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落日·深紫之末》云彦卿

10、⑩

　　京都的夜，是奢靡的夜。京都不比其他地方，天色越晚，反而越发热闹。它的夜属于有钱人，他们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在夜间更是卸下所有的包袱，痛快地玩上一场。

　　京都的夜犹以七月初七那日最热闹，为什么呢？可不是因为它是七夕，而是因为，七月初七是各个小倌馆竞争的时候。这竞争的规则便是各个小倌馆派出一个清倌，进行才艺上的比拼，然后对清倌们的frist night 进行拍卖，哪家小倌的身价最高，哪家便拔得头筹。

　　各家派出的小倌们自是风华绝代的，再加上，耀国国风素来开放，所以，那些有此兴趣爱好的王公贵族争相前往，往往将那不大的场地挤得水泄不通，叫好声，叫价声响成一片。

　　而今夜，恰逢七月初七。

　　“爷，您喝口水。”

　　小厮殷勤地送上水，又展开扇子，给他使劲地扇风，生怕他热着。这是苦差事，但小厮却乐在其中，只因他的主人是耀国最美的人，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眉眼间的妖娆惑世，无不引人注目。

　　秦珑湮接过小厮递来的茶，微微一呡，随即抬眼望向坐于自己对面的人，秀眉一挑，眉间那朵红莲花像是要盛放了一般，那姿态，甚至胜于天上的神仙。看的他旁边的王公贵族们直咽口水，甘愿一掷千金，换得秦珑湮一笑。

　　坐于他对面的人，即含韵阁的馆主——玄之末，站起身，带着温暖和煦的笑，走向秦珑湮。一路上又是口水声一片。玄之末的美，并不亚于秦珑湮，只是前者美的平静，不染纤尘，好似不是凡尘中人，而后者则是美的妖娆惑世。

　　“秦馆主，恭喜你了。”

　　秦珑湮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整理好那袭黑色的衣裳，理好垂到眼前的黑发，才好像刚注意到玄之末一般，缓缓道：

　　“玄馆主，承让了。”

　　说完，便再也不理会他，步出会场，乘上那辆早已等候着的马车，绝尘而去。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对方的事情，但却意外的总看不顺眼，逢在一起便没完没了地拌嘴，谁也拦不住。

　　在秦珑湮开了名为浮云楼的小倌馆之后，很快地，玄之末也在他对面开了间含韵阁，公然地抢他客户。秦珑湮是好强的主，哪能容忍这样的事，明里暗里也不知斗过多少回了，都决不出胜负。

　　于是，在每年的七月初七，就是这两人争斗的顶峰时期，谁要是在那日赢了对方，便可以趾高气昂，光明正大地去抢对方生意。秦珑湮去年输给了玄之末，吃了一年的哑巴亏，今年么——哼，总算要补回来了。

　　“王爷，这会儿，秦公子该高兴很长一段时间了。”

　　玄之末的小厮——抱琴，如是说道。

　　玄之末还有个身份，便是耀国的一名闲散王爷，倒也不是他真的闲散，只是处在深宫之中，不为名利争斗，只能算是闲散了。

　　本来玄之末是皇位的继承者，他有德有才，深受先皇喜爱，然他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毅然将太子位让给自己的哥哥，然后跑出宫，开了间含韵阁，真正做起了闲散王爷，差点把先皇活活气死。

　　但凡了解玄之末的人都知道，他是为了那个人——当朝丞相的么子，耀国最美的人，秦珑湮，只不过那个傻的天真的秦公子，至今还认为玄之末是来和他抢生意的，一直将他当做竞争对手。

　　玄之末望着马车消失在拐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只要他开心就好，总要是生闷气不理人，我可招架不住。”

　　抱琴点点头，表示赞同。去年王爷赢了比赛，只要过去浮云楼，秦公子要么不给好脸色看，要么直接轰人，可怕地紧。

　　来接玄之末的马车很快就到了，抱琴随着他一同上了马车，见他倚靠在窗口，带着和煦的笑意，疑惑问道：“王爷，你在做什么？”

　　玄之末便是一笑，“等着见人。”

　　秦珑湮的马车总是走的很慢，因他不喜马匹快跑时带来的剧烈颠簸，所以他的马车还在前去浮云楼的街道上晃晃悠悠地前行。

　　玄之末命人将速度放慢，伸出头去唤秦珑湮，“秦馆主，今日你赢了，是否应该请我喝杯酒，安抚一下我抑郁的心呢？”

　　一把镶着金边的折扇挑开车帘，秦珑湮露出半个脸来，黑亮的眸子微微眯着，一丝黑发垂挂在耳际，饶是玄之末见多了此般场景，也还是不免为他的美震撼。

　　“玄馆主既然这么说了，珑湮岂有不从之理？”

　　他从车厢的暗格中拿出一个银制的精美酒壶，仰头便是一大口，洒出来的酒顺着优美的脖颈曲线往下淌，看的人心痒难耐。

　　秦珑湮自己喝过，又将酒壶甩给玄之末。

　　“玄馆主，可别嫌弃这份薄酒。”

　　“既是珑湮你赐的酒，怎有嫌弃之理。”

　　他一仰头，喝尽了酒。可能是秦珑湮刚才喝过的原因，这酒的味道胜过任何佳酿。

　　秦珑湮一笑，“之末真是海量。”

　　他是不常笑的，所以京都流传着‘万金难买秦珑湮一笑’这句话。可玄之末却常常见他笑，虽然只是淡淡的，一闪而过的笑。

　　这也许是相处多年的福利吧。玄之末想。等等，刚才珑湮唤他之末，好像是第一次唤他的名儿呢，以前都是王爷，或者玄馆主地叫着。

　　他望向车窗，秦珑湮的脸已隐于车帘后头。珑湮啊珑湮，我的心意，你以前不知，现在，也还是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