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精灵龙》棕色袋子

15、精灵遗迹（五）

　　自从兰德答应要教西泽写字后，几乎每一个晚上，西泽都是在王子的房间里过的夜。
　　兰德的字写的很好，但却实在说不上是个好老师。
　　精灵每次都借着犯困的名义偷懒，要不然就是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喊手疼，兰德当然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再让他继续写。
　　“休息，半小时。”虽然，西泽最多也就只练了半小时不到。
　　“好耶！”西泽立刻从刚才五官皱成一团的模样脱离出来，迅速扔掉笔，开心兴奋得和之前精神萎靡的模样状似两人。
　　龙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临时老师：“兰德先生，我可以吃糖吗？”
　　王子现在已经习惯了兰德这个称呼了，偶尔没有从精灵的嘴里听到甚至还有点不习惯，他皱着眉头：“不行，你之前，刚吃过。”准确地说是五分钟前，兰德担心精灵小小年纪就犯牙疼，因而“严格”的限制着他的糖分摄入。
　　西泽闻言脑袋垂下来，连两只向来精神的尖耳朵都失落得耷拉起来：“好吧。”
　　兰德最是看不得精灵这副委屈的样子，他睫毛动了动，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再那么快心软，到时候牙疼了又要闹。
　　但是他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吃不到糖会让精灵这么伤心吗，是不是精灵之森以前从来都没让他吃过糖。
　　仅仅一分钟，王子就已经靠脑补勾勒出了一整个精灵的悲惨身世。
　　于是当精灵再次凑过来试探地问：“那现在可以吃了吗？”时，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勉强忍耐住想要给精灵剥糖的欲，望，兰德假装严肃地说：“最多，三颗。”
　　龙当然不在意有几颗，只要当前有的吃就想。
　　他高高兴兴地抱了一下兰德，然后高高兴兴地以五分钟三颗糖的频率吃了一个晚上的糖果。
　　被精灵抱过后，晕晕乎乎的王子甚至一脸正经地将一包糖果若无其事地放到西泽的面前：“都是，你的。”
　　守在门外负责在恰当的时候补充糖果种类和各种甜点的基诺：微笑。
　　嗯，业务范围再次扩展了。
　　虽然不知道侍卫长在这些个晚上得到了什么，反正王子殿下是得到了来自精灵的许多个真心实意的拥抱。
　　当然，龙也得到了第一颗属于自己的蛀牙。
　　西泽以前没有吃过那么多糖，往往是一年才能有几次可以吃到，所有龙压根不知道世界上居然会有蛀牙这种东西。
　　在牙龈开始隐隐作痛的第一天，西泽毫不在意地继续从兰德手中继续接过一颗颗五颜六色的糖果。
　　在牙龈的疼痛愈演愈烈让龙难以忽视的第二天，西泽一边流口水一边艰难地拒绝兰德的糖。
　　在疼痛的第三天，龙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跑进了王子的书房。
　　现在还是白天，白天的精灵一般都闷在房里不出来，兰德不知道西泽为什么来找他，但这并不影响王子的暗暗喜悦。
　　他刚想询问精灵到访的原因，就看到西泽突然在自己面前张大嘴。
　　什么。
　　在侍卫长的带领下补充了不少精神食粮的王子，忽然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地方。
　　他微微睁大眼，耳朵发烫，心脏跳的飞快：“你，怎能……”
　　西泽疼得难受死了，他拉住兰德的手臂，示意他看自己的牙齿。
　　可怜的精灵左边口腔肿起来了一大块，连说话都费劲：“疼，牙齿疼。”
　　王子终于发现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瞬间就羞恼地说不出话来，但看着精灵的模样实在可怜，顿时又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能迅速带着人去看牙医。
　　这次出来本就没有带多少侍从，更不要说医生了，只有几个军医，兰德又担心他们粗鲁的动作会伤精灵，只能带着西泽去了镇上的一个老牧师处。
　　这个牧师虽然年纪很大了，但是却看不怎么出年纪，是人类和精灵的混血，治疗方面的实力很强，年轻时曾经在皇室神殿里就职。
　　当时的落水也是这个牧师救了兰德。
　　“来，小精灵，张一下嘴。”牧师拿了棉签和消毒水走向西泽。
　　西泽听话地张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嘴里扫来扫去，然后就是一股冰冰凉凉的触感。
　　好奇怪的感觉。
　　“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有些发炎。”
　　西泽还在回味嘴里那股奇妙的味道，闻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您会拔掉我的牙齿。”
　　牧师失笑道：“魔法可用不着拔牙。”
　　他去洗了洗手：“不过以后可得要少吃些糖了。”
　　龙心虚的不敢说话。
　　“啊，对了。”牧师仿佛想到什么般，苦恼的说：“人老了就是容易忘记事，我将酒水放到了镇长家，本来还打算邀请你们尝一尝我自己酿的葡萄酒呢。”
　　葡萄酒。
　　想喝。
　　龙立刻自告奋勇：“我可以去帮您拿！”
　　“啊，小精灵你可以找到路吗？”
　　西泽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但是为了葡萄酒不能也得能，他拍着胸脯保证：“当然可以，请您相信我。”
　　精灵开开心心地跑出去取酒了，兰德在完全看不见他的背影时，才将视线收回来。
　　他看着老牧师：“你想，说什么。”
　　牧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瓶酒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象征性地问兰德：“喝酒吗，殿下？”
　　他沉醉地闻了一口：“是绝对纯正的瑞利弗山谷味道。”
　　兰德皱着眉：“他到底，怎么了？”
　　牧师却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而问道：“这就是之前那只骗了你的精灵吗？”
　　“不关，你的事。”
　　殿下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坏，甚至于在落水后变得更坏了，牧师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我倒是明白为什么他会偷走那样宝物了。”
　　“什么，意思？”兰德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直觉会从牧师嘴里听到一些他可能不会想要听到的话。
　　牧师说：“他的生理机能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衰弱，你没发现吗？”
　　兰德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
　　他发现了。
　　他当然不会否认自己对精灵确实是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在，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喜欢。但作为王子，他并不会因为个人情感而完全相信一只曾经欺骗过自己的精灵。
　　他悄悄地安排基诺去保护西泽，每天汇报他做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其实也是一种审视。
　　就像他已经忘记精灵是怎么欺骗自己的一样，他也同样忘记了帝国被偷走的那个宝物究竟是什么。但能让皇帝下命令，帝国王子亲自来找回的，也能够才想到不是什么寻常的宝物。
　　“是斯拉赫吧。”牧师的目光像是看透了王子的所有想法：“那个失窃的宝物。”
　　没错，是斯拉赫，兰德不经意间从随行官员口中得知的名字。
　　斯拉赫，古语中代表着希望和重生，说是宝物，其实是一颗被封存起来的种子。
　　据闻，造物主一共为大陆生灵留下了三颗种子，最大的一颗被种在了森林里，是现在的精灵母树，一颗被丢到了遥远的岛屿上，作为龙族最原始的栖息之地，还有最小的一颗，被神赠与给了弱小的人族，用以在危难的时候种下，长出希望的果实，吟游诗人们总爱用“斯拉赫”来称呼它们。
　　这或许只是个传说，人类的这颗种子直到现在都没有直到究竟在哪。
　　但帝国确实是有一颗种子，它并不是真的“斯拉赫”，却也仍然具有类似重生和恢复生机的能力，它来自精灵母树。
　　想到精灵越来越微弱的视力和听力，以及相比起其他精灵显得过分不敏感的嗅觉，甚至这颗本不应该吃了些糖就发炎的过分脆弱的牙齿，兰德感觉一阵阵的窒息感向自己涌来。
　　或许就连精灵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味觉其实根本不对劲，根本不会有人在吃掉放了两三倍盐的蔬菜后还觉得寡淡。
　　“我该……怎么做？”兰德鲜少地迷茫起来。
　　作为王储，作为未来帝国的皇帝，夺回斯拉赫是他的使命所在，可以说这一次的任务，就是老皇帝给他的一次考验。王室间的竞争本就激烈，老皇帝也不止他一个儿子，能否按时甚至漂亮的夺回宝物，是兰德能否得到青睐的重要因素。
　　牧师摇摇头：“我的殿下，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什么有用的建议。”
　　他说：“但我倒是可以赠与那只精灵几瓶延缓衰弱的魔药，只希望能够为您增加些考虑的时间。”
　　兰德不再说话了，年轻的王子向来都是想要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两难的选择。
　　又过了很久，又或许是几秒钟，兰德低声问：“他会，一直，衰弱吗？”
　　“是的，殿下。”
　　“直到死……”
　　“直到死。”
　　“我不想，让他死……”王子这样说。
　　在这之前，兰德一直都觉得自己对精灵的喜欢，只是对漂亮的可爱的招人疼惜的生物的喜欢而已，虽然即使这种喜欢从前也从来没有发生在王子身上，但是当自己当牧师说出“死”这个字时，他却无法遏制地生出恐慌来，剧烈的让人措手不及的陌生的恐慌感，让他几乎喘不过起来。
　　忽然，一道熟悉的单纯的总是充满喜悦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兰德先生，您怎么一直挡在门前不动啊？”
　　兰德下意识地拉住了精灵的手腕，嘴唇嚅动了几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极度的慌乱和恐惧让他忽略了精灵指尖突兀的颤抖。
　　精灵开心地说：“牧师先生，我将您的酒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