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快来看月亮

62、浮罗万象（2）

　　“杨大人。”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语气，李逢舒客气而又疏离地看着杨槐，“好巧啊。”
　　杨槐确实是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李逢舒：“殿下，你也来这里上香？”
　　小亓这两年长高了不少，听见杨槐的话，不太情愿地上前行礼：“七皇子殿下。”
　　她出门时皆戴着幕篱，隔着一层薄纱，小亓眼尖地看见他手上拿着一根玉簪，瞧那样式似乎是女儿家的首饰，“天真无邪”地问道：“七皇子殿下手上的簪子好漂亮，可是要送给心上人的礼物？”
　　李逢舒凉凉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呀，就是送给心上人的玉簪呢。”
　　小亓撇了撇嘴，心想我可一点也不相信。
　　刚才除了那一眼，他的目光可全放在杨槐身上。语气也没有想起心上人的甜蜜，而是凉飕飕的，像是赌气一样。
　　而杨槐就没看出这些弯弯绕绕，还真以为他是在等人，摸不着头脑地说了句：“恭喜啊。”
　　李逢舒：“……”
　　过了没多久，先前的小和尚终于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张望了一番发现原来的那位女施主不见了踪影，只好将手上的纸条递给了李逢舒，略带歉意地说：“住持给你解出来啦，只不过他现在很累，已经休息去了。”
　　“是吗。”小和尚感觉眼前的人又变回了第一眼看他的样子。
　　……
　　菩提寺不大，薛君渡很快就带着李玥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门口三人。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交谈很短，不一会儿杨槐就朝着李逢舒行礼告退了。一阵清风吹了过来，正好扬起杨槐身边那位的幕篱一角，露出几缕白发。
　　薛君渡眉头皱了皱。
　　将人带回李逢舒面前的时候，李逢舒神色淡淡的，问：“你都看见了？”
　　薛君渡：“是。”
　　李逢舒将手中的玉簪原模原样地插回了李玥的头上，说：“别声张，要不然她活不了。”
　　“谁？”只有李玥理不清李逢舒的意思，追问了一句，“哥哥你们在说谁？”
　　李逢舒将人牵到自己身后，没在继续解释：“不关你的事，怎么样，这回总该放下心来了吧。”
　　李睿大张旗鼓地让宫里的道士们推演了个黄道吉日出来，婚期定在下个月初一，宜室宜家，桃色灼灼。制衣局、礼部、工部马不停蹄地加班加点，终于在定好的日子里赶制出了两套盛大的礼服。
　　公主府也已经修缮完毕，待清平公主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昭告天地之后就可以带着驸马入住。
　　乐平公主听闻此事还哭了几场，皆被赵贵妃压了下去。公主婚事向来惹人注意，何况这次还是陛下亲自赐婚，与薛家结秦晋之好。
　　婚礼的规格制式全都是按照嫡长公主的规格来的，李玥被女官牵引着上前，夹道的礼官说着吉祥话，无非是些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之类的。李玥的目光被一方绣着金丝凤凰的盖头挡着，只能靠身边的人引着向前走。
　　身旁女官的手上有些陈年老茧，攥的又紧，磨得她手疼，她低声请求：“能不能轻点？”
　　“轻什么轻？要不你自己走？这种重要的日子可出不得半点差错，要不然掉的可是我们的脑袋！”礼官话说的不客气，显然是早就知道这场婚礼只不过是皇帝为了冲喜特意安排的，而李玥还是那个不受宠的清平公主。
　　忽然有个人走了过来，用手拂开了女官的手，不由分说地将李玥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小臂上。女官一见来人，不乐意道：“七皇子可是想坏了这个规矩？”
　　李逢舒托着妹妹的手，半眼都没分给嚣张跋扈的女官：“于理我是她哥哥，于情她以后嫁作人妇，我难看到她一眼，现在只不过是牵着她走完这段路而已，你又在担心些什么。”
　　女官一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闹大了都是她的错，她也就没在多追究，惺惺地退了下去。
　　“哥哥。”李玥低头看去，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上冒，像是寻常新嫁娘那般舍不得自己的亲人，“我以后还会回宫中看你的。”
　　“玥儿乖，都已经嫁作人妇了，就不要那么爱哭了。”李逢舒捏了捏李玥的指尖，不为暧昧，只为安抚，他的声音仿佛也被这周围的喜色染上了些温度，一言一句都像是在火上暖过一般，“今后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跟哥哥说。”
　　他们之间不像别的皇子和公主那样一板一眼地喊“皇兄”，一声寻常人家的“哥哥”更显亲昵，这是皇室中都没有的互相信任与依赖。
　　“哥哥……”李玥回握住李逢舒，无心甩出一记绝杀，“哥哥找个嫂子陪着你吧，这样就不会孤单了。”
　　李逢舒：“……”
　　这一段路不长，可李玥看不见，李逢舒就走的很慢，但是走的再慢这段路也终究有走完的时候。十里红妆的尽头连着薛君渡，也连着始终置身于室外的李睿。
　　李睿面色有些苍白，神色痴狂地盯着阶下的那对新人，眼神写满了欣喜和欲望，仿佛找到了一枚上好的灵丹妙药。
　　礼官高声唱着祭词，祭奠上天先祖，祷告故去英灵。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新妇敬茶——”
　　高堂上坐着李睿与薛晴雪，在这场婚礼之前，李睿假惺惺地怀念了一番故去的月妃，转而让薛晴雪将李玥教养在自己膝下，也算是给李玥多添一分娘家人的底气。
　　皇家本就是公主最大的底气，说到底不过是李睿为了面子，让婚礼更隆重些罢了。
　　倒也真是荒唐，一个不到三十的宫妃竟然有了个十七的女儿，李睿就是太着急太不在意李玥，所以就怎么省心怎么来。对他来说，这一场婚礼从头到尾最重要的就是那一杯茶，其他的无关紧要。
　　当那一杯茶被李玥亲手举着送至眼前的时候，李睿忽然恍惚了一下，依稀从李玥身上看到了几分月妃的影子。当年的月妃也是个名动京城的美人，要不然怎么会把先太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只可惜先太子终究是看错了人，那个女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私通侍卫，给他戴了一顶亮眼的绿帽子。
　　李睿严重闪过一丝不喜，可顾忌这先前道士们的嘱咐，还是强忍着没发脾气。
　　等喝完这杯茶之后，李睿借口身体乏力，匆匆带着带着席上的几个道士离开了。
　　宴席上的宾客大都是势利之辈，见李睿走了，纷纷生出了几分告退的心思。
　　这场婚礼的真正目的他们都心照不宣，台上那对新人好像是一对提线木偶，换谁都一样，没有人在乎。清平公主不受宠，薛君渡不入仕，他们是徘徊在权力最边缘的浮木，在中心浪潮的拍打下被迫聚在了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般配至极。
　　薛家明面上是中立派，可谁不知道薛二公子与二皇子李逸兰交好。而二皇子又与清平公主的亲兄长李逢舒不和，不知道这两人之间还会闹出怎样的笑话。
　　这次李逸兰也来了，宾客们眼见人直接端着一杯酒朝着坐在角落里的李逢舒径直走去，于是暂且按压下想走的心思，纷纷分了点心思注意接下来登场的另一出戏。
　　“七弟，恭喜呀恭喜。”李逸兰嘴角扬起一模笑，眼神阴鸷地盯着神色自若的李逢舒，“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虽然这福祉没报到你身上，可报到你妹妹身上，不也不错嘛。”
　　李逸兰的话含糊其辞，他既可以说他知道两年前李逢舒遇刺险些丢了性命，但只要他不承认，就没人敢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陆成和唐立新还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他们的把柄陆辛被安排在上京“好生照料”，李逸兰挑衅地看着李逢舒，目光里充满了得意。
　　逗狗就是要挑栓了狗链的疯狗逗才好玩，一棍子敲下去那种明明对方很恨你，恨不得立刻咬下你一块肉却又因为狗绳的限制只能原地狂吠，看着你嚣张的快乐，那才是让李逸兰着迷的东西。
　　可惜李逢舒不打算做这条受制于人的疯狗，也没有让李逸兰快乐的义务。
　　李逢舒将手中茶杯放下，挑不出错处地回了一句：“是挺不错的。”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李逸兰盯了他半晌都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除无动于衷之外的神情，于是他决定再给这条看似温顺的疯子一棒子：“真神奇，你将李玥嫁给一个无权无势还身子骨不好的薛君渡，不就是将自己的软肋交到别人手中吗……你怎么知道有一天，不会有这么一个人绑了你的妹妹拿她来威胁你吗？”
　　李逢舒终于舍得抬起眼来看他，对上那双阴鸷的双眼，李逢舒没有丝毫害怕，也没有丝毫退让，他的目光没有掺杂太多感情，可是语气却很笃定，仿佛他说出的是一个事实而不是一个……猜测：“薛君渡会尽他所能保护好他的妻子的。”
　　后面还有半句话他没说，若是薛君渡胆敢为了自己而舍弃李玥，那么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李逢舒也会抓到他，一刀一刀凌迟。
　　既然他敢将李玥交给别人，不是代表着他终于舍弃了这个软肋，而是表明为她铸起了新的铠甲。
　　宴席上有酒有茶，李逸兰喝的是酒。
　　席上红色的丝绸摇晃，李逸兰晃了晃自己杯里的酒说：“七弟，我们来日方长。”
　　李逢舒没答话，他自讨了个没趣，转身找其他乐子去了。
　　新郎官被礼官簇拥着朝李逢舒走来，举起手中茶杯，温身道：“在下不善饮酒，便借此茶敬七殿下一杯。”
　　一身大红衣袍衬的薛君渡平日里苍白的脸染上几分绯色，眼神瞧着也比平日里高兴许多。李逢舒拿起手中的茶同他碰了一下，轻声说：“恭喜。”
　　“多谢七殿下成全。”薛君渡淡淡地笑着，真心道，“也望七殿下早日觅得佳侣。”
　　李逢舒：“……”

　　好难写，尤其是在我没脑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