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复仇文努力求生》休染苔

21、第 21 章

　　月光透过破烂窗户，洒在灶台上。
　　“砰！”
　　祝离手脚麻利，只一下就让慕怀昙和莫若南都束手无策的那条鱼，死得很安详。

　　祝离拿上菜刀，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神犀利，说是马上要去杀人都不意外。

　　“她怎么......”慕怀昙在祝离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

　　“她喜欢下厨。”莫若南忙不迭递上颗大蒜头，“身体记忆有时候比头脑好用。就比如使刀。”

　　慕怀昙边往灶炉里喂柴火，边点头。还比如她也不会生火，但这具身体的主人会。
　　她在这儿蹲得脚发麻，一旁有道声音悠悠然。

　　“备菜好比排兵布阵，下锅犹如沙场点兵，盛盘就是打了胜仗。祝离会喜欢，也不意外。”

　　“你懂得倒是多。”慕怀昙白了眼岚刹，那人正躲在一旁，椅子上懒散坐着，让他那身白衣裳尽可能远离乌烟瘴气的灶台。就连阿莫都知道在旁边帮把手。

　　慕怀昙补充：“你差了一环。”
　　“哪一环？”

　　“冲锋陷阵。”慕怀昙往炉里丢了几根细柴，火焰猛地旺了一瞬，从炉子里扑出来，张牙舞爪要往外冲。

　　岚刹不着痕迹地往后躲了躲。炉火熄下去，他神情不变，“没有人牺牲的胜利，不好吗？”火光为他的面庞添上几分暖意。

　　慕怀昙偷偷地笑，“好，太好了。”

　　“好香！”阿莫先喊，莫若南也闭着眼轻嗅。祝离叉着腰站在灶台前，神情满意又自豪。

　　离灶台最近的慕怀昙却眨眨眼，她怎么没闻到味儿？

　　慕怀昙的肩被人拍了下，一回头是阿莫站在那，小脸雀跃得带上两团红晕。

　　“慕姐姐，让阿莫来。”阿莫急着赶她去休息，见她不走，阿莫轻推了把慕怀昙。

　　谁料这一下竟把慕怀昙推到地上去，还好没朝火炉方向，不然慕怀昙该燃起来。
　　但阿莫还是被吓着了，她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一边拉慕怀昙起来，一边连声道歉，听声音都带了哭腔。

　　视线纷纷汇集到这里，莫若南小跑着过来了解情况，连祝离都放下铁勺，转过头脸上是迷茫。欢腾的气氛乱成一锅粥。

　　慕怀昙忙抱紧了阿莫，轻声哄：“没关系，没关系。姐姐只是脚麻了，不关你的事。”
　　小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见慕怀昙没事，还有心思扮鬼脸，阿莫又咯咯笑起来。

　　可经此一事，莫若南怎么说都不肯让慕怀昙再帮忙。屋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她便把慕怀昙推到床上去坐。慕怀昙无奈，也拗不过她。

　　不多时，开饭了。蒸笼一揭开，大鱼大肉冒着热腾腾白烟，塞得满满当当。

　　慕怀昙学着阿莫说：“好香呀！”她凑近去闻，作势要拿块肉往嘴里喂。大家都笑她馋虫。
　　只有岚刹稳稳坐在那，瞥了眼她，神情莫测。

　　家里没有大木桌，莫若南有些发愁。阿莫提议不如就在灶上吃？被莫若南否决了，她说过节要有过节的气氛，平时可以在灶上对付几口，今日不行。

　　“要有仪式感。”慕怀昙接。其他人听不懂也跟着点头，表情好认真。

　　一时为餐桌犯了愁，慕怀昙感慨：“要是把我姐家那张木桌搬来就好了。”

　　莫若南骂她败家，“整日惦记着你姐那点东西，迟早要给你祸害完。”她拿那张散架的摇椅说笑。
　　慕怀昙跟着笑，“明日我上山寻木头，给姐做张新的。”

　　“是吧，姐。”这时慕怀昙也能自如地面对祝离，甚至还能调侃几句。
　　也不知祝离听没听懂，她举起铁勺作势要往慕怀昙头上敲，慕怀昙就躲，此时此刻，她已经全然忘记自己是来自异世的任务者。

　　“阿妈！看这里！”阿莫的喊声把大家的视线吸引过去。她站在床边，掀起被单一角。
　　“咱们有个好大的木桌！”是床板。

　　莫若南脸抽了一瞬，她讲道理，“等菜油滴在上面，一到晚上就能闻见今日的饭菜香，馋得你睡觉流涎。”

　　“我不怕！”阿莫骄傲叉腰，“我要把香气保存起来，这样每晚都能梦见今日，每晚做梦都能吃大餐！”

　　莫若南脸上止不住笑意，她笑着过去搓阿莫的脸，把软嫩脸蛋搓得通红才肯放手。“好在这里不是些别人，不然听了你的话，回去一定笑掉大牙。”

　　阿莫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双手环住莫若南的腰，把头埋在她肚子上。“不仅要吃大餐，阿莫还要和阿妈一起吃。”

　　莫若南轻拍她的头，笑道：“起开，别让人看笑话。”

　　“什么笑话？我没看见。”慕怀昙插嘴，她闭着眼，伸出双手摸索，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莫若南又拍她的头，“少跟我贫嘴。”莫若南进去收拾“桌板”，祝离也走进去，从慕怀昙身边过时，她悄悄伸出手，趁慕怀昙不备，在她头顶重拍一下。

　　慕怀昙被拍得发懵，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她捂住头顶，咬牙切齿，“我原谅你没有轻重......”

　　忽然，慕怀昙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猛地转身。果然，岚刹抬着手，正站在她身后。

　　“给我放下。”慕怀昙目光不善。

　　岚刹面色不变，很自然地放手，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热腾腾的饭菜摆满了半张床，尤其是那条大鱼，被祝离摆出摇尾欲腾出水面的样子，全然不输大酒楼百两银子一桌的席面。

　　阿莫拿着筷子看了会儿，眼睛里竟有泪珠在打转。“阿妈，我不是在做梦吧......”

　　莫若南拿筷子尾敲在她头上，笑骂：“哪有这么多美梦给你做？要谢就谢你慕姐姐。”

　　慕怀昙连连摆手，“算起来我还是承了大姐的情。”

　　莫若南不知道背后隐情，只以为她是说祝离下厨不易。待她们几个要以茶代酒敬给祝离时，祝离却不肯抬头。仔细一看，祝离碗里的饭已去了大半，嘴角还沾了几粒白米。

　　这下，莫若南真是乐得合不拢嘴，盘坐在床板上直拍大腿。阿莫也捂着嘴，又要笑又怕羞，咯咯地往莫若南怀里钻。

　　“行行行，别笑了。”慕怀昙倒成了控场的人，她边给祝离倒水怕她噎着，边往阿莫和莫若南碗里夹菜。

　　局面终于稳定下来，一众人皆沉浸在美食中，慕怀昙心里却挂着事，有些食不知味。

　　“祝离的病，还能有好转吗？”慕怀昙附在岚刹耳边问。
　　岚刹就等她来问，“七情所致之痴，当由七情来解。”

　　慕怀昙转回脑袋扒拉几口饭，深思片刻又扭过去，“说人话！”
　　岚刹：“杀了祝二。”

　　慕怀昙觉得碗里的饭菜瞬间香起来了。

　　这一大桌子菜，把几个人肚子都要撑开，还剩了大半。慕怀昙餍足地靠在墙上，瞄了眼端坐在那的岚刹。

　　她们吃了多久，岚刹就演了多久。分明不食五谷，还掐着时间往自己碗里夹菜，虽然最后都送到她碗里。

　　在场唯一不知道岚刹身份的人，恐怕就是阿莫吧。慕怀昙摇头，神仙的心思，她真不懂。

　　“阿妈，我来帮你......”阿莫吃饱喝足，困得迷迷糊糊，还强撑着打架的眼皮要帮莫若南收拾碗筷。

　　“不用你，早些睡吧。明日恰好开集市，带你去转转。”

　　“啊？”阿莫睁大眼睛，瞬间清醒。她从没出过远门，白寨的集市最是热闹，阿莫做梦都想去。

　　莫若南拿热毛巾把阿莫吃成花猫的脸擦干净。“从前你身体不好，怕沾染了病气。”

　　其实真正的原因她没有说，她怕莫家村那些人对阿莫不轨。正如慕怀昙所说，她从前的确失了那颗拿刀的心。

　　“阿妈......”阿莫神情呆滞，“我就说一定是在做梦吧。”

　　慕怀昙抢先答：“做什么梦？你阿妈一柄长刀能杀个七进七出，还扯谎话来骗你？”

　　她一个打挺站起来，飞速把床板收拾干净。祝离要去夹菜的筷子停在空中。

　　慕怀昙瞥了眼祝离微微鼓起的肚子，无情道：“你不能再吃了。”她端着盘出去，突然回头，果然看见祝离沉着脸站在自己身后。

　　“不许打我头！”慕怀昙先声夺人。

　　天色太晚，莫若南留了祝离在家过夜，她照顾祝离的动作很熟练，仿佛曾做过千百回。

　　阿莫也早早上床睡了，在梦里，她还甜甜笑着。

　　慕怀昙和岚刹往山上走，沿路一个人都没有，淡淡的雾气从地上升起，初时并不觉得很大，往前走了一段，才发觉好似被白棉球包裹，世界只剩下自己，和身边那个白衣身影。

　　到了山上，雾越来越浓，慕怀昙害怕迷失方向，只得紧紧贴在岚刹身边。往日，她是从不怕有雾的天气，耳朵有时候比眼睛更敏锐。

　　可今天这雾，仿佛是个密不透风的罩子，能听见的声音很少很少，连鸟鸣都没有往日清脆。

　　“你还能闻见雾的气味吗？”

　　“什么？”慕怀昙仔细分辨，才听明白岚刹说的是什么。她深呼吸，只能赶紧凉飕飕的风往鼻子里钻。“雾能有气味？”

　　岚刹语气笃定，“你从前不会察觉不到。”

　　“你究竟想说什么......”慕怀昙话没说完，就被岚刹抓住手腕，牵着快步走。

　　一个庞大的黑影显露出来，好像千手千脚的巨人，站在那俯视着她，一个渺如尘埃的人。

　　“闻见了吗？”
　　慕怀昙茫然摇头，她觉得不应该，若这是一棵树，她不会感知不到。除非是超出她认知的东西。

　　距离渐渐近了，慕怀昙忽然闻见一丝腥臭味，可她还是看不见那是什么。她下意识抓紧了岚刹，这是她唯一觉得熟悉的事物。

　　“从前，你不会感到恐惧。”岚刹的声音透过雾气，朦朦胧胧。

　　岚刹一挥衣袖，飘渺浓雾以他为中心尽数散去，慕怀昙终于得以用眼睛看清那个“巨人”。

　　就是一棵大树，树下躺着一具腐尸，是被啃噬尽血肉的动物残骸。

　　岚刹垂头，眼里带着悲怜，他轻声道：“你在逐渐失去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