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怜天下》墨家卿卿

12、第十二章

　　当每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溜进来的时候，床上浅睡的我就再也躺不住了。坐在船廊日复一日的等，等着那辆漆黑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门口，幻想着那张带着浅笑的美丽容颜出现在眼前，用那温润的嗓声道出“我回来了”。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什么都没有，连方舒都好像消失了。
　　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身子，下颌抵着手臂我半侧着头倚趴在廊栏上，发呆的看着街上穿流的行人深深叹了口气。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无力感。心里着急，却又无计可施；心里慌乱，却又无力理清；心中孤独，可又无奈可寻；来到艳的身边一直以来都从不把自己当外人，自满的认为艳什么都不会隐瞒我，可这次又是为什么。现在她患了病，应该知道我比任何人都要在意，更上心更担心，可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反而要避开我？为什么不给我答案？艳，她还好吗。
　　“琴儿姑娘，方舒回来了，要见你。”
　　“让他过来吧。”
　　我侧过脸回了管事妈妈的话，因为原先艳在的时候处理船里的事务，常将我带在身边，也会问我的意见。所以船里下人们现都把我也当主人看待，如遇见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都会来问我，对我甚是恭敬。忍住心中的雀跃，这方舒终于还是回来了，等了这么久……
　　等了半晌，就看到方舒的身影出现在船廊，今日方舒依旧那身百花坊统一的仆人灰布长袍打扮，离我不远处停了下来。看着他脸上淡漠的表情，在我记忆中好像从没见这人笑过，对人都用着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漠态度，包括我。他没有身为仆人那种阿谀神情，说实话一点做仆人的特征都没有，只有面对艳时才露出一丝温意。我常常会想，像方舒这样的人怎么会为奴，又怎么会作为待卫留在艳身边这么久呢。
　　“艳吩咐让你这两天准备一下，将百花坊搬到京城去，那边已经准备妥当。”
　　“艳，她好点没？”
　　“嗯，好多了。”
　　无心迁京的话题，这迁京的事我知道迟早都是要办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艳不在的情况下操持就是了。现在我最关心的是，艳的近况，现在听说她好多了，我也就安心点。
　　“迁京，艳她不回来？”
　　“他现在还不益操劳，京城那边已经打点好了，所以吩咐只需让我回来收拾收拾，将人带过去就是了。”
　　我又和方询商讨了具体迁京的日程、细节，还有带哪些人跟过去与这花船将如何处置等等。方舒都一一回了我，原来艳早就安排好了，连哪些子人遣散，哪些子人带过去，几人一辆车请什么人赶车都考虑非常细致入微。
　　留方舒在船里用过午膳，他就出门联系马车事宜去了，而我将船中全部人员招集起来开了个简短的会议，按艳的安排一一说明。从今天开始百花坊停业两天，留下的人都忙着收拾行礼，做进京的准备，船里顿时热闹起来但也忙而有序。
　　迁京的事进行得非常顺利，鸾城离京路并不太远，只是由于这次带的人比较多，车队比较长走得较慢晃晃悠悠直到第七天，才看到刻着龙飞凤舞草体的两个字“芪陵”巨石砌成的高大城门。京城“芪陵”位于轩辕国正南方，气候与建筑楼景特征几乎与“鸾城”相差无异，也难怪人们会将“鸾城”称为“小京城”了。
　　马车缓缓驶进城中，这是我第一次进京免不了有些子兴奋，忍不住掀开帘幔，隔窗好奇望去。芪陵是轩辕国权力与财力的集中地，不时有一辆辆华丽马车从身边驾过，路上行人衣着也精致讲究许多，看得出这芪陵城极其富饶。一栋栋古朴典雅的木制高阁，间或着艳丽琉璃六角顶楼宇，擦身而过。城中穿流着蜿蜒小河上架着一道道青色石桥，翠色杨柳纤纤随风细舞，透出韵味十足的江南水乡景像。
　　车向城西行了大概半株香便转进一段极其繁华的街道，道两边林立着一间间客栈、茶楼，我知道应该快到目的地了。果然，进入百来米车便停下了，车帘被人从外面拉开，翠儿赶紧在地上放上矮墩方便扶我下车。
　　“琴儿姑娘，你的行礼先放车上，不要取下来。”
　　“哦。”
　　车下传来方舒不紧不慢的声音，刚迈一步踏出车棚的我心里有些奇怪，抬头看了眼方舒虽然不明白还是应了。见那厮依然摆着不变的“冻人”表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也没扶翠儿的手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这个举动倒是吓着了胆小的翠儿，不好意思的对她笑笑解释安慰道。
　　“没事，本姑娘身子灵活，上下车从来都没用过墩，习惯了。”
　　身前传来一声明显压抑着的轻咳声，巡声挑眉瞪了眼方舒。本姑娘就这德性。不行呀？倒是身边的翠儿对我露出腼腆的微笑，这丫头跟了我快大半年了，也知道我不是那种斯斯文文的大小姐样儿，大大咧咧的个性，她也习惯了。
　　越过方舒等人，眼前是一栋连院的漆成大红色木制三层阁楼，屋檐上镂空雕着华丽图案气派大方。这红楼置身在一排热闹繁华或青或黄褐色的店铺中，格外亮丽显眼。院门上悬挂着一块漆黑发亮的牌匾被块大红色绸缎包裹着，透过绸缎可以认出匾上空空的并未题字，我疑惑不解的转身面向方舒。
　　“匾上没字？”
　　“艳，还没定花楼的名字。”
　　方舒瞟了我一眼回了句话，便领着众人穿过前院进入主楼。主楼为内架三层结构，一层为大厅，上面两层为厢房。大厅空间很高，上下楼梯被分布在两旁，两梯中间架了个大大的圆形舞台。舞台三面已经放置十来张桌、椅。看得出楼里装修并未完工，只是简单挂饰了些布幔与灯具。顺着楼梯而上就可到达二层和三层，这两层楼里分布了几十间雅致厢房，中间过道很宽，过道边有着雕花护栏，倚栏就可以看清大厅全景视野很好。回到大厅穿过左边一条小道就到了后院，后院里搭建了排平房，看得出是用来作厨房与仆人房的。
　　“这楼宇地势结构真是太适合做花楼了嘛。”
　　参观完毕给仆人与姑娘们分配了房间，我啧啧称奇，艳真是神通广大，怎么找到这么好的楼的，忍不住由感而发。
　　“这原先本是两家民宅，本就是艳为了建花楼而买下拆了重建的。”
　　方舒平淡的开口说道，末了还拿看到白痴的表情斜瞅了我一眼，显得我好像真没脑子似的。丫的，这小子欠抽，还当我真没脾气了。这方舒呀，虽说倒不是花船里的下人，可艳的贴身侍卫，也算家奴啊。我就说嘛，他那样德性哪点像个家奴了，还是说现在的家奴都这么拽?郁闷气不过，我鼻子里轻哼了声，转身找张椅子坐下不理那家伙，让翠儿子倒了杯茶一口灌下。
　　“咳咳咳……”
　　真是人倒起霉来，喝口凉水都会塞牙，这不……喝得太急，被呛着了吧。回头瞪了眼祸根，却不经意的捕捉到那小子眼里难得的笑意，这——天要下红雨啦？
　　“其实，你应该多笑笑，不然会显老的，长皱纹明白吗？”
　　有时我真的蛮邪恶的，忍不记逗弄的开口，谁叫某人老是冰着一张脸嘛。其实，方舒人长得也挺俊俏的，小麦色的肌肤上英气十足的五官清晰而立体，性感的薄唇常常紧抿着，如果不是一天到晚冷着张脸也算得上是位阳光帅哥了。
　　这位冷冰冰的“阳光帅哥”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罕见的笑意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自在的轻咳两声，提起放在一旁的长剑转身，向门口走两步酷酷的扫我一眼，见没跟上开口道。
　　“你不住这，跟我去艳那里。”
　　“啊？”
　　我和艳不住楼里呀，住在花楼管事也方便啊，干嘛还要在外置房子嘛，跑来跑去不嫌麻烦？想是这么想，脚下却没耽搁叫上翠儿便追着方舒，离开花楼再次坐上马车。可以见到艳了，心里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看着车外风景乐得哼起了小曲。
　　“小姐，今天心情真好。”
　　翠儿掏出包里的零嘴交到我手里，一个多月没见着艳了，马上就能见着了，我心情能不好吗。对翠儿露齿一笑，心情好呀，心情大大的好呀。
　　走了大约十分钟的路便转进一排民宅，远远看到立在院中等待的熟悉素衣身影，隐忍多时的酸意直蹿心头惹红了我的眼。院中人清丽的眼，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乌黑的头发直达臀际，披散在洁白的颀长身躯上，装点出妖魅般的美丽。没等马车停稳我就急着跳了下去，投入索衣人的怀里，双臂环过她腰身紧紧搂着。这些日子，她瘦了，鼻子一酸，哭着嚷道。
　　“艳，不要再吓琴儿了。”
　　“不要，不要琴儿。”
　　“艳，生病了，不要赶琴儿走了。”
　　哭得伤心说的话断断续续，艳一下一下慢慢抚摸着我，我每说一句艳就微笑的点下头，再说一句又笑着点一下头，直到我哭累了也嚷累了。这才拉着我在院里石凳上坐了下来，乌灵的眼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我，眼中的笑意温情得仿佛三月春风。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好似正思量着怎么表述得更加贴切，停顿半晌，艳才接着说道。
　　“艳怎么会不要琴儿，只是……病的样子怕吓着你，才不让你过来。这不，病刚好就立刻将你接过来了。”
　　“我才不怕呢，艳知道的。如果再生病了，我一定要陪在艳身边，别再赶我了。”
　　“……”
　　“行吗？”
　　“……好。”
　　“我们约定好了哦！”
　　“嗯。”
　　“艳，你瘦了。”