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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囡囡 ...

  •   白咒慢慢往上爬,燕斋花身边的北薛也不阻止。

      他们漠视着一切,两双风干的眼睛,流不出一滴热泪。

      燕斋花抓住了荼蘼的衣袖,污糟的血在袖口留下指印:“可是我真的……我真的……”

      “真的什么?”

      白咒盖过毒咒。

      荼蘼没有刻意躲开燕斋花。

      燕斋花道:“我知你不爱,可我不是假的,我的心是真的。仙儿你明白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荼蘼缓缓俯身,她的指尖划到燕斋花的嘴角处,“我却不信。”

      “不信?”

      白咒生在燕斋花的红舌上,说起话来一动一动,“那你要怎样才会信?”

      “不会再信了,无论是他还是你,我都不会再信了……”

      说出此言,荼蘼的手已然移到了燕斋花的脖颈处。那脆弱的,一扭就能断的脖颈,燕斋花就这般拱手,也不遮掩,也不疑惑。

      只是痴看,看着白咒漫上了荼蘼。

      燕斋花歪歪头:“仙儿,你还在信。”

      手握住了。

      燕斋花又说:“你分明在信,我看得到。我看到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不会说谎。”

      荼蘼沉默。

      “你是不是想,控制住我就好了?”

      话落湖面,众人的动作刹停。

      荼蘼并不惊讶:“是啊,控制你,就是我舍命的原因。”

      “舍命?”

      “何不是舍命?”

      荼蘼摸到血液跳动的声音,她手掌里的燕斋花既不心慌,也不着急,听着她说,“你有见过哪个大病之人,还能使出全盛的术法?”

      听罢,燕斋花的心跳忽然加速:“你的病不是、不是快好了?昨日的酒,你没有喝?那是最后一个药程,必须喝的,仙儿你!你……”

      看到一双落寞的眼睛,燕斋花不说话了,心跳也慢下来。

      “仙儿你……”

      “一年前,我就没有喝了,”荼蘼笑着说,“也就是你开始蛊惑柳觉之时,我悄悄倒了人参酒。你猜猜,我是怎么察觉的?”

      “怎么……”

      “因我看到刚来的小丫头吃不饱饭,我看到那个唱戏的姑娘心有苦衷,我就去调查了你在做什么,你掩藏得很好,可还是会有纰漏。”

      “纰漏?纰漏在何处?”燕斋花抓住荼蘼的袖口,“如此严密,怎会有纰漏……”

      “筷子。”

      筷子?

      斐陆谢三人一停。

      “是筷子,你洗得很干净,可上面的血我闻到了,不是鸡鸭鱼肉,是人血。”

      “不可能!那一应器皿我都用术法洗过,岂能被你发现?除非是天上的仙官妃子,不然这……仙官?仙、仙儿你……仙儿?”

      仙官妃子……

      斐守岁看一眼陆观道。

      听燕斋花哽咽了声音,说话都断断续续:“仙儿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一年前,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做了什么?”

      谢义山正是纳闷中,旁边解君轻笑一声,给众人传音。

      “荼蘼本该在大病之后位列仙班,却被燕斋花这厮生生折了仙途。这下好,仙不仙,妖不妖,成了个六界都无法归属的东西,可怜喏。”

      “……”

      可斐守岁与谢义山不敢忘记,那双筷子也被陆观道发觉过。

      斐守岁细看陆观道,这人儿并无异常。

      解君言:“不过此事也要成仙者自愿才行,仙界那群滑头从不做有损名声的买卖。”

      自愿……

      斐守岁正欲开口,那荼蘼回了燕斋花之言。

      “燕斋花,你难道不知吗?”

      为了听没有唱完的戏,斐守岁将疑惑藏于心间。

      转头。

      见燕斋花愣着眼,双手抓住荼蘼:“我?我知道什么?”

      “妖修成仙,必有大劫。”

      燕斋花微微睁大眼。

      “那一场病就是我的劫难。眼下,你强行救了我,你说我该不该受仙官一职?”

      “该!”燕斋花咬牙切齿,“为何不成仙?仙儿,就该站在天上,享那世人香火!”

      “……罢了。”

      荼蘼露出笑来,笑得慈悲,不似个妖邪。

      那笑投入燕斋花的眼中,成了雨夜里,染上青苔的薄凉佛陀。

      燕斋花好似知道了什么,她看着荼蘼:“仙儿?”

      “我在。”

      燕斋花的手慢慢靠近荼蘼的脸颊,“仙儿,你告诉我,成了仙的妖怪,还能下凡吗?”

      “……不能。”

      “那仙儿你要成仙了,还记不记得我?”

      “……不记。”

      “唔……”

      燕斋花思索着,问,“那仙儿,你的脸上全是咒语,成仙了为何不能避开?仙儿,你回我的话啊。仙儿,你是仙是妖啊?”

      燕斋花说着说着,眼泪湿润了眼眶。她分明看到荼蘼脸上的白咒,在游走着,在蠕动着,一点点汇聚,汇聚成了她最讨厌的咒。

      她哽咽了声音:“仙儿,你忘了。”

      荼蘼依旧沉默。

      “你忘了那年的除妖道士,用的也是这种术法。这种把妖怪困在肉身里,无法逃离的术……可这种术,怎能困得住仙?”

      荼蘼笑笑,不说话。

      燕斋花的手碰到了荼蘼的喉,那喉上的白咒立马抓住了她的手。

      “你痛?”燕斋花。

      荼蘼摇摇头。

      “你说不了话?”

      荼蘼摇摇头。

      “你分明不能说话了!是这术法,就是这术法!你……”

      突然,燕斋花也哑了声音。

      她本该发声的喉,撕扯着,沙哑了,成了干涸到枯萎的荒漠。

      燕斋花不敢置信般站起来,她捂住自己的脖颈,她咿咿呀呀地转过身,看到已经在她面前的众人。

      草原凉爽的风扑面。

      幻境开始下雨。

      雨水一现,大颗的雨珠响成了沙漠的绿洲。燕斋花知道了,斐守岁点魂的术法已成。

      浓浓的幻术开始清晰,有一阵土腥味从雾气里涌出,包裹了众人。

      燕斋花笑了下,沙哑地骂道:“以一敌四,本就不公,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刚要抬脚,她踉跄一步,有一只小手在后头拉住了她。

      燕斋花猛地回身,她朦胧的眼睛看到一个小小的姑娘,站在她与荼蘼之间。

      她的视线浑然被那人吸引。

      那人一袭纯白的外袍,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有那双她魂牵梦萦,忘不掉的眼睛。

      燕斋花撕裂的嗓子,念不出一句咒语。

      那个小娃娃却朝她伸出了手,咿呀道:“乖孩子,乖孩子。”

      燕斋花看着小娃娃。

      “乖孩子,夜深了,该睡了。”

      白咒将燕斋花包裹,她一点点弯下腰,要去抱那个娃娃。

      只听她轻声低语:“我不乖,仙儿,我不乖。”

      荼蘼在后头:“……解大人,好傀术。”

      解君耸耸肩:“我只会做些小孩喜欢的东西。”

      “小孩喜欢……”

      荼蘼看着燕斋花,燕斋花已经全然忘了她,将那个小傀儡抱入怀中。

      还哼着摇篮曲。

      “丰收啦,没高粱,烧秸秆;

      冬天啦,吃腊肉,打年糕;

      要有美酒,要有大雪;

      囡囡你在哭什么;

      囡囡你家在水乡;

      囡囡啊,快忘吧;

      囡囡啊,快把阿爹的酒拿来……”

      歌谣很轻很轻,却在寂寥的幻境里,成了永恒的风铃。

      斐守岁记得这首摇篮曲,他不曾忘记初见陆观道时,那个大火缭绕的幻境。陆观道就在那里,抓着他的手,也唱过这么一曲断肠。

      只是燕斋花嘴里的更全一些,更窄一些。

      斐守岁下意识看向陆观道。

      陆观道也正看着他。

      “我听过的。”

      “嗯。”

      “陆姨说,我是在道观前捡回来的。”

      “……嗯。”

      陆观道忽然释怀地笑了下:“原来我是这么来的。”

      “所以别哭。”

      陆观道眨眨眼睛,泪水蓄满在水缸里,就差一点就要夺眶,他却听话,生生咽下酸涩:“我不哭。”

      斐守岁伸出手:“囡囡啊,快忘吧。”

      陆观道的脸轻触斐守岁的指尖。

      斐守岁补上童谣没有唱尽的寂寞:“囡囡啊,回家了。”

      童谣落。

      那精心准备的小荼蘼在燕斋花的怀中散成了荼蘼花。

      燕斋花看着一团雪白失了颜色,枯了花瓣,她着急地要寻,抬眼见到同样在分崩离析的花越青。

      她扭曲的脸,笑了声。

      “好啊,白狐狸,”

      燕斋花怀里捧着花,“你们真是善心,就连死了,都要来一场大梦,一场十足的美梦……”

      大雨打湿了花。

      燕斋花松开手,枯花就落了一地。

      荼蘼本尊被解君扶起,退到了毒咒之外。

      此时此刻,谢义山已举起长.枪,代替了荼蘼,站在燕斋花身后。

      旁边背剑的靛蓝,一刻也没有松懈。

      燕斋花自是察觉,她没有躲,也不必躲了,她知道荼蘼为何前来,她也知晓自己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

      她动了动手指,毒咒中的北安春与薛谭游出。

      游走在她的身侧。

      她道:“到头来,还是你们听话。”

      谢义山一震枪身:“燕斋花,你死到临头,还不快放了北安春与薛谭的魂魄!”

      “他们?”

      燕斋花转身,白咒蚕食着她的五官,她模糊了脸面,笑道,“谢义山你又没成仙,杀了我报完仇不就好了,还要救他们作甚?”

      “哼!”

      赤火点亮长.枪,谢义山变出一双金色竖瞳,“不光是你,他们也休想逃离地府审判!看招!”

      话了。

      并不花哨的动作,好似多年前,那大雨与道观之中,也是这般。

      用长.枪生生刺入了身躯。

      可这一会,燕斋花没躲没藏,是那两个该被审判的头颅替她挡了一枪。

      长.枪贯穿北安春与薛谭的眼眶,北安春痛得大叫,薛谭一声都没有吭。

      赤火迅速点燃了他们,就像点燃干燥的草堆。

      他们的魂魄没有生气,是烈日下焦黄的秸秆,被点燃的那一瞬间,也就再无回头之日。

      谢义山一咬牙,他背着赤龙的血,背着天罡地煞,将所有灵力注入了枪中,怒吼:“我要用着赤火,烧尽幻境!”

      枪头用力一压,靛蓝见状丢下长剑,魂魄离开武生,附在了谢义山身上。

      谢义山一愣,但枪已出,无法收手。

      便见渺渺大雨之中,有火席卷了头颅,那枪一紧手,真真正正地锁住了燕斋花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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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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