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拾鬼话》盛宁

18、煞神

　　三个人安静地呆在房间里等待。

　　九鹭盘腿坐在电脑前，专注地盯着电脑闪烁的屏幕。蓝色和红色在他无表情的脸上交错变动，显得有些冰冷，如同他面前的机器。

　　秦拾坐在玻璃茶几旁，包着手臂，他身边有一件白大褂，是问九鹭要的。他熟悉遇到这种事的感受，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聊甚于无，他讨厌那种过于阴冷的感觉，一旁的茶几上摆着一碗清水。

　　看起来最放松的却是罗君祁，他笑起来的确和外号“夜叉”相符，不过当他不笑的时候，模样却很温和无害。

　　理得很整齐的黑发，总是很困似的，半垂着的眼睛，线条利索漂亮的鼻梁让他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也给人可靠的印象。

　　他靠着墙，所站的位置正好在九鹭和秦拾中间，姿势松散，时不时打个呵欠，用困倦的眼神看看背对他的九鹭，又瞄瞄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秦拾。

　　他们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了，疲倦也是理所当然的。秦拾甚至有点饿了，他忧郁地看了一眼整个房间里唯一能下肚的那碗清水，闷闷地转过头去，将思维放空，以忽略饥饿感和睡意。

　　就在这时，一股寒意骤然浸入骨髓，秦拾猛地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屏幕上蓝色红色的线条急剧下滑，电脑发出了“哔哔”的低沉警告音。九鹭一动不动，平淡地说：“来了。”

　　将白大褂往身上套，秦拾匆匆看了一眼碗里的水，水面平静地倒映着碗底的窑厂印章，毫无波动。
　　按照布置，门外还撒了一层炉灰，炉灰下是精密的能量感应装置，显示在另一台电脑上。
　　九鹭稍稍偏了偏头，房间里的灯早就关了，另一台电脑上是黑色的背景，不明意义的青色斑块扭曲跳跃，在他脸上映出僵硬的灰青色。
　　罗君祁早就隐没在黑暗中，电脑投射出的光到他脚边便微弱下去，仅仅能看到他黑色运动鞋的鞋尖。
　　秦拾紧绷着神经，盯着黑漆漆的门口。
　　“咔啦”一声轻响。
　　一直不动如山，简直快跟高僧一样坐化在电脑前的九鹭在声音发出的一瞬间，跳了起来，秦拾发誓他听见了关节清脆的响声。
　　“我先撤了。”九鹭丢下这一句，也不知动了什么手脚，就消失在房间里。

　　虽然这是之前说好的，毕竟煞神的目标是秦拾，而九鹭仅仅是一个研究人员，本身没有任何能力，出谋划策可以，赤膊上阵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这么迅速的消失速度和如此不负责任的最后四个字还是让秦拾震惊到了。
　　他的视线无力地落在第二台电脑上，虽然看不懂，但是青色的斑块以惊人的速度加深变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宣告着煞神的到来。

　　安安静静的罗君祁有了动作，以称得上散漫的态度他走到秦拾身前，停住。
　　虽然他的身高应该可以给秦拾一定的安全感，但他并不信任这个人，反而觉得压抑，就慢腾腾地往边上挪了一点，露出小半个身子，观察着门口的动静。
　　煞不知为何在门口停留了好一段时间，秦拾拢了拢衣领，稍微习惯了那种阴寒，原本紧张的心情也微微放松，忍不住想起洛闲。瞥了眼手表，已经快11点了，这家伙还不回来吗？
　　如果他在的话，自己也不会这么忐忑不安，秦拾胡思乱想着，眼前忽然飘过了什么东西。
　　他茫然地追随着那灰黑色的显出圆润弧形的羽毛，覆盖其上的羽片在微弱的光亮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你傻了吗？”
　　一只凉沁沁的手一把把秦拾拽了过去，罗君祁带着点不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现在不是你发呆的时候！”
　　秦拾遽然回过神来，但表情还是那种不明事态的无辜，“怎么了？”
　　“啧！”他感到罗君祁挡在他身前，身体紧绷，声音压得很低，“那玩意进来了，你能感觉到大致的方位吗？”
　　秦拾勉强弯了弯嘴角，小声回道：“上面。”那阴冷的气息刺得他脑门一抽一抽地疼。

　　他听见罗君祁冷哼一声，再没有出声，只是戒备地微弯着腰。

　　托电脑的福，房间里还勉强看得清楚。
　　秦拾再次看了眼茶几上的瓷碗，水面安静而沉默。他移开目光，开始紧张地在四处逡巡，唯独不敢朝房顶看。
　　他是对的，苍色的大鸟正以一种诡谲的姿势贴在天花板上，玻璃珠似的眼睛里倒映出下面两人的模糊的影子。
　　蓦然，它尖唳一声，从上方扑了下来。
　　秦拾被那一声刺耳的叫声震得眼前一黑，还没能惊慌一下，就感觉到罗君祁抓住他往旁边一推，罗君祁推他的力道很大，秦拾撞在墙上，脊梁骨几乎都要折了，紧接着耳朵里听见几声闷响，隐约混杂着一句极轻的咒骂。
　　他咝咝地吸着气，勉强站直了，按着背抬头看去。
　　一抬头就跟一双无机质的眼睛对上了。
　　秦拾呆滞地看着对面的煞神，隔着一个房间的距离，苍禽巨大的身体深深嵌入墙壁中，一边翅膀软软地垂下来，如果它有骨头的话，秦拾觉得肯定是碎了。
　　一人一鸟对看了一会，煞转了转眼珠，像是认出了靠在对面墙壁上的人就是自己的目标，张喙就要发出一声尖啸。
　　但它没能成功。
　　罗君祁一手掐住它的脖子，一手握住它的头，“咔嚓”一声，煞的头180度垂了下来。与此同时，电脑屏幕上的青色也骤然减少，仅于几个小点不规则地闪动。
　　秦拾的视线被罗君祁的身体挡住了，他只看到个子高挑的少年一个大迈步从房间中央移到了煞的前方，接着就听见了那清脆的骨折声响。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等待了一会，见那边没有更多的动静了，便试探着轻声喊道：“怎么样了？”
　　罗君祁动了动，慢慢转过身来，一只手提着巨鸟，一只手上滴滴答答地流着血。
　　秦拾看看软软垂着头颅的煞，再看看皱着鼻梁，看上去有些凶恶和不耐的罗君祁，“结束了？那个……你受伤了……”
　　罗君祁将那不能动弹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甩了甩受伤的那只手，血珠到处乱飞，说：“刚刚扑下来的时候抓伤的。”
　　他迈开步子，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秦拾叫住他。
　　“去找小九，善后工作有他。你也可以走了。”罗君祁头也不回。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冷。”秦拾茫然道，他心里很不安，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这种感觉强烈地影响着他，让他仍旧站在原地。
　　罗君祁停下脚步，转身皱眉道：“会长马上就会回来的，你要是害——”他的话蓦然断了。
　　“罗君祁？”
　　黑色的宛如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看了过来，罗君祁的脸被微弱的光线笼罩着，看起来青灰一片。
　　秦拾终于明白哪里错了。
　　煞没有□□。

作者有话说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