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君（重生）》粥粥有甜

13、第 13 章

　　宋卿卿这提议于苏裴晗而言多少有些离谱，但到底还是拗不过她，被强拉回正院里。

　　与其纠结是哪一种行径才能让她转运，还不如一一实践来得有效。宋卿卿当即命玉芙将铜壶和箭矢从库房取来，摆在庭院里。

　　投壶自开元以来就在民间盛行，宋卿卿虽然此项技艺平平，但这却是她能想到的最快检验结果的法子。

　　铜壶壶身圆鼓，两端有耳，与壶口连接之处则又细又长。

　　玉芙手中抱着长箭立于宋卿卿身后。苏裴晗被迫坐在绣墩上，身侧两个小厮按照宋卿卿的吩咐直愣愣地杵在他身旁，大有一副他若敢逃走，就将他立马捉回的架势。

　　宋卿卿从简筒中抽出一支箭矢，用箭尾戳了戳苏裴晗的锦衣。

　　“喂，你别想在本公主面前装聋作哑，刚才在正厅里不是还说我贪玩吗？现在真要你训话你倒成了个闷葫芦？”

　　苏裴晗觉得自己来这公主府上才几日，头疼的毛病只怕要更严重了。他抿着唇，在院子里吹了风后嗓音也带上了沙哑：“公主，臣……”

　　“好了！”宋卿卿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停下，“你若是想不出别的，本公主也不为难你。你就把你上次在苏府门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也行。”

　　苏裴晗抚了抚额。第一次在苏府相遇时她穿了一件淡绿罗裙，眉间画着朱钿，鬓间海棠珠钗在余晖下闪着金光。但若问他那日说过何话，他一时却也想不上来。

　　宋卿卿叉着腰，不耐地提醒道：“妇德，女诫，守节知耻。你可还记得？”他竟敢将这些话都忘了！？她可是做梦都记得清清楚楚！

　　得了提点，苏裴晗这才从纷杂的记忆里隐约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他朝宋卿卿点了点头，“行己有耻，动静有法。”这确实是他说过的话。

　　宋卿卿见他配合，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随后转身半眯着眼，踮起脚，将手中箭矢和铜壶口对准，用力往前一掷。

　　长箭贴着壶口边缘，箭头碰到壶身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箭矢啪嗒一声倒在青石板上。

　　没中。

　　宋卿卿微蹙着柳眉，将她和苏裴晗相交至今的所作所为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随后轻轻挪着步子向他靠近。

　　今日天清气朗。日光洒在他肩头，衬得他面容比平日还要清隽，如同一块淳雅温润的古玉，但眉眼下的一点泪痣却无端生出缱绻之意来。

　　宋卿卿俯下身，将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苍白的唇上。

　　苏裴晗身体微微往后仰，少女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垂落在前胸的长发若有似无地拂过他放在膝上的手。

　　“你为何避我？”

　　宋卿卿将他扶正，一双美目流光溢彩，直视着他。

　　“并未。”

　　苏裴晗指尖微屈，手心隐隐发汗。

　　“那又为何不看我？”

　　他抿着唇，将目光一寸寸从青石板缓缓挪回到她脸上。

　　还未看清她面容，馥郁的甜香便立即覆了上来。唇上传来软糯的触感，在他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之际，这触感就倏然消失，仿若刚才不过是他的一场错梦。

　　苏裴晗呆愣愣地眨了眨眼，眼前少女正歪着头笑得一脸狡黠。

　　“我的好驸马，你又被本公主偷袭啦。”

　　她眸中只倒映出他一人的模样，似璀璨星河般引人无垠遐想。他陡然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立即将目光放在别处。院里的下人们正捂着唇偷笑。

　　他耳根渐渐染上薄红，语气不似以往那般平静，“公主！”

　　宋卿卿如葱玉指放在他唇上，将他的话语止住。

　　反正说了也没用。

　　她站直身子后又接过玉芙递来的一支竹箭。有了上一次的失败，这次她并未心怀多少希望。

　　她随手将箭矢往铜壶的方向一抛，竹箭堪堪擦过圆圆的壶口，正中其旁窄小的壶耳。

　　中了！？

　　宋卿卿三步并作一步走上前，凑近铜壶仔仔细细端详了半刻。若非亲眼得见，她断然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不仅中了，还正中了壶耳！

　　壶耳的洞口和正壶口相比不知还要小上几分，她从前只听过京中的投壶高手才能一发就中壶耳，没想到她现在也能与之比肩！

　　“公主真厉害！”

　　玉芙抱着竹筒，在身旁替她鼓掌。

　　宋卿卿为猜中转运契机而兴高采烈，她一连抽出几支竹箭，站在离铜壶老远的位置朝壶口投掷。

　　箭矢破空而出，落在铜壶内发出细微的声响。无论她站在哪个方位用何种方式，长箭最终都会稳稳当当地投进壶里。

　　苏裴晗目光紧紧追随她的倩影，恣意洒脱的行止一如当日武场所见，让他再难挪开视线丝毫。

　　直到日落西山，侍女传来已备好晚膳的消息，宋卿卿这才收起玩心，意犹未尽地命玉芙将投壶的器具收拾好。

　　她一转头，看到苏裴晗仍坐在树下，方才想起自己竟将他给忘了。

　　“看在你这么有用的份上，今日晚膳就免你替本公主布菜好了。”她没心没肺道。

　　苏裴晗未见恼意，只随她起身去用膳。

　　等到了夜间，公主府内灯火通明。

　　沐浴后，宋卿卿只着亵衣躺在拔步床上，帷幔还未落下，不远处的一袭屏风挡住她的视线。

　　屋外守夜的玉芙将苏裴晗迎进寝阁内，随后掩门而出。

　　苏裴晗绕过屏风进了里间，自觉地往软榻走。他刚掀开塌上的锦被，一卷书正好映入眼帘。

　　他拿起书卷，估摸着是宋卿卿不慎落在此处的，便问：“此书可是公主的东西？”

　　宋卿卿本在假寐，闻声睁开双眼往外看，苏裴晗修长的手中执着的那卷书封面上正画着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她答道：“正是。”

　　一想到晨间没机会听的话本，她困意一扫而空，坐起身来，“不如你来读给我听听。”

　　睡前听书的习惯，苏裴晗往日只在他那远在江南的小侄子身上见过，没想到宋卿卿也有这样的喜好。现下时辰尚早，他点了点头，将书翻开第一页，一瞧见这话本的名字，他眉头不禁皱了皱。

　　他再往后翻看了几页，其上不仅详细地描述了两个主人公的相识相爱，其中更为浓墨重彩的，则是她们二人的闺房之乐。

　　从清晨到月明，从寝屋到书房，从自家府邸到偏僻小巷，无论何时何地，话本不仅细细描绘，更辅以图画供人想象，和避火图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还不读？”宋卿卿好奇地探出脑袋。

　　苏裴晗尽力维持面色，但看向宋卿卿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掺上别的东西，“此书恐怕……不宜研读。”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宋卿卿察觉他似有异色，干脆直接下榻走到他身旁，往他手上看过去。

　　其上画着的小人裸着上半身，剑眉星目，眼尾处点着一颗泪痣。

　　宋卿卿越瞧越觉得这人面熟，苏裴晗却“啪”地将书合上。

　　“等等，我还没看清楚呢！”宋卿卿欲拿走话本，苏裴晗却背手将书藏于身后。

　　苏裴晗本坐在榻上，宋卿卿弯着身子，脸颊贴近他耳侧，双手绕过他腰间，她刚将手覆在苏裴晗手上，便被他体温的冰凉激得醒过神来。

　　鼻息传来清冽淡雅的墨香，眼前人此刻僵硬得如同一块寒冰。宋卿卿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像是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二人气息交缠，仿若相拥的恋人。

　　宋卿卿跳起身，脸上迅速发烫，她拿着手中夺回的书卷，杏眼四处乱瞟。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拿过我的东西。”她将手里的物件朝苏裴晗扬了扬，苏裴晗一想到书里的内容，看向宋卿卿的目光顿时更加深远起来。

　　往日他坚信公主对他无意，那日苏府门前是她一时意气方强吻了他。但今日在院中又为何要亲他？而今更是让他看到这样的话本……

　　宋卿卿急切地吹灭了烛光，寝阁内顿时变得一片昏暗。她攥着话本回到床上，辗转反侧却无法入眠。

　　无奈之下，她悄悄起身，猫着身子走出门外。软榻上的苏裴晗眸光深深，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门外守夜的玉芙靠着柱子打着瞌睡，却被开门的声音扰了清梦。她睁开朦胧双眼，但见宋卿卿偷偷摸摸抱着一卷书出了门。

　　宋卿卿走到长廊上坐下，将书放在身侧。玉芙跟在她身后，惊讶地指着书问：“公主，您为何还拿着这书？”

　　宋卿卿见她问起，随手将书翻开，“我刚才让苏裴晗读给我……”

　　听还没说完，话本上的内容便将她的注意力全都引了过去。她愣了愣神，将话本翻回第一页，随后如同扔掉烫手山芋般将书扔进玉芙怀中。

　　“赶紧将这卷书给本公主连夜烧毁！！！”

　　玉芙用力点了点头，眉眼间却满是掩不住的喜色。

　　公主好不容易梅开二度，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在驸马面前露了馅。当日在苏府前她便觉得驸马爷一表人才，如今看来，公主和驸马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既然驸马已经知道了公主的心意，她们二人现在又如胶似漆，估计再用不了多久，府中就会添上小主人了！

　　玉芙一心畅想着公主府内日后的美好生活，全然忽略掉了宋卿卿此时的面如死灰。

　　若是刚才寝阁里能有个地洞，她——宋卿卿，定然要钻一个给那苏裴晗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