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逢春生》psychoJ

2、男模

　　十日后，李一一刚在客房的书桌上放好一株橙色郁金香，便接到李思蓓打来的电话。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我来南庭了，果然是个好地方。”李思蓓的嗓音拔高，竟是盖过了KTV里的嘈杂声音。

　　李一一回到客厅，从沙发上拎起给李思蓓的生日礼物，在门口换鞋，“怎么了？”

　　“你真不知道？”顿了两秒，李思蓓故作神秘，“等你来了就知道了，我只给你二十分钟！”

　　李思蓓挂了电话。

　　李一一不明所以，只觉得心悸得厉害，站在门口好一阵，做了无数次思想准备，才下定决心般出了门。

　　等她火急火燎赶到包间门口时，恰巧二十分钟，门内李思蓓独特的烟嗓在唱王菲的《矜持》。

　　她推开门，登时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包间足有五十平米，沙发上几乎已经坐满人，除开财大的同学，烟雾缭绕中还有好几个俊朗的生面孔。

　　作为寿星的李思蓓显然很亢奋，看到李一一进门，举着话筒小碎步跑上前，“一一，你终于来了。”

　　李一一嗅到她身上浓浓的酒味，将礼物递给李思蓓，“你这是喝了多少？”

　　“没多少，三瓶而已。”李思蓓答话间，将她带到沙发边坐下。

　　包间内的灯光昏暗，唯独这里头顶有灯带亮着。
　　柔和白光将少女肌肤映衬如雪，海藻一般的微卷长发滑落在胸前，漂亮锁骨支撑一袭杏色长裙，宛若夜色中无声绽放的白莲。

　　李一一垂头正在整理裙摆，忽感身前人影晃动，随之旁边沙发陷下去。
　　她侧过头抬眸，林希坐在她身边，贴心给了她一杯温水，“你怎么心神不宁的？”

　　“啊，没有。”李一一顿了下，低声问林希：“这些人是谁？不是说都是同学吗？”

　　林希和李思蓓都是她大一时同寝室的同学，但相比热情豪爽、擅长与人打交道的李思蓓，她俩要显得内向、慢热许多。

　　尤其是她经常被李思蓓说，不要老是做妈妈的乖宝宝，年轻人就该朝气蓬勃，该嗨的时候，就一定要嗨起来，活在当下，美好青春是用来挥霍享受的。

　　听到这样的话，李一一几乎都是浅笑给予回应，并不反驳。
　　因为这是母亲罗怡替她裁量好的面具，也替她选好的路。
　　这也仿佛是一道枷锁，将她捆住。

　　让她明白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让她隐藏内心深处的渴望，比如一开始，她想留在京北走美术绘画专业，却在最后不得不妥协，将志愿改成北川市的财大，选择金融管理系。

　　一刻分心，让她没听清林希的回答，又或许是林希话中的信息量太大，李一一惊讶反问，“你...你刚刚说他们是什么？”

　　“男模！”林希将嗓音提高些，手指着零零散散，坐在各个位置的男人，“呐，这些都是。”

　　李一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四处看去。

　　倏忽目光停留在光线昏暗的角落，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轮廓被光影勾勒出几分冷峻，神情寡淡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弯曲。任由晃动的灯光打在他白色衬衣上。

　　男人领口系着领结，依稀可见喉结滚动，嘴唇一开一合，似在与旁人交谈。

　　随着话语，她看见男人丹凤眼浅浅弯下，幽深瞳孔宛若一汪寒潭，被风吹过闪着迷人波澜。

　　浑身气质无疑不透露着清冷之感，尤其眼尾的那条伤痕，在声色犬马之中平添了一丝野性。
　　李一一瞳孔肃然放大，磕磕巴巴地：“他...他是男模？”

　　林希漫不经心撇了男人一眼，“应该是吧，而且听说这还是北川头一家。”

　　心中的茫然吞噬了林希的话，李一一表情失去管理，干巴巴笑了下。
　　他怎么能是个男模呢...

　　李一一心里的劲儿没了，甚至以手掩面，生出几分要逃离的心思。

　　这时，一双宽大的手上覆上她的手腕，动作十分轻柔地将她的手从脸颊上挪开。

　　“李一一。”
　　干净熟悉的男音钻入耳蜗，这一声，不像前几日打架那般冷漠清冷。

　　李一一猛然抬起眼眸，看男人依旧居高临下地凝视自己。
　　下一秒，男人唇角浮起痞雅笑意，缓缓俯下身，勾起一丝暧昧，“今天不穿混搭风了？”

　　李一一惊讶得说不出话，她的手已经被男人松开，而他顺势坐到自己身边，身上仍是极其淡的烟味。
　　是她太专注才能闻到。

　　李一一搅动着不安的手指，被“男模”信息搞得错乱。
　　她唯一能清楚知道的，是一开始胃里有些酸胀，喉咙火辣辣的像哽着什么，说不出的不畅快。

　　可这人坐在她旁边后，这样的感觉又全部消散，只留下思绪与呼吸乱了，就连左侧靠近男人的肌肤也在隐约发热，仿佛千万只小虫在啃噬，令左胸位置有些痒。

　　见她不语，陆野又侧身靠近她，嗓音透着笑意，“原来你叫李一一。”

　　不知道是因男人靠太近，让她彻底乱了思绪，还是她心里藏着事，本就紧张。盯着男人虎口位置的创口贴，李一一鬼使神差地冒了一句，“其实我经常找男模的，这没什么。”

　　男人显然顿了顿，笑意僵硬在脸上。

　　昏暗灯光里，李一一根本看不穿他的情绪，只听他的口吻淡了不少，“你经常找男模？”

　　李一一下意识回答了一句，“对！就工作嘛，挣钱也不丢人。”

　　闻此言，陆野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唇角勾起戏谑弧度，“那...你平时都在哪里找？”

　　“一些私人会所。”

　　“噢——”陆野所有所思微微挑眉，“找什么价位的？”

　　这话李一一倒答不上来，只随口胡诌，“三千左右。”

　　... ...
　　男人剑眉拧了下，似乎明白这个价格意味着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端起桌上一杯浅黄色液体饮下。
　　旋即陆野放下酒杯，在白雾氤氲之中，往李一一旁边靠近了半寸。

　　感受到男人温热呼吸间流淌出浓浓男性荷尔蒙，李一一僵住身子，无意识缩了下脖子，“干嘛？”

　　她好笑的反应被陆野收入眼底，他唇角勾着一抹痞意，语气近乎暧昧道：“看在你前些天帮我报警的份儿上，给你个折扣。一千块，今晚我就只属于你，考虑一下？”

　　男人吞吐的气息拂过耳廓，令她酥痒难耐，连掌心也沁出薄汗。

　　虽然男人主动送上门，是她的预想里最好的可能，可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怪异，好像是两人要发生点儿什么，才对得起这一千块钱。

　　一时间，李一一不知道要如何应对陆野的话。

　　陆野倒是不疾不徐地盯着她，似乎很有耐心，要听她如何回答。

　　两人沉默间，已经醉醺醺的李思蓓走到两人旁边，打破了尴尬气氛，“帅哥，我们来玩儿三园里。”

　　林希在旁把李一一与陆野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她不清楚李一一哪股神经搭错，和这个男人聊到这些。见李思蓓过来，也赶紧话题转移，“好啊，一一我们一起玩！”

　　李一一猛然回过神来，“三园里是什么？”

　　陆野瞅着她一脸懵懂的模样，食指骨节放在薄唇之间，轻轻笑了声。

　　李思蓓此刻坐在陆野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帅哥理解一下，我们学霸不懂这些，只知道读书，但她学习能力超强，我一说她就会。”

　　听见她的话，陆野眼底的兴趣加深，伸手在李一一面前晃了一下，“我给你说规则？”

　　李一一点点头。

　　接着陆野言简意赅说完规则，李一一颔首表示懂了。
　　规则很简单，惩罚也很简单，分别说出动物园、果园、菜园里有什么，说错或重复都罚酒。

　　李思蓓去召集人员，陆野十分好奇地凑近李一一，语气半信半疑，“经常去会所的学霸不会玩夜场游戏，还背着同学经常找男模？”

　　男人的话痞里痞气的，李一一脸色大变，一心急，将刚拨开的棒棒糖塞到陆野嘴里，“你别说话！”

　　凝视她的心虚，陆野含着糖浅浅吮吸，感受口腔里炸开甜蜜滋味，将之前辛辣酒味全部冲散。

　　良久，他才取出棒棒糖，贴近李一一的耳廓，“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鼻息又拂过耳廓，李一一紧张的攥紧糖衣，在手中细细揉搓。
　　糖衣上散发的水蜜桃甜香与她身上的蜜桃味香水味，慢慢糅合，让她心头缠绕上一层难以言状的甜腻感，心跳加剧。

　　这男人，果然是个合格的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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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戏刚开始不到半小时，李一一已经喝了十次酒。
　　白皙圆润的脸颊透出薄红，连一双杏眼也稍显迷离。

　　酒精上头，似乎令所有的思考能力彻底消失。
　　在林希说了香蕉之后，李一一再一次，脱口而出，“香蕉。”

　　旁人起哄，并往她杯中倒酒。

　　李一一端起满满一杯酒，正当要入口，玻璃酒杯被一只手夺走。
　　她还未反应过来，陆野已经将它一饮而尽。

　　杯身残留着自己的口红，在灯光映射下，陆野的唇不偏不倚地覆在红色痕迹之上，将痕迹吻淡，随酒精咽入嗓。

　　随后酒杯在桌面放下，撞击出清脆一声。

　　李一一心口为之一颤，连同心里的那道无形枷锁，也毫无征兆地断裂。

　　这一刻，她的头脑已经彻底断电，脑海里，只有陆野润泽的薄唇一次又一次地覆盖在红唇印上。
　　令她在这声色犬马的夜色失去最后的防备与抵抗。

　　肌肤燥热与酒精的温度在体内相互碰撞，李一一眼前的景色堪堪虚化，嘈杂人声在耳际变得遥远、模糊。

　　只有屏幕上暂停的那句歌词。
　　正好是，她进门前，听见的那一句。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任凭自己幻想一切关于我和你。」

　　李一一屏住呼吸好几秒，已经听不见别人问她，准备好没有。

　　她抬起手，紧紧抓住陆野垂在膝盖处，骨骼突出的手腕。

　　肌肤触碰带着温温热热的触感，李一一下一秒将男人拉起，不由分说，挤过围坐在一起的人群，推开门离开包间。

　　KTV铺满菱格镜子的长廊，充斥着鼓点极重的音乐声。

　　震得李一一的胸腔乱了节奏的作响。
　　她对陆野说，“一千块就一千块，你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