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狗血图鉴》瓜花子

73、金姑夫（十）

　　黄沙之后显现的身影，身披金黄色的绒毛，尾部的毒针闪烁着黑亮光泽。

　　这正是那只胡桃蜂妖。
　　正是今日的诱饵所要钓上的那只鱼。

　　一道符咒从李信袖中飞出，蓝色的光芒笼罩向李信身后，身着灰白斗篷的女子身上。

　　女子惊诧：“这……”
　　李信牢牢盯着那猖狂大笑的胡桃蜂妖，头也不回地沉声道：“这符咒能护你一刻钟的时间，你速速从此住离去，不要逗留。”

　　女子一顿，随后应声：“好的，多谢猎妖师。”
　　言罢迅速转身，快步离去。

　　沙漠的沙，被逸散而出的力量激荡起浅浅漩涡。

　　妖怪们流着口水看着那人类从这沙漠中离开。

　　它们不是不想一口将那人类吞入腹中，却是忌惮猎妖师的力量。

　　至于那妖丹——
　　力量不够强以及容易冲动的刚刚都已经死了一批了，现在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几方对峙着。不如先围观一下这胡桃蜂妖和猎妖师们的争斗。

　　说不定，还能捡个漏？

　　众妖们猩红着眼，虎视眈眈地围观起眼前的这场人妖之战。

　　胡桃蜂妖有些烦躁地舔了舔自己的尖牙。

　　它的其中一种能力正是能够掩盖自己的气息。
　　因此它惯用的攻击方式通常都是隐藏下来进行偷袭。

　　可没想到这猎妖师这么敏锐，自己刚动了下力量，就立刻被发现了。

　　难道是因为……
　　胡桃蜂妖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力量，阴恻恻地看了远处立着的茹娘和李信、四周围观的妖物，又看了眼那不断散发着力量的千年妖丹。

　　无论那猎妖师的力量，还是那妖丹的力量，本妖都要！

　　胡桃蜂妖眼睛一眯，首先发起了攻击。
　　只见它的双翼猛然一振，一阵沙暴眨眼掀起，遮蔽住周围视线。

　　数道风刃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同割裂空气的利刃，直冲茹娘和李信而来。

　　茹娘身形一展，轻盈地在沙地上几个翻滚，避开了风刃的追击。

　　银色的匕首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锋利的刀刃与风刃擦边而过，将其方向翻转，同时带上更为迅猛的力量飞回它刚刚所来的那个方向。

　　“啧。”
　　胡桃蜂妖不耐地撇嘴，扇动起它的透明翅膀，灵活地躲开飞射而来的风刃们。

　　李信红白相间的鞭子变得比之前更长了。
　　那鞭影如同火龙在空中盘旋，在挡下了风刃的同时，朝着胡桃蜂妖席卷而去。

　　半眯的眼睛豁然一睁。
　　一只带着尖锐指甲的手猛然地握住了那红白相间的鞭身。

　　手握鞭柄的李信瞬间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力量受阻。

　　浅黄的眼珠犀利地朝着李信看了过来。
　　他手中的鞭子开始猛烈的颤抖，发出了痛苦的嗡鸣声。

　　“李信，放手！”
　　茹娘急切的呵声响起。

　　李信拧着眉头，紧握住鞭柄。
　　这是伴随自己多年的武器，如同自己生死过命的伙伴一般，怎能轻易放弃？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鞭子的末梢传了过来。
　　红白相间的鞭身从尾部开始寸寸断裂，眼看着就要到达李信紧握住，不愿放手的鞭柄——

　　银色的光芒飞了过来，擦着李信的手指，将他指下的鞭柄瞬间截断。

　　李信一惊，下意识将手松开。
　　而就在他松手的下一瞬，刚刚被他握住的那鞭柄转眼间便碎成了一地粉碎。

　　可以想象，若是李信刚刚没有松手，那他握鞭的那只手定是会和那鞭柄一个下场。

　　茹娘脚下连踏，飞驰而来。
　　银光的匕首在空中旋转着，飞回茹娘的手中。

　　刚刚是茹娘一把将匕首飞掷了过来，救了李信一命。

　　“它——”
　　李信有点难以置信地道：“是不是比之前更强了？”

　　茹娘握紧匕首，站在李信身前，紧皱着眉头朝那胡桃蜂妖看去。

　　从一开始她便觉得，那胡桃蜂妖身上的气息似乎有点不对。

　　头顶的天空缓缓开始暗沉，月弯的轮廓在天边若隐若现。
　　茹娘的身上闪烁起银色的光芒，血色的符文从衣布下延到手背、脖颈以及额角。

　　李信惊骇：“茹娘，你——”

　　茹娘正在解封自己身上的那道符咒。

　　那道万家种在茹娘身上的符咒，是诅咒，也是保护。

　　诅咒茹娘若是不为万家报仇，便会终生遭受割皮剜肉之苦。
　　保护茹娘不被她体内的那块强大的宝贝，完全侵蚀殆尽。

　　虽说那宝贝也是万家强行塞进茹娘体内的。

　　事实上，那宝贝的力量极为强大，同时也极为霸道。
　　若不是那道符咒的束缚，茹娘也无法通过多年的磨合，逐渐将那宝贝融入自己的体内。

　　可至今为止，茹娘也没有将那宝贝的力量彻底消化。

　　万家确实是给了茹娘一个完美地活下去的机会。
　　只要茹娘替万家报了仇，当那符咒解开之时，会将茹娘无法消化的那份力量一齐带走。

　　但随着茹娘力量的逐渐强大，她自己也琢磨出了将那符咒翘出一点缝隙的办法。

　　就如同此时一般——

　　被违规触动的符咒爆发出了激烈的反抗，布满了茹娘的全身。
　　那被翘出一角的缝隙，将茹娘体内的力量释放出来，召唤出了月华，那是属于它同源的力量。

　　纯净的风在黄沙之上刮起。
　　围观的妖物们也同时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力量。

　　有一些妖物警惕地退却了，带着不甘心离开了这争夺之地。

　　不过大多数妖物却依旧留了下来。
　　它们自诩强大，且心中贪念更甚。

　　茹娘被那符咒和自己体内的这两股力量，同时侵蚀着。

　　“茹娘！”
　　李信又唤了一声，这一次他声音更加急切了。

　　他看到了，茹娘握着匕首的手正在细微地颤抖。

　　茹娘没有回应。
　　她带着满面血色的符文，握紧匕首，身形暴起，朝着胡桃蜂妖直冲而去。

　　沙漠之上，茹娘穿梭在飞射而来的风刃之中，如同一抹银色的闪电，
　　眨眼间，便到达了胡桃蜂妖的眼前。

　　不，不是眼前，是头顶。

　　茹娘高高跃起，双瞳犹如寒星，身后是皎洁的弯月。
　　她手中的匕首化作了一道璀璨的月华之刃，切割着空气，带起一阵阵尖锐的啸声，直直劈向胡桃蜂妖的额顶。

　　胡桃蜂妖惊觉不妙。

　　无数的风刃旋转围绕起来，将胡桃蜂妖紧紧包裹。
　　漆黑的毒针透过风刃飞射而出，却被刀锋直接斩断，一分为二弹射到远处的沙地之上。。

　　风刃也被轻易地斩开。
　　如同尖刀划破豆腐，如同利爪撕裂织帛，茹娘的匕首轻而易举地斩开了胡桃蜂妖所制造的风刃之茧。

　　带着月华的匕首刺入了胡桃蜂妖的肩侧。
　　在往下，就要到胡桃蜂妖的妖力结晶之处了。

　　可就在此时，胡桃蜂妖却抬目看了茹娘一眼，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

　　茹娘脸色骤变，握住匕首的手猛然一转，大力朝另一个方向划去。

　　乌色的血液刹那间喷涌而出。
　　一根粗壮的手臂被银色的光芒带着，挥落于沙面之上。

　　下一瞬，茹娘骤然后撤。

　　天空中月色隐下。
　　夜空骤转，再次回到白日。

　　布满全身的符文已经褪去。
　　茹娘脸色苍白，略有些踉跄地在沙地上落下。

　　刚刚那一击，茹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可……

　　“这是怎么回事？”李信已经赶了过来，连忙伸手扶住了茹娘。

　　可他此时满是震惊与不解。
　　茹娘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可却也恍若草草收场，那胡桃蜂妖的气息根本没有消失，甚至，反而还在增强。

　　那胡桃蜂妖所在的位置，开始冒出了另一种气息。
　　那气息正在节节攀升，覆盖住了它原本的气息。

　　就像是，解开了某种伪装一样。

　　茹娘嘴角渗出了血丝。
　　她重重地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地张口。

　　“我们太天真了，”茹娘艰难地说着，“我们把它当鱼，用诱饵设计将它引来。而它，也是在把我们当鱼。”

　　李信震惊：“它是故意上钩的？”
　　茹娘点头：“我们中计了。”

　　“啧，真是麻烦。”
　　已经完全暴露的胡桃蜂妖，此时不耐地看了眼自己正在不断喷血的断臂。

　　它并没有乘胜追击，正是因为茹娘在最后一刻斩下了它的一臂。

　　如果茹娘真的如最开始所预想的，朝着胡桃蜂妖的妖力结晶处斩去，那茹娘将在那一瞬，直接被胡桃蜂妖的气息所侵染。

　　恐怕对当时本就不稳定的茹娘来说，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因此，在最后的那一瞬，茹娘做出了当时当刻最为明智的选择——斩下胡桃蜂妖的一臂，最大程度削弱胡桃蜂妖的力量。

　　这才给了她和李信这几分喘息的机会。

　　只不过——

　　胡桃蜂妖狞邪地一笑，风突兀地卷动起来。

　　围观的妖群之中出现异样的响动，一只巨大的沙鼠妖挣扎着飘摇而出，眼中满是茫然与恐惧。

　　胡桃蜂妖的眼中闪过一抹贪婪，接着骤然张开那与它身躯不成比例的血盆大口，一瞬将那妖浑吞下肚。
　　只留下几声凄厉的回响在空中渐渐消散。

　　随即，胡桃蜂妖那被斩断的肩膀，开始蠕动起来。
　　很快，一根崭新而强壮的手臂从断口处重新生长出来。

　　这根本不是属于妖的力量。

　　围观的妖物们顿时如鸟兽散，惊恐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生怕成为下一个胡桃蜂妖的口中之食。

　　“这是——”这一次，连李信也清晰感知到了那胡桃蜂妖身上的气息。

　　他一时间大为震惊，甚至，心中生出惧怕而来。

　　茹娘没有听清李信说了什么，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
　　她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咦？”
　　就在此时，似乎是从天上，又似乎是从地面，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沙漠之中响起。

　　那声音带着点疑惑，又带着点不满。

　　她道：“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