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金风玉露（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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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迷迷糊糊中好似听见了雪落在屋顶的声音，噗噗簌簌的，白雪落乌瓦，初晨迎新年。
推开门就看见院子里铺了一层如上等白瓷般的雪，早上起了点雾，阳光刺破雾气打在盈盈白雪上，浅金色的光照在院子中央细细碎碎的红纸屑上，莫名生出一股诗情画意出来。
哦，对了，他昨天好像还放了鞭炮。
跟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昨晚他好像确实是醉了，一坛春浮不足为惧，真正让他生了醉意的是后来的数坛三白。
“人生有三白，来时一穷二白，活时不明不白，死时清清白白。”酒馆老板看着夜半三更还在窗前对饮的两人，心里叹了一口气，小声劝说：“酒烈夜深，两位客人还是尽早回去跟家人团聚吧。”
杨槐晾起五六分的醉意，他不知多少年没有喝醉过，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今夜太过热闹而他孓然一身，也许是旁边有个同他一般的天涯沦落人陪他一起，所以他连那最后一丝顾忌都抛下了，一杯一杯接着灌，只求一醉醉到明天天亮。
听到酒馆老板的话，杨槐的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那个面具人开口了：“除夕夜团圆年，你又怎知我有家可回有人可聚呢？”
老板一顿，顺理成章地跟着他这一番话想到了一个可怜的身世，叹道：“可惜，可怜。”
“不可怜，说来俗套，可我还是觉得能遇见他已经算是我三生有幸。”这时候杨槐的嘴已经是比脑子快，说出的话没经过脑子，真话一句一句往外蹦，“所以我到这里，来找他。”
这位老板估计也是平时话本说书没少看没少听，立马来了句：“公子如此情深，想必意中人也是落雁之姿吧？”
杨槐有些困惑地抬头，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只嘟囔一句：“他是最好的。”
而对面的人听到这话，微微歪了下头，他好像笑了，又好像没有，语气里泛着一些恶意，听起来却又像玩笑话：“那你怎么还不去找你那心上人，怎么偏偏一个人在这喝酒，莫不是……心上人已经，死了吧？”
……
后来发生了什么杨槐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个面具后面的那双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自己，里面翻涌着一些快意和恶念，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怜。
他那时迷迷糊糊的想，明明面具人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他连喝醉一场都不敢，又有什么立场可怜自己？
喝醉之后的人惯没什么逻辑，杨槐突然想起来自己买的鞭炮还没放，又拉着那个面具人回自己家放鞭炮。
子时钟声敲响，悠远的钟声传来好远，接着上京各家各户就响起了连绵不断的爆竹声，富足人家往往会采购一大堆鞭炮，只因相信鞭炮声音越响，来年就会越红火，一簇一簇的烟花在天空炸响，杨槐第二次抬头看天，嘴里喃喃道：“新年快乐。”
明明他们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个时候倒是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亲切之感。
“新年快乐。”李逢舒摘下了一直戴在自己脸上的那个笨拙的面具，终于真心地说了一句。
……
“滴滴——恭喜0214号宿主攒齐解锁初级功德所需功德：200点。请问，0214号宿主是否花费200点功德解锁初级任务？”消失了几天的系统突然冒了出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吵得“槐”不聊生。
本来还算得上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可系统的机械音一响，杨槐就知道没好事发生，他拍了拍宿醉之后发昏的头，嫌弃道：“系统啊，你前几天不是很安静吗？能不能不要在新年第一天就给我安排工作，你这样跟那些万恶的资本家有什么区别？你这样的话会遭到员工的唾弃的。”
系统熟练地将这些话当作耳旁风，不在乎地道：“随你怎么想，反正都没用。前几天是我们所有系统统一维护升级的时间，所以才没出现。”
顿了顿，系统直接扣除了杨槐这么多天辛辛苦苦攒的200点功德：“恭喜宿主0214解锁初级任务：考取状元，进入朝廷。任务期限，六个月；完成任务奖励：400点功德；任务失败惩罚：扣除800功德。请宿主0214主动出击，积极完成任务！”
杨槐：“……”
难道我应该开心吗？大过年的被扣完所有功德！？
去到王梦家中时发现李时芷也在，桌上热热闹闹地摆着几盒可圈可点的糕点果子之类，王梦见杨槐来了，笑呵呵地说：小槐来了，吃点点心吧。”
“老师新年好”杨槐站在桌子前看了一会，那些点心确实秀色可餐，他咽了一口唾沫，垂下头说，“我刚吃过早饭，现在有些吃不下了。”
李时芷斜过眼睛看了他一眼。
王梦似乎是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在李时芷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桌子前，掀开了一个点心推到了杨槐面前：“无事，再吃些罢，你也新年好啊。”
杨槐再看李时芷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就伸出爪子捞起了一个放在嘴里，糕点被磨得细腻，造型又精致小巧，入口还温热着，咬下去之后满嘴的绿豆香气，一口一个刚刚好。
“怎么样？”王梦看向他的眼神温温旭旭的，像是他以前过年拜访的那些长辈一样，光是站在那，就能让人感受到亲切。
杨槐将最后一点咽了下去，答了声好吃。
李时芷似乎是还在忙，给王梦拜了个年之后就离开了，走的时候照例得了一个小小的红包，里面放着几枚铜板，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
红包意喻封祟平安，一分一毫皆是祝福。
王梦讲面前的糕点往杨槐那里推了推，温声说：“小槐多吃些，糕点放不得。小芷就是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口味所以才多买了几份，吃完就算是你小芷师兄给你的新年礼了。”
“谢谢老师，谢谢小芷师兄。”杨槐又伸手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嚼着。
糕点填胃，杨槐吃了几块，渐渐有些饱了，想了想道：“老师，赶明儿我也做些糕点给你尝尝，保准好吃。”
“好啊，小槐会做什么糕点？”
“扬州方糕。”
王梦看着他看了一会，才说：“小槐，我有时候觉得你是少年容貌老年心，虽然你平时大大喇喇的没个正经，可细微处的落拓都是真的。年轻人应当有个年轻人的样子，活的舒心一些才好。今晚直至十五，夜夜的灯会倒是热闹的紧，不妨去看看？”
杨槐一顿，感觉王梦越来越有他主任的样子了，无声笑笑：“好，老师不必忧心。”
有时忧心自己手底下的人太潇洒，更多时候却是在担心他们不够潇洒。
大朝繁华，上京更甚，寻常节日的晚上街上都是摩肩接踵，游人杂耍之类应接不暇，而每年一度的元宵灯会更是热闹非凡，寻常的不常见的把戏通通都会现身于街道上供行人取乐，顺便赚取一些赏钱，聊以度日。
听说最后一日的灯会才是热闹之最，那便看过最后一日就好了，杨槐还是继续跟着王梦学习药理病理，只不过下午没了往日那么多的病人要诊治，杨槐一天还能有小半天空余。
可系统颁布的大山压在身上，杨槐不敢松懈，日复一日地过着，把他难得生出来的一点好玩心都压死在了摇篮里。
如此过了两个礼拜。
直到王梦又提了一句：“小槐，灯会再不去，可就要等明年了。”
说完又递给他一个半遮面的牛首面具，他抬手轻轻抚摸着那个面具上的纹路，眼里埋没着一点理不清的怀念和温柔，不知道又在借着这个面具怀念哪一个故事。
“去吧。”
上元人潮如织，而皇宫内虽然也按照民间传统做了些元宵甜点之类的以供贵人消遣，后宫有位份的妃子宫前点了一盏纸灯笼，意在求个彩头。
以往的上元节皇室中人都是要聚在一起用膳的，可最近新得宠的薛婕妤昨夜赏月时吹了凉风，现在正头疼不已，娇声求着陛下陪她，李睿就取消了今年的晚宴，专心陪她去了。
不用参加那场晚宴也好，李逢舒乐的清净，陪着李玥吃了碗甜的发腻的芝麻馅汤圆，看了两场每年都能看到的戏文。
李玥去岁及笄，现在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攥着李逢舒的袖子巴巴地望着他，央求他带自己去玩。
月妃去的早，李逢舒平时娇宠着妹妹长大，想要的东西都会尽量满足她。
他摸了摸李玥额前翘起的几根刘海，浅浅笑着问：“想去哪里玩？”
“想去宫外，今晚有花灯看。”李玥仰着一张小巧玲珑的脸看着李逢舒，眼里的星星似乎比天上明月还要皎皎动人，“乐平姐姐们每年都会出去看花灯，回来就讨论路上看到的好玩的东西，我也想去。”
因为皇帝不喜之故，李玥平时也受众皇子公主的排挤，她口中的乐平姐姐就是皇帝的第一个女儿，二皇子李逸兰的胞妹。
出宫本不是小事，但李玥脸上的表情太过楚楚可怜，李逢舒心软了半分，回头就吩咐宫女仆从备好常服以及马车。
正值上元，皇宫值守的侍卫也按耐不住心思，恰好内宫中驰来一辆样式低调的马车，还以为是朝中哪个品阶低的官吏，于是便拦下了马车，不甚耐烦地问车夫：“去哪里？”
王元报了个别庄的名字。
可那侍卫还是没有放行的意思，抓着车轼不放，王元会意，伸手从袖子里拿了一点碎银放到了他手里，嬉皮笑脸道：“这些银子给兄弟们买点酒，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侍卫掂起手中碎银，扬起嘴角笑了笑，朗声道：“放行。”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金风玉露（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