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时降落》黑白双拼

4、第 4 章

　　许初想了很多种言冽可能要讲出口的话，但绝对没有任何一种和他讲的内容能够扯上半分关系。

　　言冽是怎么会知道今天华灿音乐奖发生的事。

　　华灿奖跟头部主流音乐奖项还是有些区别，在大众当中的知名度并不算特别高。

　　除了本来就对音乐圈感兴趣的会比较清楚，至少普通人做不到这么关注。

　　尤其是言冽，更不应该对她有这么细节的关注才是。

　　她是真的觉得惊讶，以至于看向对方的眼睛都倏地变大，天花板上的灯球都在其中折射出细碎微光来。

　　“你怎么会知道？”

　　“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听你的歌，他得知结果之后朝我发牢骚，我才知道的。”

　　“朋友？”许初跟着重复一遍。

　　言冽声音不急不缓：“是合租的室友。”

　　不是偶然间了解的，而是通过室友知道。

　　许初立马就变得有些在意起来。

　　言冽的室友既然跟旁人提到过会听自己的歌，那大概率是她账号的粉丝。

　　两个人每天都住在同个屋檐下，再怎么注重私人空间，也一定会对彼此的生活细节有所了解。

　　那么说不定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言冽都有在被动地接收着她的消息。

　　每次听到她名字时，言冽会做何感想呢。

　　相比于这些年来自己对言冽现生十分浅薄的认知，许初莫名觉得在某些方面输了。

　　但没有任何想要服软的态度，声线冷硬：“那我还得跟你道歉啊，经常有人在你面前提我名字。”

　　“他不知道我们之前的关系。”

　　许初意识到这个他讲的是那位室友。
　　果然，连他们曾经同窗三年都不愿意跟人提起。

　　许初自嘲般勾起嘴角：“这样也好，免得人家问起很多，你觉得厌烦，到时候我打喷嚏都不知道什么原因。”

　　耳边响起快速转动发光摇铃的声音，正在高声歌唱的是班上以前特别安静的某位同学，每到一句词的结尾，都要跟人积极互动。

　　也不知道在这几年是经历了什么，精神状态已经变成这样。

　　包厢气氛热烈，更显得这处角落格格不入起来。

　　许初已经别过头，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偏偏跟这家伙又遇上。

　　陈佳瑶抽空从人群中举着话筒喊话：“许初！我在音乐库里找了首你的歌，提到下一首了，你准备好等会儿来唱啊！”

　　音乐声太响，几步远讲话都可能听不清楚，许初就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身侧，言冽注意着她跟随隐约微微摇晃的上身，眼见着目前这首歌曲快要到尾声。

　　他放在腿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怕对你造成什么困扰。”

　　许初并没有看他，耳朵却是竖起来仔仔细细听着，想看他能憋出什么话来。

　　“怕他找我问有关你的信息，我透露之后言论会被发布到网络上。”

　　言冽讲话语速很慢，像是生怕她再会错意似的：“我不太懂这些，但也知道网上的舆论风向有时很奇怪。”

　　“再说了，我也不清楚高中毕业之后，你过得怎么样。”

　　这语气，怎么好像受气的人是他一样。

　　总之，许初觉得这人言之有理，似乎的确有几分在为她考虑的意思。

　　她不认为言冽这是一番欺骗自己的托辞。

　　毕竟在自己不算遥远的记忆当中，言冽从来不会讲谎话。

　　哪怕是拒绝表白的那次，都只是冷意拒绝，而对其他闭口不谈。
　　想来是实在讲不出来什么虚假的原因敷衍自己。

　　一码归一码，她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既然刚才是错怪了言冽，她就准备态度稍微好点。

　　没来得及讲点什么，就不知道从哪儿被人递了个话筒过来，是她的歌到了。

　　许初接过话筒，还是在起身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

　　“就一个奖而已，我还没到为了这种事就伤心的地步。”

　　言冽微怔，见许初已经走到屏幕前的空处，面对着大家的起哄声，非常游刃有余地回应着。

　　还邀请大家亮起手机的闪光灯，跟着歌曲的节奏摇摆起来，俨然一副小型演唱会的模样。

　　他见着开始出现在眼前的银色光点，恍然意识到，许初是在回应刚才的问话。

　　在告诉自己，她并没有因为今天出现的插曲而影响心情。

　　不知道是谁推了几下他的肩膀，言冽才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也加入到他们当中。

　　*
　　很久没参加过同学聚会，到快结束时，许初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原来再遇见这些曾经在人生重要节点当中出现的人，哪怕间隔很久，想起当年共同被习题压垮的那段日子，仍旧能够很快就熟络起来。

　　大概共苦是会很强势地印在大脑深处的皮层当中。

　　快到深夜，但她生物钟早已经习惯昼伏夜出，更是半点疲态都没有。

　　秉承着不能让对方比自己了解更多的原则，在中途叙旧的过程中，她也旁敲侧击，加上听墙角，知道了更多言冽的现状。

　　言冽高三招飞成功后，大学进入了相关院校学习，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优秀的专业实操知识，目前就职于北仓市前三之列的熙音航空公司。

　　在飞行训练时，是同届学员里最年轻的一个，之后也成为熙音自建成以来年纪最小的机长。

　　高中时，言冽并没有掩饰自己对于蓝天的向往和喜爱。

　　知道他想要在高空中翱翔心愿的人不少，以至于没人觉得他能成为机长会有什么奇怪。

　　但许初却明白，外人看来很顺遂幸运的人生，总是需要用什么来交换。

　　在别人见不到的地方，言冽一定付出了千万分的努力，才能够到达今天的位置。

　　那些花费汗水和心力的瞬间，她竟然觉得感同身受。

　　许初先前以为，听到言冽的消息，只会出现两种可能性。

　　对方近况不太好的话，她会觉得大仇得报幸灾乐祸。
　　假如人过得还不错，那就只好耸耸肩，自己少了件乐事，觉得有点小遗憾而已。

　　可到了真正明晰的此刻，才发现内心并没有任何相对负面的想法。

　　他真的走在自己想要的人生上。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从很久之前，他所规划的人生，从来就没有过自己存在的可能性。

　　时过境迁，错过就是错过了，许初并不会再唏嘘于已经发生过的事。

　　非要形容的话，她现在是十分平和的心态。

　　这份心态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就是自己已经能够完全把对方当作普通的老同学来相处。

　　好吧，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这是个多年不见还愿意关心自己的老同学。

　　如果之后有继续联系的可能性，她应当是不会拒绝。

　　就好像现在，在陈佳瑶提出今天活动即将结束时，有人开始面对面扫码加微信好友。

　　他们上高中时，学校里学生当中，微信还不像现在这样普及。

　　加上从小用企鹅，班级里的通讯软件都是□□群。

　　这就导致在微信逐渐变成成年人主流社会工具时，除去本来就联系密切的人，跟其余同学是没有微信联系的。

　　每年同学聚会时，就总有要加好友的情况产生。

　　对于许初和言冽这种不常来参加聚会的，就更成了聚会末尾的香饽饽。
　　几乎是排着队过来等加好友。

　　好不容易结束这轮交际，许初看着消息里一溜烟的好友申请。

　　抓着手机一个个点击确认通过后，她才抬起眼，就见到包厢另一角仍旧被两三个人围着的言冽。

　　听着话音是在询问有关航空公司的内部消息，有没有什么购票优惠之类的。

　　具体的不太清楚，许初也没准备仔细听，反倒对另外一件事更在意些。

　　她跟言冽还不是微信好友。

　　要过去吗，但好像已经错过刚才聚众加好友的时机，而且为什么要自己主动。

　　但不去的话，会不会有点奇怪，明明人都到了，偏偏就漏了他，反倒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显得自己没有气度了。

　　这样想着，许初还是抬脚走过去。

　　言冽正低头解答着别人的疑问，语气十分耐心地讲着，并没有表露出半点的不耐烦。

　　明明那些话里是或多或少含了些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某些好处的心思在。

　　总之，聊到最后，那几位总算满意离开。

　　言冽身边一下子空下来，就显得几步远外干站着的许初尤为突出。

　　他不免朝这边张望过来。

　　这次是许初率先开口。
　　“那个，来都来了，咱俩也加个好友呗。”

　　她声线表现得十分稀松平常，不希望对方会因为产生什么别的心思。

　　再说了，许初不觉得仅仅是这样，他们两个之间就会真正地开始慢慢恢复联系。

　　但似乎多上这层稀薄的微信好友关系，就代表她已经主动在跟曾经那个自己和解。

　　言冽闻言，眼中一闪而过惊讶的神色：“你扫我吗？”

　　言冽脸上闪过一抹受宠若惊的神色，声线却平稳如常：“扫我吗？”

　　“行啊。”
　　许初举过手机，扫过二维码后屏幕上出现个人名片的界面。

　　她先注意到对方的头像，跟着顺手点开放大。

　　那是一张机场的落日图。

　　跑道上整齐停放着许多辆大小不一客机的身影，而图像的正中心，是正在返航的一架飞机。

　　圆圆的落日恰巧处在飞机身后，耀眼的红光像是有实体，托举着飞机返航。

　　画面里所有的一切，统统交织组合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许初向来有双发现美的眼睛，同时不吝夸赞：“你这头像看着意境还不错。”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作为主机长，返航时同事帮我拍下的照片，对我来讲很有纪念意义。”

　　许初又盯了几秒那张照片，那一瞬间有某种创作灵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所以才选择了这张照片当头像吗，因为是第一次负起整架飞机和乘客的责任。”

　　“也不全是。”

　　言冽随着她的视线，微微侧过身，跟她同样去看那张照片，对当天的心境仍旧记忆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