么简单。”她的言语中，透出洞察世事的清醒。

　　“太奶奶，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宇初定，你清田册、重农务、推行刑罚、维护安宁，这一切百姓都看在眼里，他们对你越发的信任，大宇前途一片美好。我是觉得，大宇越是美好，敌人就越是受不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搞乱大宇。我怕，小福子之死便是大宇大乱的开始。”

　　“怎么会？”连慧宇不相信，“一个小太监的死怎么会让一切向好的大宇大乱。”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开端。如果这件事不查清楚，恐怕后面会发生更大的事。”

　　太奶奶向来聪慧，在连慧宇心中，太奶奶是仅次于鲁术先生的存在。太奶奶的话不由地让连慧宇警惕起来。只是，要查清楚这事并不容易。

　　杨勋从宫外带来了清河毒的消息，但是并没有什么用。清河毒很受欢迎，黑市每天卖出去的就有很多，而且大家都是偷偷买卖，没有记录，根本查不到来源。

　　小福子一案陷入了死局，为了以防唯一，连慧宇下令，所有宫中饮食均要进行检查，万万不可再发生毒发事件。这个命令，让连慧宇暂时免受蒋公公的毒害，甚至每日让蒋公公亲自为他试毒，从这个方面来看，小福子的死对连慧宇是有益的。

　　只是，连慧宇时刻谨记太奶奶所说，担心日后会发生更大的事情。此时，西北部地区发生了大乱，不过，不是大宇的西北部，而是大齐的西北部。

　　荒凉的西北，荒山与沙砾同在，豺狼与虎豹同行，自古以来，都是穷山恶水、恶霸劫匪肆虐的地方。这次，第一支反叛军在那里出现，哦，不应该叫反叛军，而是叫反叛国。因为它虽然只有几千人，但却直接称王，定国号为荣。

　　连慧宇记得，曾经黎辰温叛乱时，也定国号为荣。如今这个号，让他不由地想起这个人。

　　杨勋告诉连慧宇，“就是黎辰温，那支队伍的首领就是黎辰温！”

　　原来真的是他！连慧宇不由地佩服他，如果当初是他落败，沦落到孤身一人逃命的境况，他定然不会再有心力从头再来！

　　志气少年啊！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永不言败！

　　杨勋接着告诉连慧宇：“除了黎辰温，还有贺思凝，他们两个已经结为夫妻，共同带领这支队伍。”

　　活阎王和毒猛兽居然在一起，这是一个什么绝杀的组合。连慧宇甚至能感觉到凌厉的风从西北吹来，让人瑟瑟发抖。

　　连慧宇问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还是大齐？”

　　杨勋道：“从他目前所攻下的城池来看，他们的目标是大齐，但是，最终目标是我们。”

　　的确，大宇占据了有力的地理位置，无论哪个领导者都会想要得到它。

　　杨勋道：“我们要早做防备。”

　　连慧宇点点头，但忽然觉得好疲惫，大好日子才过了没多久，战乱又开始了。时间不断地往前走，历史却不断地在重复，人们从未在历史中学到教训。

　　杨勋感受到了连慧宇的难过，抬起手臂，将连慧宇拥入怀中，轻声安慰：“不要害怕，我永远会保护你。”

　　连慧宇握住他的手，轻声回道：“这话，你之前说过了。”

　　杨勋道：“我知道，但是每次看到你不安，我就想再告诉你一遍。”

　　连慧宇抬头看着他，眉眼皆是欢喜。

　　日子很艰难，连慧宇庆幸，这个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一直告诉自己，他会永远保护他。

　　人始终是情感的奴隶，有了杨勋这句话，连慧宇立即精神抖擞，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他写了一封信给泽天昊，要他时刻关注荣国和齐国的动态，并且加强防护，特别是边境线的防护，不得让人闯入，难民暂时不得放行。

　　当初在蓬勃县之时，他们有过接收难民的经验，但是那时难民并不多，但是现在，是个人都知道宇国好，宇国安稳，必定会有大批人涌入宇国。但是如今大宇并不富裕，甚至有外债在身，接收难民是一件大事，必须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