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头鹅报错恩》草示

3、第三章

　　叽叽啾啾的鸟叫和葱茏的两排水杉让邻近城郊的这家私人病院更显幽静。虽然只有一座独栋的四层楼房外加一片场院，但是听班上一个家里搞医疗的同学说，这里的口碑还是不错的，很人性化，也尊重病人，出院率还挺高。
　　邹阳顶着巨大的压力牵着玉风朱瑾转了好几趟公交车，才找到这个地方。这个固执的少年不肯穿邹阳拿给他的衣服，还指责他天天这样衣不蔽体太失体统了。
　　“大夏天的你披着头发还穿这么多层衣服不热得慌？”邹阳无奈。
　　“虽说是入乡随俗，但此地习俗太过怪异，我才不要跟着你们如此粗鄙不开化。”少年昂头，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懒得跟你说。”邹阳也没再劝，反正现在社会什么人没有？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咨询处打听后，便带着某人一起到了预定医生的办公室门外。
　　“请进。”敲门之后里面应道。
　　进门后，扑面而来的空调的阴凉让邹阳浑身清爽了起来。
　　“有妖气……”玉风朱瑾身形一绷，在他身后耳语道。
　　“妖你个头！”邹阳回身给了他一个爆栗子。

　　“你好医生，我是昨天跟你预约的那个人。”邹阳让玉风朱瑾坐到一旁的沙发，来到医生面前。“我叫邹阳。”
　　桌后的医生从文件中抬起头，摘下了眼镜。
　　嗳？好不正经的一张脸……
　　这是邹阳的第一印象。
　　医生很年轻，邹阳能肯定他绝对没有超过三十。脸倒是挺帅气的一张脸，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也许是他那双一直半挑的眉毛？还是因为他明明很严肃地看着邹阳，但眼睛和嘴角看上去总带着嘲讽不羁的笑容？反正邹阳觉得他不该穿白大褂而是应该出现在那种潮人杂志的封面上……
　　邹阳内心腾起了一种深深的不信任感。
　　“那个……请问，我昨天预定的是专家门诊……”邹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没错，这就是专家门诊。”白大褂用笔尖点点自己。
　　“噢，不好意思，因为您看上去挺年轻的所以……呵呵。”邹阳尴尬地打着圆场。
　　“年轻？医生的资历才是他的年龄。我可不年轻了。”白大褂勾起一边嘴角，饶有兴趣地看着邹阳。
　　邹阳脸红了。心里怨愤道什么人呐这是这么让人下不了台。
　　“是这位……‘公子’看病吧？”医生走到沙发前，对着玉风朱瑾笑。玉风朱瑾抬眼望了一眼医生，又毫无兴趣地撇过脸。医生戏谑地挑了挑眉。
　　“嗯，对。”邹阳也跟着过去，在医生身边轻声道，“他是我上星期在公园遇到的。当时他溺水了我就把他救回家，醒了之后发现他好像有点……不太正常。他好像老觉得自己是古代人，还说自己是鹅精变的……”
　　“哦？鹅精？哈哈哈……”医生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跟邹阳又回到办公桌旁，“那你怎么不带他去公安局？”
　　“去了啊，公安局找了几天没有人认领，只好先带回来，说是有消息再通知。”
　　“……呵呵，好。待会我带他去做个检查，看你手里拿着行李，准备让他住院？”
　　“嗯，住院会好的比较快吧？我想先让他住一个月观察一下，而且我现在还是学生，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他。”
　　“好，待会你去办个住院手续吧。”
　　“噢行，请问住院费多少钱啊？”邹阳今早取了两千，希望不要超出预算。
　　“3600一个月，包括药物治疗和定期检查。”
　　“这么贵！我就带了两千……能住多少天啊？”邹阳抓头，怎么现在的医院都跟抢钱似的。
　　“不好意思，我们这住院治疗是按月算的。”医生抬眼望着邹阳，但是脸上的表情让他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钱不够么……？”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没事，待会我去取。”看着少年明净稚嫩的脸庞，邹阳有点难过和自责，不知道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是对是错。
　　“你等我一等。”说罢便起身出门。
　　“你要去哪？”邹阳喊道。
　　“无事，我去去便来。”门外答道，“你切莫跟过来。”
　　邹阳想跟出去，医生摁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
　　“等等吧，你朋友不会有事的。”

　　“医生，那我先交两千，剩下的过几天给你送过来行吗？”
　　“可以。待会我去跟护士说一下。”
　　“谢谢！”
　　“不客气。”
　　空调冷气呼呼的声音清晰起来。
　　“喝水吗？”
　　“啊不用了谢谢。”
　　“嗯，渴了那边有饮水机，里面有一次性杯子。”
　　“哦好谢谢。”
　　呼……呼……呼……
　　“他怎么还不回来？”
　　“你怎么这么担心他？”
　　“啊？”邹阳心猛抖了一抖，回身看医生。
　　“呵呵，不是。看你们的样子感情挺好的，不像是一个星期的交情。”医生耸耸肩。
　　“他不是病人么，我是怕他跑出去吓到人……”邹阳撇嘴。
　　“你朋友长那么好看，怎么可能吓到人。你别是怕他被别人拐了吧？”医生玩味的笑容又显了出来。
　　“……”邹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两眼放着“你真的是医生吗？不是上天派来玩我的吧？”的光芒。
　　“咳咳，开玩笑开玩笑的。”医生接收到了邹阳的讯息，安抚道。
　　正在这时，门开了，白衣少年走了进来，一脸倦容，额头上还有薄汗。
　　“你去干吗啦？”邹阳迎了上去。
　　玉风朱瑾不语，在宽大的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了一枚额角宽阔，天庭饱满，相貌不凡的——银锭子。
　　“你不是银钱不够么，这是我刚刚用术法变出来的。”少年向邹阳微笑，准备听他的感激涕零。
　　“……”邹阳看着银锭子僵掉了。
　　“……”白大褂看着银锭子也僵掉了。
　　医生缓缓走了过去，接过了银锭子，研究了一下。
　　“哎呀，好像是真的。”医生把它举起来给邹阳看。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邹阳要疯了，为什么这个人总给他弄出这么多麻烦！
　　“我用术法变的啊。”
　　“变你个头！是不是偷的？”
　　“休要血口喷人！这当真是我用术法变的！”
　　“那你马上变个给我看看！”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在凡人面前显露术法这是规矩！”
　　“那你实话说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用术法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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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揉了揉太阳穴，拍拍邹阳示意他停下来：“你们别吵了，这样吧，我先帮他保管着。如果真有哪失窃了，我帮你们解释还给人家不就得了，他现在是死认了自己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你拗不过他的。”
　　邹阳气呼呼地住了口。
　　玉风朱瑾也气呼呼地瞪着他，亏他还花了那么大气力变了银锭给他救急，他非但不感激还怀疑自己干了那种鸡鸣狗盗之事。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那我带他去做检查，你去办住院手续吧。”医生拍拍衣服，站起身来。
　　“好。辛苦……对了，您怎么称呼？”
　　“呵……你嘛，可以喊我许晨。”不正经的笑容又出来了。
　　“嗯，那麻烦许医生了。”
　　医生挑了挑眉，一瞬间好像要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只点了点头，领着少年出去了。

　　交钱的时候，邹阳心里那股子不舒服又浮了上来。
　　尤其当他进去病房，看到已经穿上蓝白条纹病人服的玉风朱瑾默默坐在窗边托腮凝望的时候，邹阳觉得愧疚和其他不知什么酸溜溜的东西涌上心头。同情？心酸？看来巨蟹座的自己是母性太盛？那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抛弃宠物一样无助绝望。
　　“你来了？”无助绝望的玉风朱瑾转头看到邹阳，开心地笑。
　　邹阳难过地扭过头去，你别笑得这么灿烂，我的良心好痛啊……
　　“这身袍子还不错吧？比你那些布料不足的怪衣服顺眼多了。方才那位好心的大叔说是要帮我将原来的衣物浣洗一下，你替我多谢他。”
　　“好……”大叔……邹阳一脸黑线地望了望门口，还好，许医生还没来。
　　“那，还是我睡塌上你睡地上？”
　　“啊？”
　　“唔，这里不如以前的宅子，太局促了。”
　　“等等……”邹阳忽然了解了为什么少年面对他还能笑得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理解错了？”
　　“此话怎讲？”玉风朱瑾托腮疑惑地望着邹阳。
　　“这间房，是你一个人住的地方。我待会会回去，不跟你一起住的……”邹阳小心翼翼地说出实话。
　　玉风朱瑾望着他，一开始是惊讶，而后脸色慢慢冷了下来，眼眸里有如冰封。
　　邹阳自知有愧不敢对视，只好讪讪地看地板。
　　“你不要我了？”
　　虽然他们俩动不动就吵架，但邹阳从来没听过少年用这样冷漠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我……”邹阳挣扎了一下，轻轻走到少年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让你寄居在这里。我每个周末，哦不，只要我没课，我都会来看你的。”
　　玉风朱瑾从来没见过邹阳如此温柔地对自己说话，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触摸自己。头顶被他的掌心覆盖，暖暖的，很安心。刚刚一瞬间的心寒也被融解了，他是个好人，不会抛下自己的，他相信他的话。

　　“哟，开始依依话别离了么？”
　　戏谑的声音自门口传来，许晨背靠门边，抄手看着他俩笑。
　　邹阳连忙收回了手。
　　“玉风，你在这里好好治疗，我先回去了，过几天就来看你。”
　　又走到门边，“许医生，我朋友就拜托您照顾了。”
　　“呵呵，好说。”
　　“那我先回去了。”朝屋子望了望，那人蹙眉看向自己，一脸的受伤。
　　“早些来看我。”刚刚他叫他名字了，好稀罕。
　　“嗯，好。”
　　“来时给我捎些虾仁蛋炒饭……”
　　“……好。”
　　邹阳离开了病房区，许晨慢悠悠地跟了过来。
　　“许医生，还有事吗？”邹阳疑惑地望着笑得一脸诡异的许晨。
　　“没事，就送送你。”
　　“许医生你太客气了。”
　　“没事，我喜欢。”
　　“……”

　　出医院的那段小路两旁种着笔直参天的水杉，日光洒下来，地上星星点点的光亮随着摇曳的枝叶闪烁不定。许晨只是一路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走着，邹阳回头，他便看着他接受他疑惑的眼光，笑笑不说话。
　　“这里很幽静啊，树这么高大，看来你们医院建了很久了？”邹阳受不了一再的沉默，没话找话说。
　　“嗯，这医院从我爷爷那辈起就在了。”许晨心不在焉地答道，但眼神还是琢磨玩味地盯着邹阳。
　　原来是家族产业么?“哦，这么久了啊——”
　　“你有男朋友么？”许晨忽然打断了他。
　　“啊？！‘男’朋友？”邹阳惊得一跳。
　　“看来你不是……”许晨低头笑了笑，“呵呵，没事了。记得早点来看你朋友。”
　　“噢，好的。”这个人怎么满嘴的胡言乱语，邹阳对这个许医生印象更差了。第一次被人这么问，难道自己看上去很像GAY么？
　　“来了就找我吧，我一直在办公室。”许晨居然对他眨了眨眼。
　　“找你干什么！”真是越说越过分了！邹阳气得脸都红了。
　　“我是你朋友的主治医师，你不找我准备找谁？”许晨无辜答道。
　　“……知道了。”邹阳吃了个憋。“许医生你不用送了，前面到公交站了。我朋友就拜托你照顾了。”
　　“好。”

　　当邹阳上了公交坐了下来，从窗户无意往来的路上望了一眼，慌忙又把脸扭了回来。
　　该死！那个变态医生怎么还站在那对他笑！邹阳一边用手揉着自己闪了的脖子一边轻声骂道。
　　许晨看着公交车驶走后，才一个人悠闲地走回去。看着盛夏满目舒心的绿意还是忍不住唇角上扬，低头笑道：“呵呵，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