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天涯后被迫谈恋爱》九光杏

5、沙漠离别

　　“铛”地一声，在被风吹得忽隐忽现的烛火中亮出炫目白光，有人提刀替云星起挡下了暗器。

　　是燕南度，他一身黑衣站在光影之间，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另半张脸上的琥珀色眼瞳在周围微光照耀下闪出凌冽的光。

　　“平楚门燕南度，你也要插手这件事？”说话的人是书生，他早已感觉到有人站在二楼看着他们，对方武功深厚，他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此人从楼上跃下，替眼前少年挡下致命一击，他才认出对方原来是江湖有名的平楚门左护法。

　　身份被人一眼识破，燕南度不慌不忙地收刀，“我不过是想带人走而已。”

　　在楼上，他看清了这伙人的意图，有位游侠打扮的人在暗处射出两枚暗器，一枚取画，一枚取命。

　　取侯观容的画，要云星起的命。

　　他们应该是信了云星起说他和连朔一行人是朝廷派来的说词，书生和斗笠或许想放走他们，可惜队伍中有人有异心。

　　在书生介绍侯观容时，对那副价值不菲的画作起了点不该有的心思。

　　见燕南度下场，众人注意力暂时不在自己身上时，罗衣悄悄退到阴影中。

　　白日的风雨早已消弭，窗外风平浪静，和屋内形成鲜明对比。

　　她尽量放轻动作，想要打开窗户逃走时，一把小刀破空而来，铮地一声钉在她身侧的木头窗扉上。

　　“想逃？”

　　回头看去，是戴斗笠的男子。

　　罗衣抿了抿嘴，没说话，转身认命一般抽出腰间软剑，四周的店伙计向她围拢，这一战她注定是逃不掉了。

　　刀光剑影一触即发，作为在场少数几个不会武功的人，云星起默默靠近了挡在自己身前的燕南度。

　　明明都可以平安无事出这个门了，怎么突然又起冲突了？

　　早知如此，他何苦着急忙慌画什么画，直接跟着大家伙一起冲出去得了。

　　不等云星起脑中思路捋清楚，视野一个上下颠倒。

　　“抓紧了。”

　　燕南度的声音，他一把捞过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扛在了肩上。

　　“等会，我的行李！”

　　不说颜料画笔什么的，里面还有王爷亲自给他签发的通关文牒。

　　生死关头还在操心这些吗？燕南度叹气。

　　场中人明显忌惮他，任凭他扛着人上了二楼。

　　之前画图所用工具云星起没有时间收拾，现在收拾只怕又出祸端，再一细想颜料画纸可以再买。

　　所以一进房间，被燕南度一放下，云星起立即跑去关上木箱，一手提木箱一手推开房间窗户。

　　客栈外空气微凉，或许是因昨日下了雨，炙热暂时远离了此地。

　　楼下不知何时已是乱作一团，嘈杂人声夹杂尖锐铁器碰撞声，透过二楼木地板传来。

　　两人凑到窗口一看，位置不错，离马厩非常近。

　　“我们从这踩......”

　　话没说完，身体再次腾空，转瞬间，云星起到了楼下。

　　这次燕南度没有扛他，抱住他运轻功下了楼。

　　当他们踩在沙地上，听见黑暗中有脚步声朝他们靠近。

　　一把将人护在身后，燕南度抽刀打算迎敌。

　　等人走进亮光里，发现是连朔一行人。

　　方才，斗笠和罗衣起了冲突，连朔看出燕南度能护云星起周全，趁人不注意带队退到门口附近。

　　两方人一打起来，他们挥剑挡了不少暗器，有人受伤，没人落下，全队人俱退了出来。

　　马厩里他们的马都好好的，不敢再在此停留，把马鞍安好，大家伙骑上马打算逃离此地。

　　在逃出一段路后，骑在马背上的云星起没忍住回头看去，凉风夹杂砂砾打在他的脸上，有点痛痒，但是能看见不远处。

　　矗立在沙漠中的河洛客栈上方隐隐冒出火光，外边的酒旗随风飘扬，把一股子焦糊味送进了他的鼻腔内。

　　他不清楚罗掌柜到底干了什么事，让一伙人上门讨债。

　　最后再深深地望了一眼，毕竟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看见这片沙漠方圆三十里唯一的人烟了。

　　转回头来，天边晨光熹微，朝阳似熔金一般镶嵌在半边沙漠和天空，这一夜竟这样过去了。

　　所幸他们一行人安然无恙。

　　到了正午，烈日当空，一伙人不打算再走，赶紧找了一处阴凉地休憩，顺便清点一下行李。

　　走得急，东西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全清点完要了大半天的时间。

　　不出所料，那伙人不可能只是搜了一下他们的行李，在临近日暮时分，连朔弄清楚了，他们有部分货物丢失了。

　　丢失的数量较多，而且多是质量好的那批，如果按照现有货物前往出发前定好的目的地，他们一趟下来铁定要亏损。

　　路途太远，剩下的货物更是卖不出好价格。

　　于是在经过商议后，他们当即决定明日绕道去另一个更小更近的小国，能够尽可能减少损失。

　　路线一改，和云星起起初设想的方向有了差错。

　　他打算去北方，他们打算接下来往东边走。

　　这样子，作为队伍里的闲人，他可能要和队伍分开走了。

　　他想去寻山找龙，可是他一个人在沙漠中行走，和去寻阴间的路区别不大。

　　看了看眼前的几人，云星起注意到靠在岩石背后整理好伤口的燕南度，他走上前蹲在对方面前。

　　看人靠近，燕南度一挑眉，率先提问，“怎么，要问我能不能同你一起去北方吗？”

　　在他前方讨论的几人没有避开他，听得是一清二楚，更看出少年可能要和镖师队伍分道扬镳的现状。

　　听他这么一说，云星起愣住，随即诚恳地点了点头。

　　之前在客栈，云星起见识过了眼前人的本事，他看不出什么武功好坏，纯纯外行人看热闹。

　　而这“热闹”他看来是真挺热闹的。

　　要是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对方能和自己同行，身心安危啥的，肯定不用他多担心。

　　要是对方愿意同他一起去北方，哪怕多花点钱，算他雇佣他也乐意。

　　而燕南度这边，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到门派去，查清到底是谁在派人追杀他。

　　怕就怕平楚门可能在他去西域参加婚宴回来后出了大事，别到时候吃了喜宴又要吃白席。

　　他同镖师队伍回去是最稳妥的，最多可能在某个西域小国多停留数日。

　　急着回去的话，最好是他脱离队伍一个人走，认路他是会的，只是在沙漠中可能会麻烦一些。

　　不过......,望了望蹲在他面前的少年，和他一起走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人还给他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好药，他受伤后第一次醒来，除了伤口有点疼之外，连血都不渗出来。

　　眼下是连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离队的话，身边带个伴，互相有个照应是不错，尤其是这个伴长得挺赏心悦目的。

　　遥望一眼头顶已出现稀疏星光的天幕，燕南度问他：“你为什么想要去北方？”

　　他是被逼无奈身陷囹圄，而对方一年纪不大，明显不会武功的少年，掺和进一个显然和他没关系的镖师队伍里，他有些想不明白。

　　蹲久了腿麻的云星起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沙地上，他沉吟一阵，“我要去北方找龙。”

　　燕南度：“啊？”

　　去北方找龙？沙漠北方有龙出现了？

　　说完云星起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低下头，他知道找龙的想法异想天开。

　　“我其实是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说的，好像叫触龙，是一条赤色龙，能够在北方沙漠夜空中闪闪发光，身长千里，貌似还是一座山的山神？”

　　“为什么？”

　　为追寻一个只存在于神话故事里的龙，大老远跑来沙漠受罪？

　　少年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想来就来了，没想太多。”

　　他一直是这样，想到什么立刻会去做，这叫什么，云星起想了想，这叫心血来潮最难辜负。

　　十九岁的云星起一身无畏，他不怕艰难险阻，只怕辜负自己。

　　一听这话，燕南度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一声，他仿佛透过他的身影，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一样的生机勃勃，一样的鲜衣怒马，一样的傻。

　　他一笑，云星起奇怪了，“你笑什么？”

　　“我笑你和我以前很像。”他不打算多谈论这件事，话锋一转，“那如果这次你没找见龙，你会怎么办？”

　　云星起一听，摸摸下巴：“直接回家，然后等明年夏至前后九天再来。”说书先生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差不多这时候遇见的触龙。

　　“万一一直遇不到呢？”

　　难得遇见这般单纯的年轻人，燕南度心下一时起了捉弄的心情。

　　少年不禁低头沉思，过了一会，他抬头看他，似是灼灼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瞳里，他的眼睛很亮，像是火在其中燃烧。

　　“反正我的日子还长，今年没看见，以后的每年夏至前后我都来，明年看不到还有后年，后年看不到还有大后年，总有一年能看到的。”

　　几近日暮，周围似已进入黑夜，唯有天边一抹余晖仍散发出鎏金一般的色泽。

　　光辉泼洒于地，给沙丘、马匹、岩石，包括坐在一侧的少年染上一层淡淡金光，衬得他眼瞳愈加流光溢彩，像是一块掺了金箔的黑曜石。

　　他的话语，连同那耀眼的黑曜石一起落于燕南度心头。

　　“你会认路不？”燕南度猝不及防地问他。

　　“会。”少年眨巴眨巴眼，自信地回答道。

　　刚出京城是不会的，在外磋磨了半年，不会也得会，要不然他现在指不定在哪座大山里头转悠。

　　大概是黑曜石上有火焰，烧灼了燕南度的心，让他胸口发烫，在听见对方的回复后，他说：

　　“那我和你一起去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